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火光之下,照得劉伯溫麵色忽明忽暗,青書聽罷,歎道:“錯與非錯,原也一念之間。然而,古往今來,往往便是這一念,不知令多少壯士扼腕、英雄悲歎!嗬嗬,不瞞先生,我昔年有大愧事於心,始終如哽在喉,恍若做賊被掘,為盜被擒,卻不見本心。這些年來,內力也未有多大進境,想必也有此緣由。唉,待得此間事了,我先了結此事,再回複先生,好麽?”


    劉伯溫定定望著青書,便見一雙清澈見底的眸子,他驀地長出一口氣,微一躬身,笑歎道:“基……唯有恭候。”


    劉伯溫之前雖早有此意,但卻並不確認青書是否真的想要起義舉事,是以一直未曾提起。而今日這一番話後,青書雖未下定決心,但兩人關係卻又進了一層,那層若有若無的隔閡也已消去。


    聚散憑緣,原就如此。


    兩人並肩而行,青書記憶極強,沿著來路走回,不多時便至那處密室。


    一個徑長兩尺的大洞十分突兀的顯現在壁上,兩人躬身而入,青書仿佛想到什麽,忽地笑道:“先生,我給你看一樣物事。”從懷中掏出一冊泛黃的秘籍,交付與劉伯溫手中。而後再走出洞外,取了幾塊大石回來。


    劉伯溫見小冊上四個楷字蒼勁瘦硬,正是“大九天式”。他嘿然笑道:“好大的口氣,九天碧落,以之命名,我倒要看看有什麽奇處。”緩緩翻開秘籍,但見第一頁上,密密麻麻寫著運勁使勁法門。四個小字朱紅注批。卻是“天如穹廬”這四字。


    劉伯溫細細瞧那掌力施展法門,內力運轉,驀地輕喝一聲。抬頭呼的一掌向自己頭頂空空拍出,而後手掌斜下,掌力化為弧形,四散落下……


    青書正將一塊十來斤的石塊堆在洞口,正正將這震塌的洞口堵死。見得這掌,喝一聲彩道:“好掌法,這一掌使來。力似穹廬。圓轉廣被,避無可避。”


    劉伯溫嗬嗬笑道:“天如穹廬。這一掌的名目。倒也貼切。”再細細瞧這掌法搬運內力法門。越看越是稱妙。


    青書暗自皺眉思索,忽道:“這掌法強則強矣。隻是非內力極雄渾者不能行之。你我來使,固然威勢絕倫。然則力分則弱,換了一般高手來使,楊逍尚能用出幾分威力,韋一笑內力不足,強運此招,隻怕會落個吐血而退。嘿嘿,這武功厲害非常,想必就是當年陽頂天年輕時稱雄江湖地本事吧!”


    青書想了想,又道:“陽頂天為明教之主,武功內力之強自不用說。他雖是練那乾坤大挪移神功走火入魔,但無可否認,當年地成昆也敵不過他。這門功夫,定然厲害之極。”


    劉伯溫點頭道:“公子所言甚是。”也不再細細看那招式如何如何精妙,徑自翻至最後一頁,便見一行行書流暢自如:此功分掌功、內功二項,掌功剛猛絕倫,內功精妙無雙,更有攝魂奪魄奇術,合十九式,號“大九天式”。餘恃之敗盡江湖仇寇,得教主尊位。而上代衣教主令,乾坤挪移心法為重,遂舍此而習之。然甫為教主,便受戰書。不日前赴少林,吾無把握全身而退,而終不忍絕學失傳,遂錄之於此,留待有緣。


    落款三個字飛揚跋扈,正是——陽頂天。


    兩人看完這一行字,劉伯溫合上小冊,交予青書,他微晃腦袋,正思慮間,青書心中卻已翻起滔天駭浪:“從後麵這行字來看,陽頂天當時還未曾練過乾坤大挪移心法。但竟能打敗少林渡字輩的三僧聯手!這大九天式是何等神功?竟致如此!”


    思忖間,忽聽得“吱呀”聲音掠過當場,青書一驚,對劉伯溫使個眼色,劉伯溫會意,飄身掠到一處石鍾乳後,隱匿不出。


    卻見光芒大作,楊逍身影陡現,卻聽他道:“先生,那八派人馬已然齊聚山前,便要攻山了。您…”


    青書沉聲道:“你自去抵擋,我隨你到場上看看。”暗地裏卻傳音給劉伯溫道:“劉先生,機關在門上右首,待會兒你自此處出來,在光明頂上仔仔細細搜尋成昆下落,務必讓他無所遁形!”劉伯溫傳音笑道:“尊公子令!”


    卻聽楊逍笑道:“先生無須擔心,此戰我明教必勝。您且作壁上觀便是。”


    青書一驚,麵色微變,暗道楊逍因何如此成竹在胸?但臉上終究有麵具掩飾,在楊逍看來,卻仿佛是冷冷淡淡。但聽青書道:“既然如此,楊逍,我還是不隨你去好了,隻是,你們……莫多殺傷人命。”


    楊逍苦笑道:“拙荊已然告誡楊逍了,我省得的。”望了一眼青書,又恭聲道:“楊逍這便告退了。我已傳令光明頂,凡先生所至之地,自通行無礙。”


    青書點點頭,大步走出密室,將旋鈕一旋,吱呀一聲之後,秘道門又被合上。


    楊逍再對他施了一禮,便自急匆匆地調遣風雷二部人馬作戰去了。


    便見偌大一個光明頂上,屋舍間俱是來來往往的明教弟子,各個手持兵刃,神色匆匆。他信步而遊,也無人攔他,仿佛置身事外一般,隨意走到一間房外時,卻聽得楊不悔冷笑道:“小昭,你瞞得過那位穀先生,瞞得過我媽媽,瞞得過我爹爹……莫非還瞞得過我不成?你一個人老呆在這間房作甚?老是擺弄這些茶壺杯碗的,是要做什麽手腳吧!嘿嘿,走,跟我去見爹爹。可莫要讓你這小丫頭把我們全家都給害了!”


    青書腳步一頓,在門外靜靜站立,想到那載著乾坤挪移心法的羊皮卷還在劉伯溫懷中,心頭不由微微一動。


    卻聽小昭聲帶哭腔:“小姐,我、我真的不是奸細!我一心一意服侍你和老爺夫人,怎麽會害你們呢?今天那八派都攻上前山門了,我瞧大家夥兒都忙得不可開交,想到自個兒不過是一個小丫頭,也幫不上什麽忙,不由就生著悶氣。躲在房間裏,獨個兒擺弄著茶杯什麽的,全都是恨自己沒本事,無聊之極,才這般作為的。小姐,你、你真地得信小昭呀!小昭真沒半點害人地心思!”


    楊不悔將信將疑,她大小姐脾氣,素來無聊時,也就耍著刀槍棍棒,爹媽不允時,也就杯碗瓢盆之類的物事才能入手。她以己度人,忽覺得小昭所言,未必就不可信了。


    卻聽楊不悔猶疑道:“今兒八派攻山……哎,算了吧,我先上場助爹爹一臂之力,便不與你計較了!”


    頓了一頓,她又惡狠狠地道:“若被我查出來你地確想害人地話…哼!我就把你送到那個醜八怪穀羽身邊去!天天對著他那張死人臉,嚇死你!”


    青書在門外聽得微微愕然,暗道這楊不悔是天真過了頭還是完全承襲楊逍的基因,懲罰個人都得牽連他人。他微微搖頭,心中卻做了什麽決定:“如此,海路則無憂矣!”


    卻聽得楊不悔大步走出房門,青書不閃不避,就定定站在門口。


    楊不悔推開大門,卻見這穀羽先生一身青衣,灑然而立,雖然臉是醜了點,但這說不盡地瀟灑氣度,卻是讓人心折。


    她眼神微微一亂,俄頃又“啊”的一聲驚叫出來,卻是想到方才自己圖一時口快,將這位穀先生給痛罵了一頓。


    卻聽青書淡淡道:“在下這死人臉……可沒嚇死楊小姐吧?”


    楊不悔早聽父親說此人身份尊貴,招惹不得,這時聽對方有問罪之意,登時支支吾吾起來。


    青書聽她夾雜不清,微一皺眉,又笑道:“楊小姐,我在門外聽得你與小昭姑娘一番對話。主仆之間,似乎不大融洽吧?”


    楊不悔低聲哼道:“這死丫頭,老想著害我們。”


    青書冷哼道:“不悔姑娘,小昭姑娘既然老想著害你們,那依你所言,似乎她便必須被送到我這張死人臉身邊來了?嘿嘿,好,便如你所言。”


    說著他睨了一眼楊不悔,傲然道:“跟你爹說,便道我穀羽要了小昭做丫鬟。”語罷對小昭道:“你跟我來。”話中帶著一股子不容反對的意味,小昭愣了一愣,竟是不由自主的跟了過去。


    楊不悔隻覺顏麵大失,她大怒道:“穀羽,你個醜八怪神氣什麽!我還就不同意了!小昭,給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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