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峰認賊作父露真容


    何來絕妙反擊護慕容


    ◆◆◆◆◆◆◆◆◆◆◆◆◆◆◆◆◆◆◆◆◆


    詩曰:


    真相大白空餘夢,


    三尺白綾掛秋風。


    山盟海誓隨波去,


    鳳釵詩詞點心燈。


    話說慕容嫣正挽著丈夫臂膀親昵的說話,忽聞空中獵獵作響,眼前人影一閃,那乞丐拉著赤條條的肖峰已然落在兩人麵前。


    “我與我孩兒在此練功旁人怎可偷聽?”原來,他是聽到了兩人的說話誤以為是在窺探他的武功。


    相隔少說百餘丈之遙,居然能夠聽得到自己與丈夫的談話,就這份功力,怕是不在司徒劍南之下。心思鬥轉間,忽見肖峰一絲不掛的站在自己麵前,不由麵色一寒,冷笑道:“不知廉恥!”而何來心頭波濤洶湧,怕剛才慕容嫣被羞辱一事抖露出來,也不言語,拉著她扭頭就走。


    肖峰不怒反笑:“爹,你看我娘子,怎麽一會工夫,便找了個男人?還長得與我一般模樣!”這個時候的肖峰,實則內心極具緊張。憑自己武功對付何來倒是綽綽有餘,可斷然不是慕容嫣對手,唯有這老乞丐或許能與之一戰。而迷惑這乞丐的唯一辦法,就是讓他認為自己就是何來。


    乞丐本就頭腦不靈光,見到兩個何來,正自疑惑不解,聽到有人喊自己“爹”,不由問道:“你是誰,如何叫我爹?”


    肖峰答道:“天下唯有‘子’稱‘父’為‘爹’,你說是也不是?”


    乞丐想了想,點頭稱是。


    肖峰又道:“如今我喊你一聲‘爹’,你當以為我是何人?”


    乞丐想了想,方才答道:“如此看來,你是我兒子了!”


    肖峰即刻喊了一聲“爹”,見乞丐嗬嗬應答,趁機說道:“爹,有人易容成我一般模樣,蒙騙我妻子,奪妻之恨,豈能不報?懇求爹為我做主,替我討回公道!”


    乞丐又想了想,覺得實在言之有理,突然怒喝一聲,一招大鵬展翅,攔住去路,手一指何來,喝道:“放手!”


    何來微微一愣,搖搖頭,道:“今生今世,一旦牽手,便永不放手。”


    乞丐又怒喝一聲,道:“你易容成我兒模樣,來蒙騙我兒媳,是何居心?”


    “她是我妻子,然非你兒媳。”何來一頭霧水,苦笑搖頭,這個老乞丐怕是腦子糊塗了。


    肖峰生怕這老乞丐被何來整過去,趕緊趕過來,站在乞丐身後冷笑道:“爹,你莫要被這采花大盜騙了!她分明是我女人!”


    慕容嫣拉著何來的手,怒道:“滿口胡言!我至始至終都是他妻子,如何成了你的女人?”


    何來心中已隱隱覺得不安,趁著肖峰尚未來得及說話,他拽著慕容嫣便走,哪知乞丐人影一閃,又擋住去路。


    “再不放手,休怪老夫不留情麵!”


    為防乞丐突施冷箭,慕容嫣下意識的擋在丈夫身前,冷冷說道:“我敬你是前輩,這才不與你計較,再若無禮,莫怪我手下無情!”


    肖峰躲在乞丐叫道:“你是我妻子,這是我爹!還不來拜見?”


    慕容嫣冷笑道:“披著一張人皮便是我丈夫麽?容貌可改變,聲音卻難改!誰是我丈夫,我比你清楚!”


    乞丐越聽越糊塗,突然插嘴道:“兒,你說她是你妻子,可有憑證?”


    何來一聽便慌了,拉著慕容嫣掉頭就走。哪知乞丐身形一閃死死攔住去路,隻見他撇嘴道:“你說她也是你妻子,倒是說說看有何憑證?”


    “我……”原本機智的何來看起來顯得十分緊張,一時間竟然無語。


    慕容嫣不禁好生奇怪,他遇到過無數生死存亡的關頭,從來沒有過像此刻一般如此驚慌失措,他究竟怎麽了?發生何事了?


    見何來答不上來,乞丐轉頭又問肖峰,肖峰哈哈一笑,道:“我娘子全身上下光潔如玉,唯有肚臍下一寸處有半顆米粒大小的黑痣,是也不是?”


    慕容嫣聞聽此言,驚得花容失色,嬌軀劇震,幾欲站立不穩。何來暗道不好,拉著她強行就闖,偏偏此時,肖峰又道:“適才穴道被封之際,你是否感覺有人為你寬衣解帶?你與我情投意合親吻愛撫,難不成都忘了?我為何衣不蔽體?哼哼,你就沒發現身躺之處有我衣衫麽?你我夫妻恩愛,共赴巫山,其滋若何,怕是你永生難忘罷?”


    慕容嫣這才恍然大悟,自己居然將他認作丈夫,還全身心交付,雖僥幸保全貞潔,可身體已被他碰觸,遭受的奇恥大辱永遠無法抹去,身上的汙點今生無法洗淨……心念及此,她“哇”的一聲張口吐出一口鮮血。


    “雪兒!”何來慌得大叫一聲,伸手欲抱。


    慕容嫣痛苦的推開他,流淚道:“我身上已髒,再也不配做你妻子了……”說罷,踉踉蹌蹌而去。


    何來呼喊著妻子,奮起直追,可慕容嫣盡管遠在他之上,眼看著就要便不見她蹤影。再看那乞丐,呆立原地,紋絲不動。見心愛的女人跑了,肖峰急了,趕緊催促追趕,那乞丐盯著他,卻置若罔聞,隻是喃喃自語:“為何看起來這一幕如此熟悉?”


    肖峰見他無動於衷,正要脫身去追,哪知乞丐一把拉住,反複詢問一句話:“為何看起來這一幕如此熟悉?”


    “你的事我怎知道?”肖峰轉身就要走,又被攔住。如果此刻去追,好言相勸,很有機會讓慕容嫣回心轉意,他又急又恨,千載難逢的機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這老家夥阻撓,實在可惡至極,心裏懊惱,膽子便大了,突然全力拍出一掌!


    這一掌,聚集了畢生功力,能接住這一掌的,武林中寥寥無幾。卻見乞丐不躲不閃,肖峰這一掌結結實實的拍在乞丐的胸膛,卻見乞丐麵不改色紋絲不動,仿佛在肖峰麵前的是一道銅牆鐵壁。而肖峰慘叫一聲,被遠遠的震飛出去,後背砸斷樹木,跌落地上,噴出一口鮮血,暈死過去。


    見此情景,乞丐仿佛想到了什麽,抓頭大叫一聲:“你如何要自尋短見!啊……”他雙臂揮舞,白發飄蕩,如同魔鬼神獸,大叫而去,不知所蹤。


    想到剛才發生的屈辱,慕容嫣芳心俱碎,廢了武功她不怕,還能與丈夫夫妻恩愛,即便做個粗布介衣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尋常生活也是一種幸福。可如今,這種再簡單再尋常不過的生活對於她來說也是一種奢求。


    她已不配得到他的愛。既然如此,怕是唯有一死,才可保留最後的尊嚴。


    忘了我,也忘了你。就當今生你我從未相遇。


    她解下腰帶,掛於樹枝,打上活結,淚水滂沱中,帶著深深的眷戀,帶著濃濃的悔恨,將脖子套進了活結。


    “官人,對不起,我無顏再見你。若有來生,我一定好好保護自己,一定清清白白做你的妻。”言罷,萬般絕望的蹬掉墊腳石,窒息慢慢將她圍攏了過來,慢慢逼近,紅潤的臉龐漸漸的變成豬肝色,她感到無法呼吸,天與地,慢慢變得混沌……


    忽而,脖頸處變得些許輕鬆起來,接著,有人以口相就,不斷往她嘴裏呼著氣,混沌的天地又逐漸變得清晰起來,睜開眼,她看見了何來焦急萬分的眼神。


    “終於醒了……你終於醒了……”何來喜極而泣。


    “你何必救我,我再無臉麵見你……”慕容嫣掙紮著起身又要尋死。


    “你是把他當成了我,才甘願身心交付,我懂,我明白,我不介意……”


    “既不能清清白白做你妻子,唯有一死!”說著,她就要往石頭上撞去。


    見勸慰無效,情急之中,何來脫口而出:“我講個故事與你聽,聽完,你若再要尋死,我絕不攔你。”實則,他也是被逼無奈,目的隻想拖延下時間,好讓她平複一下心情。


    “說不說都已無所謂了……”慕容嫣輕輕的搖搖頭。


    何來道:“既然無所謂,那且聽我一敘。講完,你過你的奈何橋,我守我的愛妻墓。”


    慕容嫣流著淚,咬著唇,低語一聲:“你何苦如此……”


    見她稍許平靜,何來長歎一聲,悠悠道:“我原本相信,相愛有始亦有終,有人攜手並肩,有人抱憾終生,有人飲恨黃泉,有人伴墓終老。可有這麽一個人,相愛卻不能長相廝守。”


    ~~~


    有一朋友,名叫陸遊,常與青梅竹馬的唐琬吟詩作對,他們常借詩詞傾訴衷腸,互相唱和,麗影成雙,宛如一雙翩躚於花叢中的彩蝶,眉目中洋溢著幸福和諧。兩家父母和眾親朋好友,也都認為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於是陸家就以一隻精美無比的家傳鳳釵作信物,訂下了這門姻事。不久,陸遊與唐琬結合。


    從此,夫妻二人更是魚水歡諧、情愛彌深,陸遊沉醉於兩個人的天地中,把功名利碌拋置於九霄雲外。新婚燕爾的陸遊留連於溫柔鄉裏,根本無暇顧及應試功課進仕為官。


    陸遊的母親唐氏是一位威嚴而專橫的女性。她一心盼望兒子陸遊金榜題名,登科進官,以便光耀門庭。目睹眼下的狀況,她大為不滿,幾次以婆婆的立場對唐琬大加訓斥,責令她以丈夫的科舉前途為重,淡薄兒女之情。但陸、唐二人情意纏綿,無以複顧,情況始終未見顯著的改善。陸母因之對兒媳大起反感,認為唐琬實在是唐家的掃帚星,將把兒子的前程耽誤貽盡。


    於是她來到郊外無量庵,請庵中尼姑妙因為兒、媳卜算命運。妙因一番掐算後,煞有介事地說:“唐琬與陸遊八字不合,先是予以誤導,終必性命難保。”陸母聞言,嚇得魂飛魄散,強令陸遊,將唐琬休棄。陸遊心中悲如刀絞,素來孝順的他,麵對態度堅決的母親,除了暗自飲泣,別無他法。


    迫於母命難違,陸遊隻得答應把唐琬送歸娘家。就這樣,一雙情意深切的鴛鴦,行將被無由的孝道、世俗功利和虛玄的命運八字活活拆散。陸遊與唐琬難舍難分,不忍就此一去,相聚無緣,於是悄悄另築別院安置唐琬,陸遊一有機會就前去與唐琬鴛夢重續、燕好如初。無奈紙總包不住火,精明的陸母很快就察覺了此事。嚴令二人斷絕來往,並為陸遊另娶一位溫順本分的王氏女為妻,徹底切斷了陸、唐之間的悠悠情絲。


    一日,陸遊遊覽禹跡寺的沈園。在園林深處的幽徑上迎麵迎麵遇見前妻唐琬。在那一刹間,時光與目光凝固了,恍惚迷茫,眼簾中飽含的不知是情、是怨、是思、是憐。此時的唐琬,已由家人作主嫁給了同郡士人趙士程,趙家係皇家後裔、門庭顯赫,趙士程是個寬厚重情的讀書人,他對曾經遭受情感挫折的唐琬,表現出誠摯的同情與諒解。使唐琬飽受到創傷的心靈已漸漸平複,並且開始萌生新的感情苗芽。這時與陸遊的不期而遇,無疑將唐琬已經封閉的心靈重新打開,裏麵積蓄已久的舊日柔情、千般委屈一下子奔泄出來,柔弱的唐琬對這種感覺幾乎無力承受。而陸遊,幾年來雖然借苦讀和詩酒強抑著對唐琬的思念,但在這一刻,那埋在內心深處的舊日情思不由得湧出。四目相對,千般心事、萬般情懷,卻不知從何說起。這次唐琬是與夫君趙士程相偕遊賞沈園的,那邊趙士程正等她進食。在好一陣恍惚之後,已為他人之妻的唐琬終於提起沉重的腳步,留下深深的一瞥之後走遠了,隻留下了陸遊在花叢中怔怔發呆。


    和風襲來,吹醒了沉在舊夢中的陸遊,他不由地循著唐琬的身影追尋而去,來到池塘邊柳叢下,遙見唐琬與趙士程正在池中水榭上進食。隱隱看見唐琬低首蹙眉,有心無心地伸出玉手紅袖,與趙士程淺斟慢飲。這一似曾相識的場景,看得陸遊的心都碎了。昨日情夢,今日癡怨盡繞心頭,感慨萬端,於是提筆在粉壁上題了一闋“釵頭鳳”。


    ~~紅酥手,黃縢酒,


    ~~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


    ~~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


    ~~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閑池閣,


    ~~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莫!莫!莫!


    隨後,陸遊奉命出任寧德縣立簿,離開了故鄉。第二年春天,唐琬再一次來到沈園,徘徊在曲徑回廊之間,忽然瞥見陸遊的題詞。反複吟誦,想起往日二人詩詞唱和的情景,不由得淚流滿麵,心潮起伏,不知不覺中和了一闋詞,題在陸遊的詞後。


    ~~世情薄,人情惡,


    ~~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幹,淚痕殘。


    ~~欲箋心事,獨語斜闌。


    ~~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


    ~~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聲寒,夜闌珊。


    ~!怕人尋問,咽淚裝歡。


    ~~瞞!瞞!瞞!


    曾經滄海難為水。與陸遊那份刻骨銘心的情緣原來始終留在她情感世界的最深處。自從看到了陸遊的題詞,她的心就再難以平靜,追憶似水的往昔、歎惜無奈的世事,感情的烈火煎熬著她,使她日臻憔悴,提詞後同年秋,抑鬱而終。


    ~~~


    說到此處,慕容嫣已泣不成聲,這個故事,帶給了慕容嫣無比的震撼,一時間,反倒弄得何來有些不知所措。忽而,淚眼婆娑中,慕容嫣仰起臉,凝視著丈夫,輕輕道:“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


    “一生隻愛你,白首不相離。”何來挽起衣袖,將她的淚水擦幹,眼神中透著無比的堅定。


    囁嚅著唇瓣,她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忽而大叫一聲:“何郎,我如何忍心讓你與那陸遊一般孤獨終老?”語聲未落,嬌軀已倒入何來懷中。


    見她心結已開,何來這才如釋重負,長籲一口氣,拉著妻子正要往回走,此時,肖峰已悠悠醒轉,循聲而至,偏偏這殺千刀的又在那得意狂笑:


    “娘子,你若跟了我,便不算失貞,你若跟了他,不僅你要遭受罵名,而且何來恐怕也抬不起頭來!你可要考慮清楚!”


    何來臉色一變,恨得牙根發癢。這千刀萬剮的畜生,我好不容易安撫好娘子,你又要來攪和,雖打不過你,但你羞辱我妻子,我即便拚上這條命,也要斷你子孫根!


    聽到這話慕容嫣是何反應?是否因此跟隨了肖峰?或是快刀斬亂麻殺了他?容我暫擱置,且聽下回分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畫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烏篷船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烏篷船並收藏畫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