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梨亭是封建婚姻的犧牲品。紀曉芙愛上楊逍並沒有錯,楊逍追求自己的幸福,似乎也沒有錯。錯的是殷梨亭?不,錯的是這個根本已經老掉牙卻仍然承襲至今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製度。


    這一樁姻是張翠山下山後三個月定下的,其時青書不過四歲,但名家子弟,宋遠橋對他期望甚深,便監督他朝練武夕習文,又有誰告訴一個垂髫童子這等聯姻之事?


    也是他自幼重意不重招,練了半年毫無進展,宋遠橋大失所望,拗他不過,方才讓他每日勤習內功。殷梨亭、莫聲穀其時內力不深,張三豐令喻兩個小弟子先修好內功,再專攻劍術,於是這兩人便時常監督著小青書練功。


    殷梨亭麵子薄,閑談的時候,時常被莫聲穀拿紀曉芙取笑,青書一日練功完畢,聽他二人談起,方才知曉這事,愕然半晌,卻不知紀曉芙蹤跡何在。他想方設法勸殷梨亭去找紀曉芙,但無奈“人微言輕”,莫聲穀捏著他的鼻子對殷梨亭說,這小子小小年紀,沒成想是個色胚,慫恿六師哥去和紀姑娘雙宿雙飛,那誰來陪我練功?不行不行。


    當時青書殺了莫聲穀的心都有。隨即打了個寒顫,原著裏的莫聲穀貌似就是死在自己手裏的…


    殷梨亭被他逗得哈哈大笑,隻當青書小孩子家,盡說些孩子話。


    一個腦子絕頂聰明的成年人卻被裝在個小孩子的軀體裏,縱然說出的話再有道理,一般人又怎麽會仔細去想?殷梨亭本就麵子薄,縱然他心中隱有這種想法,但依他個性,是絕不可能主動上峨嵋去找紀曉芙的。否則被一幹峨嵋弟子說的一說,臊也臊死了。


    這一條行不通。再往下呢?紀曉芙是在何時、何處被楊逍誘奸的?書上有明文記載?


    偌大一個江湖,哪裏去找藝出下山、行俠仗義地峨嵋女俠紀曉芙?於是青書估摸著楊不悔的出生年月。模仿父親筆跡給滅絕師太寫了一封書信。要她遣紀曉芙來武當一會。孰料滅絕師太不知是不是更年期綜合症發作,卻給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


    這事也就這樣按照原來地軌跡發展下去。青書十歲隨張三豐閉關,也就再沒想過此事,到得張三豐百歲大壽之日,青書得見紀曉芙,心中尚在思索對策,到底要如何才能瞞過殷梨亭此事。本來擬了四五條計策:或是尋幾個花柳女子栽贓嫁禍給殷梨亭,讓滅絕師太主動退婚;或是設套讓金鞭紀老英雄鑽,迫他退婚;又或者在江湖上造謠,說紀曉芙德行不好。再讓宋遠橋做主,辭退這樁婚……


    然而,計劃始終趕不上變化。而這變化來的也太突然……


    殷梨亭原本凝神定氣給青書疏導經脈,陡然間心口一疼,吐出一口鮮血,昏死過去。


    青書扶著殷梨亭,尋了匹上好的戰馬,翻身上馬。殷梨亭右腿中了一箭,好在未能及骨,受傷不算太重。但他運功之時心神動搖。茬了內息,已然受了不輕的內傷。青書心中暗恨,原本究於原書對紀曉芙的一絲絲同情以及對楊逍的好感陡然間消失無蹤。


    他將殷梨亭橫放在馬背上,禦馬前行,耳聽八方。蒙古人的弓箭極為厲害,非極為小心注意不能避開。如殷梨亭這般高超劍術,尚且不能擋盡來箭,淩厲之處。可見一斑。


    青書看著昏迷中的殷梨亭,心中喟歎:“情之一字,原未必是苦,隻加了前麵那個癡字,不知讓多少男兒埋入枯塚。令多少女子被稱作禍水。”


    他知明教中人原為找張翠山而來。而前方鸚鵡洲中卻定然有明教中人,楊逍不定也在其中。他不願再讓殷梨亭再見楊逍。所以從北遁走。武當諸俠個個武功高強,這行前來的武當弟子也都修習了真武七截陣的奧妙法門,相互護持之下,絕無差池。


    小心翼翼地走了約莫三四裏路,漸漸有陣陣喊殺聲傳入耳中,青書一驚,隨手抽出一柄長刀,挽個刀花,護住周身。


    他為防範未然,取了散落在地的十餘柄長刀,畢竟殷梨亭此時全無自保之力。


    見無箭支射來,青書扛起殷梨亭身軀,飛快翻身下馬,往前疾走數步,定睛望去,卻見前方一個小村莊模樣的地方,三四個蒙兵手執蘸了水的柳條,正鞭笞一個老漢,一個約莫七八歲的童兒滿嘴鮮血,在地上翻滾掙紮。


    再往村莊裏頭望去,但見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五六十個蒙古兵在村莊中縱馬踐踏,肆意殺虐村民。剩下十多個似乎是十夫長、百夫長一級的人物,要麽就是鞭笞老人小孩,要麽便是強奸婦女,這一番不堪入目之景,隻看得青書心中無名火起,他輕輕將殷梨亭放在一旁灌木叢中,抽出腰間長劍,展開身法,向村口三個鞭打老人的兵卒極速奔去。


    為首的似乎是一個漢人軍官,口中不住重複問著些什麽話,他方開口問道:“那物事…”


    便聽得一聲大喝,仿佛一道霹靂橫空劃過,三顆頭顱飆飛老高,腔子裏還沒來得及噴出鮮血,便已轟然倒地。青書身形電閃,衝到右邊那正翻雲覆雨的十夫長身邊,長劍輕飄飄刺入他的心髒,那人不住聳動地身軀一停,再沒聲息。


    如此這般,他身法快絕,手上又有無雙利器,這群蒙古兵尚未反應過來,便已被他頃刻間斬殺了十餘人。


    那百夫長是個驍勇悍將,幾步翻身上馬,嘴裏嘰哩咕嚕的吼了一通,這七八十人瞬間集合在一處,各自搭弓,準備射箭。青書有意飛身上前斬下那百夫長頭顱,但若是在此時躍起,不啻成為這群禽獸的靶子,當即不丁不八的站著,氣勢沉凝。


    那百夫長大吼一聲,便見箭如蝗蟲,密如雨點的一般向自己射來。青書足踏大地,有勢可借,又早有準備,當即後退一步,長劍一圈,削落一批箭矢,再一轉,又劃落另一批,圈圈轉轉之間,將對方勁矢盡數擊落。


    那百夫長搶過一把勁弓,搭弓上箭,嗖的射來,青書目光一凝,微微冷笑,使個“抱球勢”,長劍搭上來箭,妙到巔峰的借勢畫了一個圓,再急催內勁,那跟箭矢仿佛又活了一般嗖的返射而回,速度之快,勁力之雄,都遠勝來時。


    便聽得“嗬嗬”沙啞聲響,那百夫長捂著喉嚨,從指縫間不住湧出地汩汩鮮血似乎在宣示著些什麽,他大叫一聲,一頭栽下馬去。


    青書恨極了這群胡亂殺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蒙人,大喝道:“蒙古的韃子禽獸!還不受死?”飛身上前,趁著敵方主帥剛死,混亂伊始,又斬殺數人。


    幾個十夫長各自約束部眾,蒙古騎兵作戰之猛天下無雙,雖是囿於一個小小村莊之內,不能一馬平川,但各自的馭馬之術都極為高超,不多時便各自成隊列避開青書長劍鋒芒,再各個十夫長約束下衝鋒過來。


    這些蒙兵絕非朱家莊家丁那等烏合之眾,個個都是凶猛悍厲、身經百戰的老兵,雖然功夫未必如何強,但殺人地本事,絕對要勝過在江湖上摸爬打滾地普通武夫。


    青書斬得數人,登覺身陷重圍,若這些蒙兵分出二十人來放箭,再配合幾十人不住往返衝鋒,箭自己定然難以抵擋。當即長嘯一聲,長劍刺入腳下土地,輕輕旋了一個大圈,運足內力連連挑起,登時塵土飛揚。


    這些戰馬眼中吃了沙粒土沫,疼痛難忍,登時上竄下跳,縱然蒙古人馭馬之術天下無雙,但這樣一來,也隻能保證自己不掉下來。


    青書手中劍如霹靂,隻聽得尖嘯聲不住響起,大片大片鮮血飛濺而出,倒地聲轟隆不絕於耳,有人有馬,激起塵埃陣陣。


    不多時青書便半身濕透,發絲滴落著滴滴鮮血,他目光通紅,看著餘下二三十人。一挺長劍,飛身上前,晃出朵朵劍花,清光一團一團,在陽光下耀的人眼睛生疼,他斬得七八人,忽聽得一個聲音極為驚恐地叫道:“大…大俠,饒命!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啊!”


    青書步子一頓,定睛望去,嘴裏喃喃道:“漢人?”


    那人仿佛抱住救命稻草一般,連連點頭,跪倒在地不住磕頭,哆嗦道:“我,我是漢人,是長安人。大俠,這裏有個大秘密…您…您放了小人…小人就…”


    青書目光冷冽,揮劍斬了一名蒙兵後,冷冷道:“我平生最恨漢奸。”驀地身子一晃,欺身前去,輕輕一掌拍在那人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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