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晉捕神李洪義聽得頭有些大,一幹人等在南院門口說了案情,又等了許久,終於等來了貴人。


    李帶子李公公匆匆趕來,帶了聖上禦旨敲開李府大門又入內宣讀,之後又匆匆離去,這時李府方才敞開門戶,放衙門捕快一眾夥計入內辦案,按照規矩,各門夥計各有工種,各查各處,最後消息一條條一點點匯聚到府衙雙寶麵前,由山羊胡子李點金旁聽記錄備案。李洪義一條條聽,一點點想,到得申時將過,終於把一眾線索探完。


    正當此時,當地潑皮一群十來號人,聲稱約了人,帶著鋤頭掃把,前來幫忙,冷不防抬臉一看捕神大人當麵站著,四下均是差役,都是嚇得腿腳發抖,捕神頓時心生警惕,便抓了一個帶頭的問話:


    “你們幾個,什麽路子?”


    那人獐頭鼠目,一臉的肝膽俱裂模樣,想來是進過宮的,見了官差下意識就跪了下去:


    “小的田峰,人都喚我田老鼠來著,家住南城香蒲街,在鴻運酒樓管拉客的,這幾個都是我相識的夥計,哦,還有,咱家裏四口人,父母健在,還有個。。”


    “行了行了,你們來這作甚?”捕神聽得煩躁,手裏的佩刀一下一下敲擊著小腿。


    田老鼠支支吾吾,看到捕神眼神開始變得犀利,頓時軟了:


    大人明鑒,咱可沒做惡事,這李家宅子裏幾個做事的往日都好賭上幾手,咱就過來拉拉關係,順便玩上幾把,就此而已。”


    “那你帶些鋤頭掃把過來作甚?殺人埋屍?”捕神一臉冷笑


    田老鼠哭道:


    “大人,咱就貪點小錢,這殺人惡事是決然做不出來的,咱昨天拉了幾個夥計給他們院子打掃了一場,當時就領了工錢走人了,又,又做了點手腳,那些滿院子的落葉沒裝麻袋,這秋風吹了一晚上過去,保證又是一塌糊塗,咱們今天帶了另一批人,又好賺上一筆,大人,咱就貪點小錢啊,大人。”


    他嚇得褲子都濕了,哭喊個不停。


    捕神江湖門道見得多了,這些人他早先一看便已經猜到來路,他冷笑連連,卻不放他們走人,反而令他們跟在差役後麵,大件的證物如沾血的桌椅之類的搬運事情都交由他們來幹。


    這麽一來進度快了不少,好歹在天黑之前將一切收拾停當,順帶還很狗腿地將園子景物還原,打掃清爽,這才放了這些嚇的腰膝酸軟的潑皮離去。


    之後府衙雙寶去了南邊找了家酒肆,胡亂點了些酒菜便開始梳理案情。


    李洪義一切了然於心,擺出指點接任捕頭的姿態欲要點撥一番李正氣,喝了一口小酒道:


    “怎麽樣,挖地三尺,能查的都查了,明天估摸著要見正主了,都看出來些什麽,說來聽聽?”


    李正氣一臉踴躍,胡亂扒了幾口飯菜,道:


    “這案情基本很清楚了,那李癡貨看上了暗香樓婊子頭牌紅秀,積攢了些銀錢,昨晚貿然前去想要嚐那開門水,卻被告知有一豪客搶了他的頭籌,怒火攻心,藝高人膽大,或者叫藝高人傻,套了身見光死隨手抓了把刀子就去嚇唬人,誰想潛入樓中看見那頭牌已經寬衣解帶正在顛鸞*倒鳳,頓時惡向膽邊生,嚇唬人改做真刺客,沒想到太子一身武藝,想必也認出他來了,一急之下生死相博,太子喜喪,那白癡受了肋下一槍,倉皇逃竄。”


    “怎麽得就是喜喪了?”說到這裏,捕神便插口問了一句。


    “死在婊子床上,那個俗話說的牡丹花下怎麽的,大人你懂啦,不是喜喪是個啥?”李正氣嬉皮笑臉,痞子郎當,


    捕神正氣凜然,顯然有點不適應這油皮混子的路數,假咳一聲,佯怒道:“說正事。”


    於是待定捕頭不敢放肆,繼續分析道:


    “嗯,這白癡受了肋下一槍,倉皇逃竄,想必一個癡人,受傷之際哪懂得避實就虛,直奔家門就去,正巧昨夜天上少雲,月色明亮,他一身見光死遠遠逃竄至少沿路百來號人目擊,再加上地上血跡指路,黑甲軍不到半個時辰便跟到了李府。


    而且那白癡踹門入戶,不曾想原來空置的南院房內聚了十多號人,一見他進來便張口亂喊賊人,這白癡一驚之下哪還有心思分辨,隻當是東窗事發,人家後發先至將他堵在這裏,他卻不想想自己一身夜行衣,手持刀具踹門入戶,不是賊人是甚?


    所以手起刀落將十六名仆役盡皆殺死,到最後才在灶台邊見著被綁起來的偷兒,又看到桌上未曾畫押的認罪文書,才想明白是陰差陽錯,白癡想來是恨急了這偷兒,害的他誤殺家丁,這從他下手輕重看得出來,其他仆役均是一刀斃命,這偷兒身上卻是一刀入口腔,直插幽門,轉了又轉,仵作記錄上說偷兒腔內一塌糊塗便是這個緣由。”


    他砸吧了兩口花生米,不屑道:


    “所以說白癡就是白癡,他為了泄憤平白浪費時間,等到想起來要毀屍滅跡,人家黑甲軍已經追到門口,這時他隻能往北院逃竄,進了北院關門閉戶以為天下太平,結果周不凡是個死腦筋,親自進來挨個排查,這才藏不住垂死掙紮,之後便一切清楚了。大人你看我這理案順序可有錯漏之處。”


    李正氣這番話,說得字正腔圓,條理清楚,臉上不乏得意之色。


    “不錯了,大致就是這麽個情況,應該八九不離十,不過你漏了一個問題。”李洪義不置可否,又再指點。


    李正氣肅然起敬,恭敬問道:


    “哪個問題?”


    捕神一口將杯中殘酒飲盡,眼睛裏似有光芒在閃:


    “周不凡追到李府,第一件事便是將修平院包圍,朝廷重犯啊,當然是老鼠都跑不出去,修平院南園人已死絕,一個北園上下不過二十四口人,周不凡挨個檢查,就算他李修平挨到最後一個才查出端倪,又拒捕硬撐了些許時間,算他武神再世吧,但剛不可久,畢竟不剛槍的傷勢你我都見過,能撐得多久?盞茶了不起了吧,偏偏白甲衛能及時趕到,還能從周不凡手上將重傷的李修平救下來,你當他李全忠能掐會算?所以這個問題在於,白甲衛為何能及時救場,再說明白點,白甲衛是李家私軍,一般都在主宅待著,為何昨日偏偏早就埋伏在附近?”


    “對啊大人,這話真是說到點子上了,難道他李全忠未卜先知,知道他家二少爺今夜有難?等下等下,大人,說到未卜先知,莫不是青州觀老神仙也插手此事了?要保他李修平生路?那咋倆算什麽,找死麽?”李正氣也發現了盲點,一臉茫然。


    李洪義一口花生米差點嗆在喉嚨裏:


    “胡扯什麽,青州觀那老神仙隻管相麵,哪裏是未卜先知,再說明白點,老神仙隻是敬稱,你還真當是仙人啊,五國三洲誰不知道這人世間唯一的一位在世仙人就在咱們青州城聖人閣?要說仙人出手未卜先知倒還說得過去,但人家什麽身份,是神仙!會為了你一個青州癡漢消災擋難?人家真要出手,一道天雷將青家上上下下全部劈死也沒人敢放一個屁,用得著這麽雲裏來霧裏去?”


    眼看著捕神目光如炬,一臉的仰慕,說到仙人的時候甚至起身朝天拱手示意,足見虔誠,李正氣有點泄氣,也知自己胡說八道有些離譜,不甘心問道:


    “那大人你看是個什麽緣故?”


    “自然是有人通風報信,不想他李修平死得莫名其妙!至於幕後是誰?嘿嘿,你不覺得周不凡朝中所言很有道理麽?”李洪義聲音放得很低,眼神詭秘。


    李正氣眉頭打結:


    “有什麽道理?他周不凡是個莽貨看不出朝中動向,他說的那番話看似合情合理,可是老爺花了九袋金珠換來的消息莫非大人忘了?儲君之事,說是太子事事偏向聖人閣,若是來日升龍,必然國將不國,這當中幹係我不是幾年前就跟大人提過了麽,這麽大的事情三皇子不可能不知道,他哪用得著這般大費周章,還引火上身?他周匹夫胡說八道,能有什麽道理?”


    捕神酒勁上頭,滿臉詭秘神色,心中藏著不吐不快,低聲道:


    “那周不凡可沒說是三皇子指使殺人,隻說誰在當中得利最大,還讓三皇子猜上一猜。。”


    “大人您是說。。??”李正氣怔住了。


    李洪義慢條斯理挾了條豬頸子肉咬在嘴裏油花四溢,輕聲道:


    “廢了太子,另立老三,你叫陛下怎麽跟聖人閣交代,怎麽跟滿朝文武交代,怎麽跟天下百姓交代?”


    李正氣隻覺得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嘴裏扭捏半響才擠出幾個字:“可畢竟。。虎毒都不食子啊。。”


    “皇家無親聽過麽,為了這堂堂江山,有什麽做不出來的?”捕神很不屑地斜睨了他一眼。


    李正氣一把將手裏的花生米搓的紛紛揚揚,隻想哭:


    “那我們倆個算什麽呀,什麽府衙雙寶,明明是府衙雙醜,過些日子就是府衙雙屍了呀,大人怎麽辦啊。。。慢著,此事有蹊蹺,若真是這般,為何要救他李修平?死無對證不是更好?”


    李洪義歎了口氣:


    “那是李家啊,若是昨晚不明不白死了他李修平,半個青州城都要飛上天去。現在好了,證據確鑿,條條碼碼都釘死了李修平,陛下這招禍水東引,全天下的目光都鎖在他李家了咯。”


    “大人這可怎麽辦啊,我們兩個這不架在火上烤了麽,大人怎麽辦啊。。”李正氣這下真的急了。


    捕神卻不急,慢慢喝酒,等著新捕頭漸漸冷靜下來,才說道:


    “他李修平呢不是不能死,卻不能死在周不凡手裏,所以才點了咱倆過來,要讓他死,就要把這個案子徹底查清,做成鐵案,堂堂正正在公堂之上把他做死,這樣一來,四麵皆有交代,你我的性命保住不說,從此便是皇家心腹,宏圖富貴,富貴宏圖。”


    捕神將杯中酒吃盡,又拉過李正氣滿滿的酒碗團團一圈灑在地上,似在祭奠死人,隨後哈哈一笑,豪情萬丈:


    “果然死生一線,浮雲子相麵之術真是堪比鬼神,你我性命明日便見分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龍仙洗劍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披薩不是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披薩不是餅並收藏龍仙洗劍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