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沒多久時間,約摸半個時辰左右吧,林震南便顯得有些不耐煩了,起身再次抬眼看向院落門口位置。


    見院落門口依舊毫無動靜,林震南猶豫片刻,走下涼亭,來到門前,剛要開門,便聽到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近,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咚咚咚!”


    一陣不輕不重的叩門聲響起。


    林震南理了理衣衫,“進!”


    院落大門被推開,摔先走進來的是一名麵容嚴肅、腰挎長劍的中年護衛,他越過門檻,福身稟道:“城主,城中的武道前輩們前來拜會!”


    他身後不遠處站著一群人,正是之前聞訊出現在半空中,被他勸走的那群人。不過他們當中卻多出了一個人來,正是此刻帶頭之人,他是一名年約六旬上下,笑容可掬、慈眉善目、頭發花白的老人。


    此前的那群人當中並沒有他。


    看到老人以後,林震南連忙迎了上去,對老人恭敬行了一禮,才道:“沒想到先生也過來了,震南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說著,他對著中年護衛擺了擺手,送上一個眼神,示意他先退下。


    目送中年護衛離開以後,老人點點頭,笑眯眯道:“城主說笑了,千萬莫要折煞老夫!”


    “先生受之應當,震南禮數有愧!”


    林震南直接畢恭畢敬的攙起老人,扶著他來到院落的大殿中,其他人也緊隨其後,隻不過林震南對於老人的態度實在是讓他們內心驚訝不已。


    雖然很早的時候,他們都曾聽聞城主林震南與老先生私交甚好,所以今夜他們幾人才特意去把早已深居簡出的老人給請了出來,尋思著他們交情不錯,看能否從林震南這裏得到一點關於城北的消息。


    可是,他們當中誰也不會想到,他們二人的交情居然可以好到這種程度。與其說是交情,還不如說是尊卑,很顯然,老先生在林震南的眼中完全是一名長輩,林震南對他的敬重深入骨髓。


    這才是真正令他們所有人震驚的地方,林震南何許人也?姑蘇城的城主,就相當於群臣中的中樞丞相一般高高在上,他何至於對一名教書先生如此敬重?雖說老人在市井中頗受讚頌,但那也改變不了兩人身份的差距,個中詭異,任憑他們想破腦袋也琢磨不出個所以然。


    但是,老人卻絲毫不感到別扭,任由林震南這位赫赫有名的姑蘇城住攙扶著,直至落座,似乎早就習以為常。


    大殿中燭火通明,雖然一宿未滅,但是火勢絲毫不減。


    直到扶著老人入座上賓,林震南這才把目光轉向其他人,笑道:“諸位來的要比我預期中晚上些許。”


    眾人隻是尷尬笑笑,並不說話,他們總不能說專程去請了林震南座上賓這位深居簡出的老人而耽擱了一些時間吧?如果當真說了出來,以他們二人的微妙關係,林震南還不知道會不會怪罪他們自作主張,叨擾了老人清淨呢?


    見狀,老人連忙打趣圓場,“果然還是被城主料到了,來時老夫就與他們說了,城主肯定在靜等我等,你們還不盡全信,怎麽樣?老夫所料不差吧?城主何等神機妙算,怎會不知咱們心中想法呢?”


    他故意說的是咱們,而不是你們或者他們,因為他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原本擰成一根繩的姑蘇城出現一些嫌隙。


    眾人連忙投以感激的眼神,雖然他們並不清楚老人與林震南之間的微妙關係因何而來,但是他們那個人不是活成精的主?又豈會不明白老人這是在幫著自己打圓場?


    林震南微微一笑,再次對老人恭敬福身,道:“先生謬讚了,震南隻不過是猜想,今夜城北莫名其妙發生了兩次變故,諸位都是心係姑蘇安危之人,是姑蘇城的頂梁柱,必然會放心不下而已。”


    他林震南什麽場麵沒見過,又怎會看不出老人的意圖呢?其實,根本不用任何人多說,隻要稍加分析,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便直接呈現在了他的腦海中。當然,他並沒有怪罪這群人的意思,畢竟他們所在乎的親人家眷全部都生活在姑蘇城,需要他們照顧負責,就算換做是自己,不搞清楚心裏肯定也不會踏實。


    不過,老人既然開口了,他也不便再去點破,台階老人已經給了,順著走下來就是了。


    老人姓袁名義,在江湖中成名已有三十餘載,算是姑蘇城老一輩中威信最高之人,但是他卻並不屬於姑蘇城任何一方勢力,而是在姑蘇城中開設了一間學堂,專門為供姑蘇城所有人家的孩子授業講道。


    而且老人所開設的學堂,招收學徒從來不分富貴貧賤,達官貴胄家的少爺小姐也好,貧困農戶家的寒窗學子也罷,他都一視同仁,而且分文不取。加上老人本身為人和善、博文識廣,因此姑蘇城上到官胄、下到百姓,所有人都對他非常敬重,不管是誰,碰見他都會畢恭畢敬的稱其一聲“先生”或是“袁老先生”。


    就連姑蘇城主林震南也不例外。


    算起來袁老先生也算是林震南的半個恩師,他年輕的時候曾受過老先生的恩惠提點。


    姑蘇城有兩個迷一樣的人物,首當其衝的並非是城主林震南,而是這位袁老先生,第二個才是林震南。


    他們都是姑蘇城萬人敬仰的存在,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姑蘇城主,大權在握,姑蘇城任何人都得受其管束;另一個是市井神化的學堂先生,勤勤懇懇,隻要是在他學堂受過教的人,無不將其敬若神明。他們在姑蘇城的地位之高,無人可及。


    據言,姑蘇城還曾有過這樣一則流言,說姑蘇城有兩座山,一座大山一座小山,隻要兩山不倒,姑蘇城就會經久不衰。


    這裏的大山與小山說的正是他們二人,這個說法雖然表麵上看起來似乎有些對城主府不敬,畢竟姑蘇城的命脈掌管在林震南的城主府手中,依照這個說法的話,林震南都要被袁老先生壓上一頭。


    不過,林震南聽聞這個說法之後,非但沒有責怪那些生事之人,而是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我林震南何德何能,怎配與先生相提並論?”


    當時這句話傳到眾人耳朵裏的時候,姑蘇城無人不大驚失色。要知道,沒有林震南就沒有如今的姑蘇城,他這句飽含自嘲的話一經傳出,姑蘇城頓時陷入了一陣沉默。眾人甚至紛紛猜測他話中的意思,到底是真的敬佩這位袁老先生?還是暗示自己對他的不滿?


    隻有袁老先生聽完以後,哈哈笑道:“這個小兔崽子,一點都沒變!”


    這種說辭畢竟是許多年前,姑蘇城市井小道消息,具體是否真有此一事,好些人都不清楚。就算是確有其事,估計也不會被人放在心上,原因很簡單,兩個人的身份宛如雲泥。


    但是,據說自從林震南說了那句話以後,姑蘇城再也沒有人願意提及這種說辭了,所以這則流言很快就銷聲匿跡了。


    可能是由於大家實在猜不透林震南的心思,唯恐遭到無妄之災吧!


    就這樣,這則流言風波還未開始,就已經過去了。


    當然,關於袁老先生,還有一點是眾所周知,但卻早已被眾人遺忘掉的。


    別看他如今看上去已是個白發蒼蒼的遲暮老人,跟尋常老人並無兩樣,慈祥和善。但是,當年年輕的時候,同樣也是江湖中的一大傳奇人物,一身武道修為在同一時代,絕對名列前茅。隻不過是後來厭倦了江湖紛爭,安分隱退做起了學堂先生。


    從此江湖再無他,兩扇蓬門學子家。


    他自從做了學堂先生以後,就一直致力於用學識填充少年心,以道理教化頑固人。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在人前顯露過自己的武道修為,以至於他現在武道境界到底如何,到底有沒有武道修為,根本沒人知曉。


    不過,市井之間倒是流傳著不少關於他武道修為的猜測,有人說他曾遭人暗算,武道修為盡毀,如今隻是一名普通人,也有人說他武道修為仍在,而且境界深不可測,比之林震南都絲毫不差。


    對於這些眾說紛紜的胡亂猜測,他從來都不去理會,就算是遭人當麵問及此事,他也會笑眯眯的反問回去。


    “有沒有武道修為,於現在的我而言,又有什麽意義呢?”


    是啊,又有什麽意義呢?如今的他不過是一介布衣,一名責任與擔當並存的學堂先生,僅此而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佛燈與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素錦布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素錦布衣並收藏佛燈與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