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逍一怔,點了點頭,伸手接過,喚來弟子,讓他取過藥瓶去給明教中人解毒。


    韋一笑此時卻是揚聲道:“空聞大師、何掌門,咱們還要鬥麽?”


    空聞與何太衝對視一眼,俱是苦笑,對方都拿到悲酥清風解藥了,隻待教眾所中毒素一解,自己這方區區兩百餘人,如何抵擋得住強弓利矢,以及訓練有素的闊刀大斧?


    韋一笑這一語問出,場中鴉雀無聲,空聞等人都是麵麵相覷,半晌都未答話。


    卻聽楊逍笑道:“既如此,諸位,咱們便定約……”


    還未說完,卻聽一個冷冷清清的聲音飄然傳來:“楊逍,你我鬥過一場再說!”


    話音方落,一道雪亮劍光淬過,叱喝聲響起,如晴天霹靂一般炸響當場,勢如雷霆,疾若閃電,但卻轉折如意,仿佛絲毫沒有破綻。


    青書隻覺這一劍熟悉之極,定睛望去,覷見來人麵容,不由脫口驚呼。


    這一劍精氣神俱是漲到極處,破鞘而出的那一瞬間,氣機便鎖定楊逍所在,直直刺來。來人雖然之前曾出言提醒,抑且來劍並不算太快,但此劍氣勢之淩厲,委實令人難以抵擋,措手不及。


    劍氣襲來,楊逍氣為之閉,麵色凝重,他身經百戰,倒也不慌不亂,隻片刻間便決定行險一搏。他一咬牙,雙手圈在胸前,右手猛地探出,“雷天大壯”的勁力悍然發動,伸出食指,便要往對方來劍劍脊彈去。


    休要小看這根手指頭。除卻“雷天大壯”無儔剛猛的勁力。還蘊含了“彈指神通”的精妙手法,可說全身之內勁,都在這根手指頭上。


    隻一瞬間事。楊逍手指已然快要搭上對方劍脊,他屈指一扣,猛地彈出,卻聽得鏗然一響,對方來劍從中折斷,楊逍右手食指鮮血長流,臉色鐵青。


    但對方手中劍雖斷。卻來勢不止。半截斷劍依舊一往直前,順勢刺向楊逍右肩。


    楊逍躲閃不及。手上又無兵刃。隻得橫掌一拍。欲憑無儔掌力拍開來劍。但這一劍委實太過淩厲猛烈,即便以楊逍掌力之強。也是隻將之微微拍斜。


    一溜兒血花濺起,楊逍右肩上多了一處三寸來長的口子,鮮血直流。他悶哼一聲,終於得隙,足尖一點,飄然後退。


    待他立定,抬眼望見來人一身白衣,麵容俊朗,隻是這俊朗麵容上神色委實太過冷漠,仿佛不帶任何感情一般。


    楊逍臉色鐵青,望見來人麵容,卻是一驚道:“是你!”


    白衣的劍客似是微有惋惜地看了看手中斷劍,漠然道:“你我恩怨,今日需有個了斷。”


    楊逍聞言,臉色數變,驀地哈哈大笑道:“我楊逍生平所做之事,雖不盡光明磊落,卻也多是於心無愧,閣下之事,卻是楊逍平生有數地幾件愧事之一,合當今日了結!”


    話未說完,便見對方冷冷漠漠,渾不理他說些什麽,隻一劍刺來,迅捷無倫。楊逍側身閃過,一掌拍出,攻向白衣男子胸腹之間。白衣男子劍原在前,此刻卻不可思議的一橫斷劍,亙在楊逍手掌來處。楊逍微一側右掌,又伸左臂,轟出一掌。


    兩人劍來掌往,翻來覆去的鬥了約莫七十來招,竟是不分勝負,楊逍右肩受傷,白衣劍客長劍從中而斷,他最擅劍術,此時劍斷,許多奇招妙式就無法使出。兩人可說是扯了個直。


    青書默默在一旁看著,從白衣劍客地劍術中,他仿佛窺到一門曠世絕學的轟然推出。“神在劍先,綿綿不絕,以意馭劍,以神禦敵。”十六字心訣再次在他腦中悠然回響。


    白衣劍客出劍淩厲,竟似毫無斧鑿痕跡,劍意圓轉,無論他從何角度出劍,都能循著軌跡往楊逍要害刺去。若不是後勁略顯不足,此刻已然戰敗楊逍。


    但楊逍到底經驗豐富,偶落下風,便迭出奇招,將劣勢搬回。


    鬥得百餘招,眾人目光都自凝在場中相鬥的兩人身上時。一個冷森森的聲音又響起:“殷白眉,咱們的恩怨,也該了結了。”


    殷天正身子一震,抬眼望去,但見一個高大漢子身著青衫,臉戴鬼怪麵具,步履蹣跚著大步踏來,抬手便是一掌向殷天正轟去,掌未至而風沙起,威勢之強,場中諸人都是一驚:“哪裏來的這等高手!”


    眾人瞧他步履間搖搖晃晃,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了般,但卻穩健異常;掌力極強,但運轉間卻是頗為滯澀僵硬。


    這一掌轟來,殷天正竟是頗有不適,不敢硬接,閃身避開,以精妙鷹爪功批亢搗虛,卸去泰半勢道,而後爪勢一轉,往來人咽喉抓去。


    來人冷哼一聲,也不彎肘屈腕,仿似一個木偶般橫手一擋,竟是以肘部硬擋殷天正無堅不催的鷹爪功。眾人皆以為這青衫大漢會落得個筋斷骨折,但殷天正竟仿佛頗為畏懼,爪勢一挪,又往青衫大漢胸前要穴襲取。


    那邊廂白衣劍客與楊左使戰得正酣,這邊廂青衫大漢又與殷法王鬥到佳處。眾人隻覺眼花繚亂,看得這邊精妙劍術,那邊地巧拙掌法又給錯過;看得這邊地小巧擒拿,那邊的剛猛爪功卻又煞是引人眼球。


    青衫大漢掌法展開,卻是拙勝於巧,往往於不可能處起承轉合,與殷天正鬥得不分勝負,目前倒是還看不出誰勝誰負;而白衣劍客氣勢一如既往地淩厲,但後勁不足地特點已然顯現出來,楊逍乃是一流高手,自是明白自己隻須緊守門戶,待得白衣劍客銳氣喪盡,則是取自家勝之時。


    正道中地諸位,如空聞、空智、何太衝甚至於白觀等人,都自認得這白衣劍客,正疑惑間這人怎地出現在此處時,陡然間又殺出一個身著青衫,臉戴麵具的大漢,與殷天正都在一處。


    這一下當真是令人嗔目結舌,這莫名其妙地青衫大漢武功之高之怪異,也還罷了。這白衣劍客數年前武功如何,大夥兒都是親眼所見,這時卻精進若斯,武當後山的那位之深不可測,委實讓人驚歎不已。


    空聞和空智對望一眼,眼中具有擔憂。何太衝則是臉色鐵青,握緊了手中劍,仿佛在謀劃計議著什麽。


    而白觀等小輩,則是眼中大放異彩,一會兒看這邊廂的圓轉淩厲兼而有之的無雙劍術,一會兒又看那邊廂大巧若拙剛柔並濟的奇妙掌法,一時間如癡如醉,欲罷不能。


    青書武學修為原在場中相鬥四人之上,但那白衣男子使出的劍術委實蘊藏了太多他所不能念及的奧秘,一時間也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好容易將目光從正在激鬥的楊逍及白衣男子身上移開,他心中暗忖:“照著情形看,他雖不敵楊逍,但也絕對能自保。若有危險,我當救之。”


    他緩緩將眼睛閉上,腦中回想著那白衣劍客發劍收劍的意境韻味,將那一招一式在腦子裏分解成無數個流暢的動作。


    猛然間他似是有所明悟,伸出右手,橫亙身前萬丈虛空,虛按而下,而後劃過一個優美的波浪弧形,忽地往下一拍,在離地半寸的空中陡然停住。


    卻見一個淡淡掌印漸漸凹顯在青石地板之上,掌上紋理清晰自然,分毫畢現。青書忍不住哈哈一笑,這“雲勢”,終於徹底豁然而通了!


    所謂“雲勢”,連綿不絕固然重要,而要旨卻在“若有若無,若生若滅。如醒如醉,如勇如怯”這十六字之上,正如曹子建《洛神賦》所言:“仿佛兮如輕雲之蔽日,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又如老子《道德經》所說:“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專氣致柔,能嬰兒乎?”自是無所不能。


    這一勢悟通,仿佛又給“化勢”這大熔爐中加了一劑猛藥,轉折間再無破綻,至剛之初陽,亦可轉為致柔之專氣;輕雲之無力,亦可轉為泰山之沉重。


    青書仿佛想到了武當山上時,自己強運“雲勢”,結果雖是成功將內勁打出,卻是陰狠絕辣的掌力,抑且險些控製不住溢出勁力,傷到自家。


    現今他回想起來,卻是嘿然一笑,這“太極十三勢”之妙,已然得其十二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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