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砰砰砰


    “出事啦!”砰砰砰


    “大人出事了!”砰砰砰


    李洪義在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中被吵醒,他聽得清楚正在門外大呼小叫的是他麾下一名班頭,喚作李正氣。


    “娘的嘞,這是要咒我死嗎!”


    他裹著被子,蒙住耳朵。


    門外那就是個紈絝子弟,在他看來本事平平,手下一群呼來攘去的酒肉漢子跟著,平日他便覺得很不爽快,隻覺得這人靠著身為二世祖的好處買了這個差事平白胡混日子。雖是本家同姓,卻也很是令人不齒。


    “這樣的醃臢貨色竟然與我一路?天做的孽了!”


    李洪義躲在被子裏咬牙切齒,又無奈地想到,前些日子承辦一個大案特案,靠此人從中協助出了份大力氣才總算結案,得皇家禦口欽點,稱洪義正氣為府衙雙寶。


    然後他李洪義更是借此青雲直上授封神捕,從此改為皇家部署不受府衙轄製,也不入府衙名錄,那顯然李正氣也要後來居上,待的李洪義走馬上任便要接替他本人擔任捕頭。


    “要不是想著留你這條後路,將來做事方便,老子早就打死你了,趕緊給我滾啊,別再叫嚷了,可困死我了。。”


    他隻覺得眼皮子在打架,說不好就要昏過去了,李正氣這王八蛋近些日子一直以他捕神的副手自居,開始對衙門內事指手畫腳起來,不少人都有些怨言,早已傳到他耳中。


    那李洪義想著自己快要高升,留著這條路子日後方便,也就由得他去,卻不知道此人蹬鼻子上臉,明知道昨夜通宵達旦忙完了那樁大案的後續手尾,這才睡了一個時辰不到,又來搞什麽幺蛾子。


    想著裝睡不去理他,沒想到敲門敲得越來越急,隱約還有小廝在哭喊叫嚷,眼看著保不齊還要衝門。


    李洪義頓時火了,起床套了件大氅一把拉開房門:


    “喊什麽,哭喪呢!事兒不是結了嘛,狐妖也死了,案子也清了,衙門賞錢欠你們了還是咋的。”


    那李正氣在院子裏正急得轉圈,本來他人逢喜事精神爽,眼看著錢途無量,特地把腦門上稀稀拉拉的頭發清清爽爽刮了個幹淨,還打聽到秘方去陳家鋪子裏買了給膚色增黑的油膏整整塗了小半罐子。


    隻見他油亮半黑的膚色配上一口大光頭,腰間是一把手下人孝敬的上來的環刀,當然,那是裝門麵用的,手下人懂事,特地整治了一把空心大環刀,架勢十足,其實重不過三斤,整個人看上去殺氣淩然地一個頭陀。


    他本來喜氣洋洋,卻不防今日突聞噩耗,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李洪義家,敲門半天不開,遣了小廝正要衝門,連借口都想好了。


    一看捕神出來了,趕忙衝上來一把虛扶住李洪義道:


    “大人嚇死我了,大人事事親為,接連忙了二十來天,這都把案子結了,那群不知我等辛苦的醃臢潑才昨日還將大人留了整夜,我尋思這大人身子勞累過了得要補一補吧,特意去福壽堂整治的萬壽丹一枚,原本想著今兒晚些時候給大人送來,卻沒想下人報過來一樁驚天大事,這才沒法,隻好上門叨擾。”


    說著袖子一卷,從百寶袋裏抽出個長條盒子,上麵燙金刻印福壽堂三字。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李洪義被癟了一癟,又送上厚禮,心情也好了很多,接過盒子打開,一層層揭開油封,拿出來一枚拇指粗細的丸子,鼻子一聞馥鬱芳芳,果然好東西,便往嘴裏一丟,拿起門邊梳洗架上的一口小碗,順手在臉盆裏舀了一碗水合著藥丸一起吞下,斜睨著這奸詐小人,隨口問到:


    “到底有何要事這等慌張,你過不了幾日便是捕頭大人,這些日子衙門裏哪個你差使不到?還用得著我來出手?”


    李正氣順著他拿碗喝水的動作看向那臉盆,李洪義剛剛起床,那水自然是昨天晚上的,還很有可能是昨晚的洗臉水,而且這個年頭的人洗臉水和洗腳水是同一盆水,說好聽了叫節約自然資源,身體發膚一視同仁,說難聽了叫邋遢大王。


    所以李正氣有點反胃,正好他這時滿頭大汗,便索性一副緊張的快要嘔吐鮮血的樣子道:


    “大人不得了啊,這回真的是大案子,城守大人今日一早下令四門俱鎖,滿城戒嚴,聽說。。聽說是昨晚上皇太子殿下微服私訪暗香樓,與刺客發生械鬥,結果叫人給殺了,太子死啦!”


    他歇了一歇,順手抹了一把汗,又道:


    “事後黑甲軍齊出竟然查到此事是李家人所為,疑犯畏縮不出,黑甲軍進入講事,還被李家人給打了出來,這麽大的事兒咱們老爺當然稱病不出啦,於是那黑甲軍統領周不凡周大人便咆哮公堂,最後點了名要府衙雙寶出麵抓人。”


    “大人,怎麽辦啊。。。”李正氣急得抓耳撓腮。


    “哪個李家?”捕神大人愣了半晌。


    “能這麽囂張,不不不,能這麽大本事把黑甲軍打出來的,還能有哪個李家,當然是青州城最大的李家,五國三洲都知道的那個李家啊。”


    李洪義先是一愣,嘴邊架起來一個口型,看形狀大概是想驚呼一聲不會吧,卻又停住,似乎想到了什麽,然後想到整個身體慢慢開始發抖,因為沒有睡好他眼睛裏麵滿是血絲,此時眼神凶狠,整張臉都似乎在發光:


    “天賜良機,天賜良機,果然應驗了。天賜良機,天賜良機啊。”


    “大人你在說什麽呢,福壽堂賣假藥了麽。。”這回輪到李正氣一臉的傻樣。


    捕神當頭給了他一巴掌,打在他光腦門上啪地一聲脆響:


    “你懂個屁,青州觀浮雲子幾年前給我做了個批言,說的應該就是這事了。”


    說罷一邊穿衣一邊梳洗,還從床邊挖出來一盒發油對著禦賜的一麵鋼鏡整治頭發,那鋼鏡是一整塊鋼錠細細打磨出來,原是皇家專門賜給武將所用,與黃鏡不同,不能照妖,純粹是個鏡子兼擺設,上麵有個拎手,無聊了還能當個健身器械。


    李洪義很認真地將一根根細碎的亂發挑出來剪幹淨,順手拆了剪子當刮刀將胡子也清理了一遍,然後對李正氣講了個究竟:


    “幾年前我不得誌,老爺他前任是個混賬東西,他收了我偌大銀錢卻將我壓在青州觀周邊李家村做了個保正,鬱鬱不得,直到遇到那仙人浮雲子,給我做了個批言,那批言是這麽說的:半生蹉跎沒福享,兄弟六親皆無靠,富貴宏圖平地起,該出手時要出手。最後還贈了我四個字,死生一念。”


    “那大人你怎麽覺得時機就到了呢?”李正氣張了張嘴,感覺莫名其妙。


    李洪義冷哼一聲,說道:


    “所以說你要做捕頭經驗還是不足,你且想想,若是李家一個家奴犯事,至於把這場麵弄這麽難看麽?”


    他揮了揮手,突然覺得自己這個姿勢在鏡子裏麵看來很帥,頗有幾分揮斥方遒的意思,繼續講解:


    “所以說這事必然是李家嫡係族人所為,昨晚收拾手尾李家老爺子在場,所以不是他,李家大公子去了北邊打仗沒回,所以也不是,李家三公子去年就死了。而李家其餘重要人等皆是女眷,所以本人一聽便知,犯事的必然是那個全城皆知的白癡,李家老二。”


    捕神很不屑地笑了笑:


    “至於因頭,我也大致想的出來,李家大公子為何要去北邊打仗?不就是因為太子殿下說動青皇打算將小公主給北邊送去和親,還定了個和蠻公主這麽一個稱號麽?


    那李家大公子自小便跟人家兩情相悅,當然是個男人都不能忍,他想的是把蠻人打趴下自然就沒有和親,沒有和親太子折騰再多也沒用。


    但是很顯然,他們家老二是個白癡,並不懂他家老大維護家族的苦心,走了另一條路。蛇打七寸,一針見血,果然是白癡的路子,見效快,後患無窮。”


    “那此事跟仙人批言有何關係?”李正氣顯然對捕神這一番話很是服氣,卻還是不懂。


    李洪義哈哈大笑起來,誌得意滿:


    “那批言我曾苦苦思索,為此還曾拜訪過當年的崇文大正何大人的親眷,知道這是所謂的七言批命,一字一年。


    想當年他何大人批注那套鑒古冰心集,被參了個借古諷今,心念前朝,官司打得一塌糊塗,眼看著前途無亮,才得了浮雲子四言批命,道是:崇文守正,天下大光。你瞧瞧這不三年多一點,便坐上了那個位置,還得了禦筆金批,說是什麽:襟懷坦夷,直臣匹夫。”


    他將剪子狠狠一扔:


    “我就去了他的娘,人寫那書不過就是賺口飯吃好嗎,你再看看咱,眼看著這第七年都要沒了,所謂富貴宏圖平地起,怎麽個平地起?咱們抓狐妖抓的死傷狼藉,拚了老命了,才掙到這一點點名聲,這叫平地起?


    嘿嘿嘿嘿嘿,我現在才算明白,仙人點撥的不是字意,而是字麵,你想想,李家老二叫什麽?”


    捕神猛地一拍牆麵,牆上酥皮紛紛往下掉落,他一捏拳頭:


    “那個凶犯叫做李修平,平,我的富貴宏圖就落在他平家地麵上,富貴宏圖平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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