今夜的聖鉉城,原本就要比往日安寧平靜得多,在風沙埃塵幾近遮掩了城池麵容的情況下,聖鉉城街道上行人近乎寸步難行,因此,街道上的行人原本就寥寥無幾,大多數人不會願意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拋頭露麵。一來如此天氣之下,自己的儀容不可能如同往日一般,保持整潔有序,二來風沙掩麵,堵的行人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誰願意跑出來找不痛快?


    雖然說聖鉉城是江湖中久負盛名的不夜城,但是缺少了商賈小販的不夜城,自然也就失去了行人夜遊的樂趣。


    而且此時已入午夜,街道上已經幾乎看不到任何行人,不同於以往的熱鬧喧嘩,此刻的聖鉉城萬籟俱寂。


    盡管同往常一樣,通明的燈火未變,聖鉉城的一景一物也不曾改變,但不管是在黑夜綻放光芒的燈燭,還是聖鉉城獨樹一幟的一景一物,亦或者是聖鉉城難得一見的空街空巷,都已經披上了厚厚一層塵紗。


    風聲不曾間歇,今夜的聖鉉城除了僅有的風聲之外,就隻剩下一片渾濁了。


    百裏長風突如其來的笑聲回蕩於空曠的聖鉉城上空,經久不息。這一刻,聖鉉城中不論是圍桌而坐聽風聲的風雅之士,還是疲憊勞累了一天時間之後,早早吃過晚飯準備休憩的忙碌身影,甚至是在一片漆黑當中,放浪形骸體驗人間最美春色纏綿床笫的男女眷侶們,都被他這聲突如其來的大笑聲驚擾清醒,無一例外。


    雖然百裏長風的笑聲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很快就過去了,但是餘音卻始終停留在聖鉉城每個人的腦海當中。


    這一刻,聖鉉城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突然側目望向城門口位置,甚至有些人按捺不住推門而出,輕鬆躍上自家的屋頂牆頭,聚睛凝視著城門口的方向,他們大多數人都心有疑惑,笑聲來源於何人?此人為何而發笑?是否是今夜的聖鉉城有什麽事情發生?


    當然,任何地方都少不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沒心沒肺之輩,盡管這一刻的聖鉉城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麵露沉思,但還有一部分人並不以為然,這其中包括驚訝了片刻之後,立馬又去忙碌自己手頭之事的男女,亦有正在體驗人間極春或是調情鋪調的腥貓們。


    更有甚者,則是氣急敗壞的罵罵咧咧幾句“誰特麽的壞老子好事,那個龜兒子是不是想找死”之類的粗俗言語,這些人當中,自然少不了那些正處於床笫之歡興頭上的纏綿男女們,百裏長風這突如其來的一聲,雖然談不上差點沒讓他們毀掉一輩子的性福,但卻也是讓他們瞬間猶如醍醐灌頂精神百倍,而他們這一類人當中更有甚者,更是瞬間被嚇得猶如驚弓之鳥一般,慌忙起身於黑暗中摸索自己的衣物,而後奪門逃竄,那慌不擇路的模樣與速度,就算是比之武道高手也不遑多讓。


    這其中自然少不了一些人被嚇得差點一拘靈成為傳說中的三秒真男人,也不知道是因為氣惱還是因為羞憤,他們愣是憋的滿臉通紅,好不自在。


    緩過神來的他們,雖然嘴上叫罵聲不斷,但也失去了繼續顛鸞.倒鳳的興致,以致於之前滿腦子層出不窮的姿勢,都已經忘了個一幹二淨。


    直到多年以後,聖鉉城還流傳著這樣一句話,“聖鉉午夜高人一聲笑,拆散多少微妙有緣人。”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不過除了歐陽德幾位知情之人以外,誰也不知道那個深夜放聲狂笑救贖了不少人的高人,到底是何模樣。


    就在百裏長風的笑聲停歇之時,在聖鉉城的某一處角落,有一人突然駐足,望了望城門口方向,嘴角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此人身著破舊麻衣,頭戴黑色鬥笠,雖看不清具體容貌,但是他那隱約可見的下巴,明顯已經沾染了不少歲月的痕跡,因此可見,他的年歲並不低。


    駐足片刻,他突然抬頭看向眼前一處富麗堂皇的建築,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隻見燈光下異常醒目的“城主府”三個漆黑大字,懸於金碧輝煌的建築之上。


    聖鉉城鮮有人知的是,這三個漆黑鋥亮的大字,雖然看著有些樸實無華的味道,但卻是如今的皇帝陛下親提而就。


    城主府的建築雖然奢華,但卻不顯得銅臭堆積,反倒是有些內斂深沉,一棟棟高樓在通明燈火的映照下,幻如夜中奇景,美輪美奐。


    來人看著眼前熟悉的一景一物,眼中突然流露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懷念,他的眼神看上去並不明亮犀利,反倒是有些渾濁,似乎是經曆了太多太多的不易之事。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沒有發出任何一丁點聲音,仿佛在聖鉉城所有人眼中早已司空見慣的城主府,對他有著莫名的吸引力。


    夜色越來越涼了,暮色也越來越深了,風沙雖然依舊肆無忌憚地行走在聖鉉城各個角落,但是卻在呼嘯到他身邊的時候,突然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見了。


    來人自始至終就靜靜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並沒有使用任何武道境界去刻意抵禦那些不經意間呼嘯而來的風沙,但是向來肆無忌憚地風沙,似乎很是懼怕他,從來都不敢在他身側做出任何逾越之舉。仿佛那些令聖鉉城人人畏懼,不敢出門的風沙,在他麵前重新變了一種形態,化身成為了最溫順的小綿羊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已經有一層輕微的寒露落聚在了他的肩頭,點點晶瑩在燈光的映照下,煜煜生輝。


    他似乎心有所感,緩緩轉頭,看著肩頭積落的晶瑩,突然伸手觸了觸。他的動作非常溫柔,就當是在撫摸自己的愛人一樣,似乎生怕一不小心驚動了這些獨屬暗夜的美好。


    他的手很是粗糙,手背上開裂了不少的口子,就像是常年日積月累,在冰涼入骨的水中洗刷雜物的下人們,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哎!”


    輕輕拭去肩頭的寒露,他突然重重歎息一聲,隨即又不舍的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城主府,而後轉身,蕭條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了昏暗的風沙當中。


    自始至終,城主府那些數十年如一日堅守在自己崗位上的護衛們,誰也沒有發現這裏曾經多出來過一個人,凝視過城主府如此長一段時間。


    他來時悄無聲息,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走時亦悄無聲息,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似乎就像是早已與那來無影去無蹤的風沙融為了一體,驚動了所有人,又不可能讓所有人驚動。


    悄悄地,他來了,正如他,悄悄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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