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個子目瞪口呆,小李子在旁邊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哈哈哈,小白毛你那麽大的一個腦袋,都頂上小胖子一個半了,都沒他隨便聽了幾句,還想得更明白,哈哈哈,大個子你真的要笑死人啊。”


    洪多多真想找個地洞鑽下去,漲紅了臉猶自不服。


    “那我老爹到底要幹啥?你們倒是給我盤算盤算?”


    李修平翻了個白眼,又朝陸子謙努了努嘴,意思是我不想理他這個傻子,你是做徒弟的,自己慢慢調教吧。


    陸小胖嘿嘿竊笑了兩聲,又怕洪大胖真的火氣上來了,趕忙正襟危坐,分析道:


    “師傅,是這樣的,我原先不曉得,以為咱們師祖是憋屈著過日子呢,但是聽了您剛才的話,我想明白了。


    我是這樣想的,這要換了我是城主呢,這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人,鐵桶一塊,那自然是千好萬好的。


    但是盧金山這個仰仗宗門靠山,想來跟我一較高低?說實在的,換了是我,我也真拿他沒法。


    要說直接打了他吧,回頭宗門那邊不好交代。


    要說幹脆給他放權吧,回頭他狼崽子養不熟,還要反咬你一口。”


    說到這兒,小胖子回憶了一下,又道:


    “我小時候就住在朝仙城,好像盧金山跟師祖還爭過城主的位置來著,是吧?”


    見洪多多點點頭,他拳掌合著一擊,笑道:


    “那就對了,盧金山擺明了死心不息嘛,他爭不過咱們師祖,隻好攛掇他兒子來對付師傅您,結果沒成想,師傅您直接給跑了。”


    洪多多聽到這番話,竟然說起了他的黑曆史,便臉色有點不好看,盯著小胖子,麵目不善。


    陸小胖人胖,膽兒可不胖,他心知肚明,洪大胖是真的會說打就打,於是趕忙話鋒一轉。


    “話說回來,師傅您那一跑,真當是絕世高明之計,你跟咱師祖玩得這一手,簡直就是配合無間,妙到巔毫!”


    “哈?是嗎?哈哈哈,是吧,很棒哈!啊哈哈哈哈!”洪多多不明所以,好歹聽出來是誇自己來著,就跟著傻樂。


    小小趙一手捂著前額,埋頭吃喝,懶得來看這個真傻子裝假傻子,假傻子又輕輕鬆鬆幾句話便哄開心了真傻子。


    “是啊,你看啊,師傅你這一跑,師祖的唯一弱點也就沒了呀,盧金山連翻臉的由頭都找不著了,您在臥龍村的這幾年,還不知道咱師祖獨攬大權,是把他折騰成啥樣子了。


    你看城門口那副色厲內荏的模樣,要說真翻臉,他是敢的,要說真打起來,他是穩輸的。


    所以您也看到了,咱們師祖一放出話來,他屁也不敢放一個,扭頭就走了。


    您想想,人家當時那心情,多憋屈?多憤恨?


    可是有啥用?您不在的這幾年,說不好咱師祖已經把朝仙城經營成一個鐵桶江山,哪裏還有他盧金山的位置?”


    “啊~呀!”洪多多終於腦子轉過彎來了。


    “所以說,我老爹昨天,他玩的把戲就是要平哥兒跟盧玉峰對上,然後打得不可開交,再把我放過來,最好是把盧金山也牽扯進來,他就能名正言順地打他一個冠冕堂皇?”


    說著他還不可置信的環目四顧,茫然道:“我老爹竟然是這麽鬼的人?”


    “咳咳咳!”


    小李子在旁邊提醒他道:


    “不光是這樣的哦,你想想,你老爹這麽多年,對你最大的期望是什麽?”


    “他指望我像個爺們!”洪多多脫口而出。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臥龍村他跟陸長賢的恩怨大家夥都清楚,所以他也沒必要藏著掖著。


    而且洪滿滿這番心思,連同這句話,已經在他耳邊念叨了十幾年。


    小李子點點頭,又道:


    “嗯,可是你在朝仙城,卻始終站不起來,這是實情吧。


    說起來,這不是你的問題,因為環境造就人。


    但想深一層,這也就是你的問題,因為你始終不夠堅強!


    所以他當時把你放出去了。


    然後你又回來了。


    他指望著,你不一樣了。


    所以我給你總結一下,你老爹玩了這一出戲,有幾個目的。


    首先,是要試一試我李修平,一個來曆不明,卻跟你走得很近的陌生人,是否真的,是武正奇口中描述的那個人!


    其次,他要看看你這個小白毛,在我這個朋友被打倒在地上的時候,是不是能破了心障!敢不敢朝盧金山出手!


    再然後,他就可以親自出手,他要在四麵八方,眾目睽睽之下,將盧金山最後一點遮羞布扯下來,他要所有人都知道,這個諸事不能的廢物,是個名不副實的白拳王。


    最後,才是他這個城主要做的事情,大義名分都有部署了,高低強弱也分出來了,他便可以犁庭掃穴,堂而皇之地將這個朝仙城的囊蟲給打翻在地!甚至趕出城去!”


    “所以啊”,他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洪多多,又撇了一眼陸小胖。


    小胖子也會意,跟著道:


    “你老爹(咱師祖),


    是真的鬼!”


    ......


    ......


    洪多多沉默地用完了早膳,整個過程中,他臉上都掛著詭異的笑容。


    如果李修平和陸子謙的分析是對的,那麽他這些年的自怨自艾,還有悲苦淒涼,就全都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那我不是白跑了嗎?白跑了那麽多年?”他喃喃自語。


    李修平看出了他的別扭情緒,便給他開解。


    因為說話的套路,來自於他的老師,所以難免老氣橫秋。


    “每個孩子都有叛逆的青春,尤其是你這樣錦衣玉食,快樂無愁的,更是為甚。


    所以我想想也能明白的,人都是這樣的嘛,圍城的理論不知道你聽過沒?


    外麵的人想進來,裏麵的人想出去。


    你老爹對你關照地無微不至,一直到了十九歲,你厭倦了對吧。


    所以你心裏,其實沒有仇怨,也並不是因為憎恨,你逃出去,隻是因為厭倦,我說的沒錯吧。”


    洪多多木愣愣地點著頭,小李子說得很對,他無從反駁。


    又聽小小少年繼續給他分理情操,道:


    “但是在外麵這些年的風風雨雨承受下來,你本就已經有了歸鄉之心,眷戀之情,但是麵子扛著,你又跑得太遠,跳得太高,所以下不來了。


    然而陸長賢那個事情,給了你重重一擊,讓你明白了,外麵的世界,原來好殘酷。


    所以你才會拉著我們一起回來,咱們即是你的借口,也是你的膽氣。


    這麽說,也沒錯吧?”


    “嗯,沒錯的。”大個子傻坐在一旁,聽著這些說到他心裏去的話,依舊還是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那你還糾結個什麽東西呢?你發現了真相,這應該是個好消息啊!


    你害怕當年的出逃,傷了你老爹的心,怕他對你失望到底?怕他會不接受回家的你?


    所以你才去喊了一嗓子跑,對吧?這個大家都能理解的呀。


    現在知道了真相,多好啊,你還糾結什麽呐!


    那些你以為丟失在了青春執拗中的東西,原來從未離去,一直陪伴在你身邊,這不是好消息嗎?”


    洪多多聽著李修平的勸慰,心裏真當是百感交集。


    父母在,不遠遊,這是共識。


    他一直以為,是自己大逆不道,離家出走,還東躲西藏。


    原來這一切,隻不過是他的錯覺。


    就好比當年,他一路潛逃,跑出去朝仙城,很幸運地躲過了巡城護衛,避過了茫茫多的捉妖隊,還在風雨中跋涉困苦,直至去到臥龍村。


    這一路上,竟然是無比的順利,連一些像樣的阻礙,都不曾有過。


    他曾經以為,是他運氣好,是他手段高,快慰於掙脫樊籠的天高地闊,也難免心裏有些黯然。


    他不止一次地想過,父親終於還是對他徹底失望了,終於放棄他了,連尋找的意思都不曾有過?


    卻原來,父親的關懷,始終都在,隻是換了一種方式。


    小獸困於籠中不得自由,便會日漸哀嚎,甚至心理扭曲直至變態。


    所以便放你出去,讓你去殘酷的大自然中體驗一番。


    但是家裏的門,始終給你敞開著。


    甚至你的身邊,也有護衛的手段,隻是隱而不發。


    為人父母,這樣的煞費苦心,恐怕也是受盡了煎熬。


    所以洪多多其實沒理由,再去情緒低落,再去自怨自艾。


    所以小李子想不通,他幹什麽還要這樣的滿臉糾結。


    “可是我...我...”,大個子竟然越發地糾結了,甚至大半張臉都扭曲地變形了。


    盯著三人莫名其妙的眼神,他洪多多真的是欲哭無淚,卻又無從分解。


    他現在原本應該是心裏溫暖,感念起老爹對他的多多關照,直呼天地待他不薄。


    可是,事情沒有想象的那麽簡單...


    如今回憶起來,當年逃跑的一路上,他罵過天,罵過地,罵過盧金山,罵過他老爹,還罵過亂七八糟各種各樣。


    最糟糕的是,他慌不擇路,跌跌撞撞,又是風大雨大,把自己弄得又髒又累。


    所以好像曾經跑到過一個湖邊,脫光了衣物,玩過一趟美人出浴?


    好像當時一邊洗,一邊咒天罵地,順便...順便他好像還扯開了大嗓門,丟光了羞恥心。


    他朝著朝仙城的方向,那漫無邊際的天邊,大聲地表白了某人??


    “不要啊~”洪多多越想,當日的回憶便越加深刻。


    那是他壓抑了許多年的心思,是他沉默中爆發出來的力量。


    那一番表白,聲情並茂,熱血澎湃,真當是感天動地,一時無兩。


    連他自己都被感動的噴出了渾濁的...


    ......


    以為的孤家寡人,以為的天高地闊,以為的縱情瀟灑。


    卻原來周圍全都是人,在偷偷看著的嗎?


    “我的親娘啊~”洪多多深深地埋下了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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