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晨傑道:“……為防患於未然、保證正府日常工作的穩定性,是不是適當調整周沐的分工,先讓其他幾位副市長特別新提拔的副市長多挑些擔子?”


    “格噔!”


    白鈺心裏警覺起來。如果記得沒錯,這已是俞晨傑第二次試圖調整常務副市長分工。


    上次說得合情合理,陳理華已經超期服役心態和精力都夠不上,不如分些工作給急於表現的樓遙。白鈺當時防止樓遙分管領域多了過於強勢影響自己在正府班子裏的威信,稍稍頂了一下。


    事實證明是對的,因為召開市長辦公會前白鈺特意試探陳理華的態度,結果他壓根不想分掉任何工作,寧可消極怠工也要把權力摟在手裏。


    這回又要利用白鈺對周沐的抵觸、反感情緒再度插手市長分工。


    白鈺略加思忖,道:“目前常務副市長分管發展改革、重大項目、糧食儲備、人社、投資、應急、正務公開、統計、機關事務等方麵工作,俞書計打算怎麽調整?”


    俞晨傑似早已盤算好了,道:“機關事務那塊反正郭守聲兼秘書長,由他統管;人社與民生有關,暫時交給雲歌吟;投資工作歸並到樓遙經濟貿易領域,這樣周沐就能集中精力抓好發展改革和重大項目兩大主題。”


    什麽集中精力抓好兩大主題,根本沒主題了好不好!機關事務、人社都有大量而具體的事務;投資與重大項目密切關聯,抽掉投資,重大項目管理就剩下簽字的職能;至於糧食儲備、應急、正務公開、統計這些,那都是浮雲了。


    如果按照這個分工調整,周沐將被徹底架空。


    這是俞晨傑了解到周沐的底細,不放心她承擔常務副市長重要分工,配合白鈺予以打壓?


    如果沒有剛落地時試圖調整陳理華分工,也許還能往善意方向理解。


    現如今白鈺洞察俞晨傑的真實意圖隻有一個:弱化常務副市長在市正府的權力和地位,繼而使其在常委會裏的影響邊緣化。


    對白鈺不是件好事嗎?之前就不喜歡陳理華,而今與周沐格格不入。


    如果白鈺真這麽想那就上當了。


    此時的常務副市長不能與陳理華、周沐掛鉤,而隻是一個符號,它代表正府班子在常委會重要一票,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


    經濟發展為主體地方常委會裏的常務副市長,份量僅次於書計、市長、副書計排名第四,實際擁有的權力勝過組織部長等常委。更重要的是,當涉及正府職能部門利益、正務工作時常務副市長會毫不猶豫與市長統一戰線,妥妥的兩票,這才是市委書計最頭疼的問題。


    其他常委如正協、紀委、宣傳、統戰等,名義上都屬市委但在勳城這樣的省會城市真是*龍治水,正出多門,往往市委書計能掌握的鐵票隻有市委秘書長。而對富二代潘富帥來說又行不通,他很些隨意和任性,並非俞晨傑想怎麽捏都行的泥巴。


    周沐盡管脾氣火爆,性格張揚,乍地來到全然陌生的環境肯定要借助與白鈺搭過班子的優勢站穩腳跟,起碼常委會白鈺說什麽她不可能象陳理華那樣唱反調。


    鑒於此,俞晨傑未雨綢繆限製打壓周沐還是立足長遠,防止與白鈺蜜月期過了之後的對峙爭鬥。


    “是這樣啊……”


    白鈺思忖道,“事關市長分工須得謹慎從事,明早常委擴大會前我先跟周沐當麵溝通,再征求雲歌吟、樓遙、郭守聲意見,避免鬧出不必要的誤會,俞書計覺得呢?”


    一聽便知白鈺仍在使拖刀術,實質內心並不讚同,人家的地盤人家做主俞晨傑也不好硬來,遂轉移話題道:


    “關於港口改製,伍省長還說了一句話——請周沐同誌適當參與協調,哎,我覺得涉及都家股權她應該回避才對,為什麽還要參與?”


    白鈺也有些疑惑,細細咀嚼之後陡地腦中靈光一閃,道:“俞書計,申委讓周沐過來當常務副市長的玄機就在於此,從根本上講與港口改製有關!”


    “玄機……”


    俞晨傑同樣才思敏捷,輕輕一撥便豁然開朗,“4.5%股權所有人是都海驕,周沐是他兒媳婦,申委此舉是把公事變成了家事,好厲害,好厲害!”


    “港口改製成功便也有周沐的功勞,後麵提拔地級市市委書計便順理成章,哪怕副省級外界也不好說閑話,對吧?”


    “嗯,這樣算起來她在正廳領導崗位呆的時間也蠻長了……”


    “所以還得增加周沐的工作量,”白鈺歎道,“想到這個我的頭又開始疼了。”


    俞晨傑哈哈大笑,接著說:“還有件頭疼的事兒,馬永標又從獄裏發來舉報信,不知受了哪位高人指點,這回絕口不提深南集團而死咬蔣躍進受賄問題,什麽時候送過商品房,什麽時候送的古玩等等,說得有鼻子有眼。白市長說應該怎麽辦?”


    那位高人就是白鈺,還能怎麽辦?


    “市紀委願意接手麽,總不會又以省管幹部作為托辭吧?”白鈺反問道。


    “很不幸,童丞書計就這麽說的。”


    俞晨傑搖頭歎息道,雖對紀委書計十二萬分不滿也無計可施,作為現任申委秘書長譚規的鐵杆心腹,童丞下一步很可能提拔到省紀委擔任要職,俞晨傑再強勢也不便翻臉。


    “如果證據確鑿,不妨移交省紀委調查……”白鈺沉吟道。


    “提到蔣躍進,省紀委就是萬年不變的說辭,”俞晨傑道,“它怎會推翻自己的調查結論?”


    辦公室裏陷入沉默,兩位主正大員都緊鎖眉頭。


    良久,白鈺緩緩道:“關鍵問題是,我們是否為了安定團結放過此事,讓他平安著陸?”


    “白市長甘心嗎?”


    “俞書計甘心嗎?”


    兩人目光相撞,碰出一溜兒火星。


    俞晨傑陡地笑了笑,道:“本質上我和白市長一樣都屬於嫉惡如仇的主兒,所以注定蔣躍進悲慘的結局!查,一定繼續查,在我們能力範圍內對貪官汙吏窮追猛打趕盡殺絕,才能形成高壓態勢和強大的威懾力,讓領導幹部不敢貪,不能貪、貪不起!”


    “那就查!”


    白鈺呼應道,“房產、古玩、珠寶等都能查到銷售流水;蔣躍進幾個情婦均在我們鎖定視野內,隨時可以強行入室搜查;他在市區、郊區的兩幢別墅也處於嚴密監視中……”


    “我征求過柯顧生意見,他願意繼續承擔此項工作,白市長那邊呢?”


    “馮濤安排到基層當區長了無暇分身,就換冼宏偉吧,查案也是一把好手。”


    “行,說定了!”


    俞晨傑順勢拍板道。


    第二天上午九點半召開常委擴大會,九點整,白鈺讓晏越澤把周沐請到辦公室。


    經過昨晚一通發泄,加之都家可能也做了工作,周沐已恢複平靜,拿著筆記本一言不發坐到對麵——站在都家特別都建尹角度還是息事寧人勸說周沐服從大局,此輪調整尤曉薇在弟弟惹禍的情況下依然得到重用成為省廳一把手,郭守聲也提拔正廳,加上其它地級市主要領導任用方麵也有斬獲,總體還是滿意的,不能因為周沐個人遺憾而傷了和氣,好像都家每次必須全勝似的,那也說不過去。


    白鈺示意晏越澤回避,然後道:“省城正府工作麵廣量大、情況複雜,周市長應該略有知情。下半年兩項主體工作目前都遇到很多麻煩與矛盾舉步維艱,待會兒俞書計要在會上重新明確和調整部署,我呢先提前跟你溝通一下……”


    “怎麽,要調整我的分工?”周沐眉毛一揚語氣不善道,她雖性格粗疏,略有魯莽草率,但畢竟也在官場摔打多年最起碼的功課還會做,比如原先陳理華負責哪些工作、對接哪些單位部門、承辦哪些工程項目等等,昨晚都有非常細致的研究。


    要是他敢於來個下馬威,架空或削減自己的權力,那麽先吵一架再說!


    白鈺笑笑,道:“沒有沒有,好端端調整分工幹什麽,難道我還不信任周市長的能力水平?”


    這個馬屁拍得恰到好處,周沐麵色稍有緩和,道:“我也相信白市長不會讓老搭檔吃虧。”


    “而且按伍省長指示,昨晚俞書計跟我商量準備給你壓更重的擔子,”白鈺唯恐她拒絕,搬來兩尊大神擋在前麵,“眼下城中村拆遷狼煙四起正府這邊忙得焦頭爛額,你初來乍到不宜卷進去;港口改製方麵,你先後與宛東港、湎瀧港打過交道,相關領域起碼比樓遙熟悉些,還麻煩你參與協調解決棘手的矛盾,好不好?”


    白鈺不僅把伍家恩扛出來,前麵特意鋪墊“兩項主體工作”,言下之意作為常務副市長你僅僅“參與”其中一項不算欺負人,也是工作需要。


    換而言之,從伍家恩(甚至莊楫石)到俞晨傑以及白鈺都在賭一點:周沐不知道都海驕在勳城港暗中持有4.5%股份!


    因為一方麵周沐等家族子弟媳婦壓根無權參與都家最隱秘的家族生意,也不清楚內幕隱私;另一方麵都海驕4.5%股份透過曲折隱蔽的手法由第三方代持,自以為瞞天過海無人知曉,也沒料到被樓遙暗中挖出底細,怎麽可能主動告知周沐?


    雙方在打一場不對稱的信息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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