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桂天同樣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碧水波光,麵帶緬懷,記得第一回來聖鉉城的時候,他也在父親的陪同下,曾去往那粼粼瀲灩的碧湖中央戲水玩樂,就跟現在在湖中小舟上載歡載笑的孩童一般,別無二致。


    那時候他還小,頂多也就十歲出頭,對於很多事情都沒有太多的記憶,但卻有兩件事情他始終記憶猶新,其中一件便是暢玩眼前這座“解憂湖”,從小到大,在他的記憶裏麵,那一次是老爺子跟他在一起,露出笑容最多的一次,那天,他甚至笑得合不攏嘴,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他那般開懷,也許是母親也在身側的緣故吧。同樣,那一天,也是老爺子跟他在一起,最為慈善的一次,哪怕是調皮搗蛋的他,偶爾弄的老爺子張口結舌,他也是在愣神之後,溺愛的撫摸著少年的後腦勺,哈哈大笑,甚至不忘誇上幾句“我兒聰明”之類好聽的話。


    自那天以後,他便很少露出那般暢懷的笑容了。


    另外一件事便是遊湖之後“千金酒肆”的宴席了,穆桂天依稀記得,那天的“千金酒肆”格外的熱鬧,高朋滿座,密密麻麻的人影把偌大的“千金酒肆”圍了個水泄不通,宴席上,父親臉上的笑容就不曾間斷過,就連平日裏不苟言笑的母親,嘴角也始終噙著陽光般燦爛的微笑。


    至於那一次的宴席上,到底都出現了那些人,都是些什麽身份,穆桂天已經不記得了,他從頭到尾就沒怎麽關注過這些,但是他卻清晰記得,他們從一開始便跟父親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不曾間歇。


    也就是那一次,他第一次啃到“千金酒肆”的醬骨頭,那種美味,讓人流連忘返,同樣是那一次,他第一次喝到“千金酒肆”的千金醉,那是他第一次觸酒,個中滋味,不堪言狀,但是卻被母親狠狠批評了一通,說什麽喝酒不好,醉酒傷身,尤其他還是個孩子,孩子是不能飲酒的,但卻奇怪的是,父親那次並沒有阻攔他,恰恰相反,他還幫著勸母親,讓她不要太過敏感,說什麽江湖男兒,終會是要學會飲酒的,母親最終拗不過他,隻好作罷。


    其實,穆桂天當時隻不過是看到在場那麽多人,個個都開懷暢飲,而且他們都喝的那般盡興,再加上酒香四溢,無時無刻不在刺激著他好奇的心靈,想嚐嚐鮮罷了,隻是他沒想到,他這一嚐,就再也沒有停下來,甚至就連讓他讒言欲滴的醬骨頭他都沒來得及好好品味,便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以致於他都不知道宴席什麽時候結束的,更別說是宴席上發生了什麽了。


    當他清醒過來的時候,隻覺得頭痛欲裂,渾身乏力,胃裏更是像剛被齊天大聖翻過跟頭一般翻江倒海,想要嘔吐卻又感覺吐不出來,就連打個嗝都是滿鼻孔的酒香味。


    掙紮著直起身來,他看到母親正端坐在床頭,似乎在發呆,見到他醒來之後,臉上頓時露出一抹憐愛的笑容,問道:“天兒,你醒了?”


    少年甩甩他依舊發懵的小腦袋,隨意打量了下房間的陳設,抬頭問道:“娘,咱們已經回到家了?”


    看著眼前這個房間,少年一眼便認出來了,因為這是他自小居住的地方,少年熟識這裏的一切,他們依舊是那麽的熟悉。


    “嗯,早就回來了!”


    明眸皓齒的美婦依舊是那樣的美豔動人,她的笑容依舊能夠讓人沐浴春風,看著眼前這個雖然頑皮,但卻始終讓人疼憐的孩子,她的嘴角始終保持著微微上揚,或許她認為,隻有這樣,才能讓孩子感覺到寸草之心的溫暖。


    “嘿嘿!”


    少年撓了撓頭,羞靦一笑。


    母親伸手揉了揉他有些散亂的頭發,溫柔抱怨道:“叫你不要喝酒,就是不聽,你看你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任誰都能看的出她眼裏的溺愛與擔心。


    少年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小聲嘀咕了一句:“父親他們都在喝,我還以為那東西挺好喝的,誰知道喝完之後會是這般難受。”


    隨即,他又好奇的眨了眨眼睛,道:“不過剛開始喝的時候,味道真的很好呢,甜甜的,香香的。”


    母親伸出手點了點他的額頭,沒好氣地道:“那現在呢?以後不要喝酒了,再說了,你父親他們都是大人,而你還隻是個孩子,小孩子是不能喝酒的。”


    少年頓時心花怒放,抬頭道:“那就是長大了就可以喝嘍?”


    “少貧嘴了。”


    母親輕笑著起身,從房間的桌子上端過一隻小瓷碗,試了試溫度,送到少年麵前,催促道:“這是娘親手為你熬的醒酒湯,趕緊趁熱喝了吧,喝了以後就不會那麽難受了。”


    “謝謝娘!”


    少年甜甜一笑,然後用兩隻小手接過母親手中的小瓷碗,仰頭一飲而盡,喝完之後,他確實感覺到渾身舒坦多了。


    隨手把小瓷碗放在床邊,跳下床,少年躍躍欲試地活動了下筋骨,頓時感覺一掃之前的疲憊,他那小小的身體裏又充滿了活力。


    母親看著地上摩拳擦掌的少年,柔笑著搖搖頭,拾起床邊的小瓷碗,轉身把它交給了一旁的丫鬟。


    丫鬟捧著小瓷碗出去了,少年卻轉過身來,走到母親身旁,皺了皺眉問道:“對了娘,父親呢?怎麽沒看見他人啊?”


    母親躬下腰,輕輕刮了刮少年的鼻梁,笑道:“你父親啊,他剛剛有點事,去忙了,你也知道,咱們這麽大一個莊子,全都等著靠他吃飯呢!”


    少年有些不滿的抱怨道:“一天就知道忙,也不知道在忙著什麽,都不知道陪我玩。”


    母親無奈笑道:“之前不是剛陪你遊過湖嘛?”


    “那他就一點也不知道擔心我嘛?”


    少年噘著嘴,依舊不依不饒。


    母親蹲下身來,拍拍少年的臂膀道:“這你可就錯怪你父親了,他可是比誰都擔心你呢,你不知道,你睡了一天一夜,他就在你床邊守了一天一夜呢,一眼都沒合過,這不,剛剛才被叫去處理事情,你要理解他,他一莊之主,難免會被俗務煩身。”


    她又何嚐不是守了少年一天一夜呢?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少年展顏一笑,道:“真的嗎?”


    知道父親對自己關愛有加,他的內心已經滿足了,這裏是他從小到大生長的地方,他怎麽會不知道父親身務繁忙呢?隻不過是使使小孩子性子罷了。


    母親莞爾笑道:“娘什麽時候騙過你?”


    少年搖搖頭,傻傻笑道:“娘,我們去玩了!”


    說完,也不等母親回答,便火急火燎的向屋外跑去。


    “天兒,你小心點,別摔倒了!”


    身後傳來了母親急切的叮囑。


    “知道了!”


    少年信口應答著,頭也不回的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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