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得一聲清澈到讓人心疼的聲音悠悠歎息:“宋公子神通精進,委實可喜可賀。”


    青書悚然而驚,回頭望去,但見陣中緩緩走出一個黃衫女子,約摸十六七歲,肌膚白膩,明眸皓齒,神色淡定,飄然若仙,陡然間讓人有驚豔之感。


    但青書卻是震撼之情遠遠超出驚豔之感。


    要知青書內力深湛,耳聰目明,便是成昆也休想瞞過他耳目。想當初在朱家密道之中,以韋一笑輕功絕世,都險些被他發現。但這女子出現的無聲無息,毫無征兆,他修煉玄功到緊要關頭,內力鼓漲伸縮,浩大之勢,猶勝平常,周圍風吹草動,便是一隻蚊子飛過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但卻愣是沒有聽到見到這女子如何到來。


    他直身站起,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唱了個諾道:“武當弟子宋青書見過古墓傳人。”


    那黃衫女子福了一福,算作還禮,嘴中卻道:“貴派祖師與先祖頗有淵源,你我之間,倒也無須多禮。”


    青書見她神色始終淡淡,恍如沒有任何感情一般,不由心道:“這姑娘學的是小龍女傳下的古墓派武功麽?”嘴上含笑,但聽得黃衫女子淡淡道:“宋公子誠摯君子,令尊威震天下,德行無人不服,蔭襲而下,倒也不同凡響。”


    青書長眉一挑,嘿然道:“姑娘這話何意?”


    黃衫女子搖頭道:“兩間茅舍你都進去過了,卻未動過右邊房中的書架,顯是君子風範。小女子這話誠心稱讚,宋公子卻是莫要誤會了。”


    青書奇道:“你怎地知道我未曾動過?”


    黃衫女子淡然道:“那書架上所陳皆是絕世秘典,天下各行各業,包羅萬有,宋公子出身名門,定然會對其中幾本大感興趣,若是翻閱書冊。此刻你就定然在房中讀書,而後不忍釋卷了。”


    青書笑道:“姑娘這般說,倒也頗有道理。”頓了一頓,問道:“敢問姑娘芳名?”


    那黃衫女子款款走近兩步,淡淡道:“我姓楊…名叫…”忽地皺眉道:“宋公子,你旅途勞頓,還是先隨我至古墓洗漱,換過衣裳之後,再行敘話吧。”原來青書七八日未曾洗澡,又時值初夏,早已一身臭汗,外加一頭亂發披肩散開,方才內力勃發之時,被內力一激,蓬了起來;這身上好綢料織出的青色綢衫也被掛壞好幾處,整個人看起來便像是一個積了年的叫花子一般,渾身散發出濃濃汗味。


    他見黃衫女子神色,鼻子一嗅便知道始末,臉色一紅,心道:“這姑娘走近的真不是時候,還沒把名字給說出來呢!哎,倒是辛苦小虞姑娘了,聞了我這麽久的汗臭味。”他卻不知小虞放蜂養蜂,玉蜂往來百花叢中,帶百花芬芳,是以久而久之,小虞周身皆被芬芳蜜甜之味環繞,青書這汗臭味倒被密香給隔在外頭,一股腦的遮沒了。


    “如此便煩勞姑娘引路了。隻是不知小虞姑娘現在何處?”


    黃衫女子覷他一眼,道:“小虞現在古墓之中。”說完自顧自在前邊領路,出得大陣,她又點了點頭,說道:“跟緊了。”足下一點,人便已在十丈之外,再兩點,便隻見一個黃色小點了。


    青書知她想考驗自家輕功,微微一笑,也是展開身法,飛速跟上,他奔的數步,便知這古墓傳人輕功之強,還要在他之上,腳下發力,遠遠吊在黃衫女子身後,慢慢的隔了約莫一箭之地,卻是始終未曾跟丟。他心中奇怪:“她輕功不過和成昆伯仲之間,韋一笑輕功還要勝過她不少,可怎地她靠近時,我卻毫無所知?”


    眼前景色漸趨荒涼,到了一處荒僻所在,青書便見黃衫女子驀地駐足不前,他奔到少女身前三丈,再不靠近,笑道:“姑娘,怎地駐足不前?”


    黃衫女子道:“我們到了。”說罷伸手一指,指向一處草叢。青書奇道:“古墓的入口,在這裏麽?不是……”似乎意識到什麽,慌忙住嘴。黃衫女子淡淡道:“怎麽?似乎宋公子知道我古墓入口?”


    青書忙道:“不是不是,隻是古墓古墓,莫非不是一處墓地麽?”


    黃衫女子道:“不錯,活死人墓,正是一座墳墓。隻是先祖將其入口以斷龍石封死,再也進不去了。”


    青書心道:“不是還有一條水路麽?”臉上卻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連連點頭,問道:“是神雕大俠當年另辟的通道麽?”黃衫女子臉有怪色,說道:“你這人輕功不好不壞,倒也十分聰明,不錯,這條…通道是先祖四十四歲時,耗時一年,以一柄玄鐵重劍生生砸出。”邊說邊走,話音剛落,兩人便到達那處出口。黃衫女子伸手撥開一叢雜草,躬身走入,青書四野一望,但見這方洞口高達八尺,寬過三尺,成長方形,周遭草木叢生,將洞口遮住,若非走近來撥開草木,肉眼難見。


    青書聽黃衫女子這般說道,不由暗暗心驚,遙想當年神雕大俠楊過一柄重劍在手,是何等的威風凜凜。


    想到這裏,他驀地心中一動,起了試探的心思,當即笑道:“不知神雕大俠那柄玄鐵重劍在何處,青書想要瞻仰一番,也好從劍身上略觀當年神雕俠侶的風範。”


    黃衫女子淡淡道:“此劍已經不在古墓了。”緩緩踱步,走入洞內,青書笑道:“若在下沒猜錯的話,那玄鐵重劍,原為劍魔獨孤求敗之物。”


    黃衫女子步子一頓,轉頭問道:“你怎地知道?你還知道些什麽?”臉上竟是一派茫然。


    青書見她神色陡變,仿佛失了淡定,心中猜到幾分,亦是不由好笑:“到底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手上內勁一吐,長劍驟然出鞘三尺,他輕笑道:“在下經年前曾謁獨孤求敗劍塚。得獨孤前輩傳下的利劍,便是這柄。”說著將長劍遞過。


    黃衫女子見他陡出長劍,先是一驚,還以為他要出招製住自己,方要抽身後退,啟動秘道機關;但又見他將長劍遞過,嘴角微斜,俊目含笑,顯然毫無敵意,不由心裏一慌,麵皮發燙,好在洞口雜草叢生,陽光照之不入,青書目力雖強,但也無暗中視物的功夫,見不到佳人雙頰嫣紅的俏麗模樣。


    她也顧不得青書身上汗臭還是什麽的,慌忙將長劍接過,仿佛這樣能掩飾住內心慌張,仔仔細細端詳一陣,方道:“宋公子此劍委實淩厲絕倫,鋒芒之銳,隻怕還不遜於那倚天…倚天神劍。”


    青書笑道:“隻不知這柄劍和倚天劍相比,誰更厲害了。”


    黃衫女子道:“那就要比過才知了。”青書見她頃刻間又恢複淡淡神色,不由大感無趣,又說道:“在下掘出此劍之後,發現青石之上有一行批語,號稱‘淩厲剛猛,無堅不摧,弱冠時持之與河朔群雄爭鋒’,當時便在想,此劍同那倚天劍或是屠龍刀交相撞擊,會有何等效果呢?”


    黃衫女子明顯又是神色一變,看了一眼青書,又恢複淡定自若,淡淡道:“不知先祖那柄玄鐵重劍的批語,又是什麽?”


    青書笑道:“這玄鐵重劍,乃是獨孤求敗劍塚中第三柄劍,批語乃是‘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四十歲前持之橫行天下’,想必楊大俠應該同後人說起過。”


    黃衫女子點點頭道:“不錯,爹爹的確提起過‘重劍無鋒,大巧不工’這八個字。”


    青書見無論問這黃衫女子什麽,她都隻是答完了事,而設套讓她來問,自己答完之後,這女子卻隻是附和,並不多話。端的宛如冰塊,冷冰冰,淡淡然,對萬事萬物都不感興趣一般。


    若換了小虞或是其他女子,聽了青書說“這玄鐵重劍,乃是獨孤求敗劍塚之中第三柄劍”,一定會問:“那第二柄劍和第四柄劍,都是什麽呀?”可這黃衫女子仿佛當年小龍女,無欲無求,清冷孤高,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青書沒有楊過那般搞怪的本事,卻是休想逗佳人一笑了。


    兩人一時之間都是沉默無話,青書因身有汗臭,走近了未免唐突佳人,於是便隔了五丈,跟在黃衫女子身後,兩人一前一後,靜靜的走了大概一盞茶的時光,青書愈發驚歎當年楊過內力之猛之雄,竟能以一己之力,完成這麽大的工程量。


    忽見前方隱有***,黃衫女子淡淡道:“我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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