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納百川,不要有排它性……不要人雲亦雲被某些言論所左右……”


    進了改製領導小組辦公室,樓遙將門反鎖好,俞晨傑邊落座邊皺眉道,“樓市長覺得小天書計這席話什麽意思?”


    樓遙搖搖頭:“我也很納悶,勳城港集團以省交通運輸集團和勳城港務集團為大股東的入股方案,先後經莊書計和伍省長認可,一個代表省屬國企,一個以港口頭部企業為支撐,我看不出什麽問題。”


    “既然說了,肯定有問題!再琢磨琢磨,”俞晨傑道,“必須把問題琢磨透了,不然明明辦的好事到頭來還要被含沙射影。”


    “要不……我私下請曉台書計問清楚?猜也不是辦法,萬一猜錯了咋辦?”樓遙被俞晨傑說得有點害怕。


    俞晨傑側過臉問:“白市長覺得呢?”


    白鈺沉吟良久,道:“如果私下一個電話的事兒,小天書計就沒必要大張旗鼓跑到港口來,這麽熱的天不累啊?”


    “對,我也這麽懷疑!”


    俞晨傑拍了下沙發椅柄,“想必在小天書計角度屬於不便私下明說,又必須台麵有所交代,所以,這出戲演給外人看的,表明我詹某某這麽要求了,勳城市委市正府也答應照辦了,是這樣吧?”


    “如果這樣更讓人想不通,”樓遙道,“我知道某些地方宗族勢力在勳城港存在不可言說的利益瓜葛,所以勳城港務集團股權設置時我打了個包……”


    “打住!”


    俞晨傑和白鈺異口同聲阻止他繼續說,作為市主要領導無須了解那麽細,何況涉及到灰色地帶,權當不知道最好。


    樓遙會意點點頭,道:“我的意思是能考慮的都考慮到了,沒有排它性,至於言論……我一個外省幹部在港口人地兩疏,想聽都聽不到的。”


    “不可能你作為主管領導聽不到,省府大院裏的反而聽到了,必定事有蹊蹺……”


    白鈺思忖道,“把省交通運輸集團確定為大股東是沿襲之前方案?”


    “兩大股東都是去年下半年就定下來的,”樓遙道,“有市長辦公會記錄,有市委常委會決議,還有省領導閱示等,隻不過出於種種障礙沒能實施到位。我接手後對其中結構做了微調……”


    “什麽障礙?”俞晨傑問道。


    “一方麵誰是第一大股東,雙方始終爭執不下;另一方麵董事會席位和獨董推薦權,以及經營層高管任命等問題,說到底兩個字——股與權,所以股權設置一直是改製的重中之重。”


    樓遙道。


    “你怎麽解決的?”俞晨傑又問。


    樓遙道:“第一大股東問題,我要求原則上兩家集團持股數相同,並列第一,然後由兩家集團組建第三方公司持5%股份也就是金股,每期三年輪流坐莊,完全通過第三方公司來調節,經過反複磋商兩家集團一致認可。相對應的董事會、經營層也是如此,三年改組一次,也能避免權力過於集中形成壟斷。”


    俞晨傑皺皺眉頭欲言又止。


    白鈺道:“除非第三方公司也是第三大股東,否則金股很可能變成垃圾股,根本發揮不了作用。”


    “噢——”


    樓遙念念有詞想了會兒,道,“那很有可能麻煩出在第三大股東……嚴格意義講是第三、第四兩大股東,目前協議商定分別持6.5%和6%,雖說加起來都比不上前兩大股東份額,可……”


    “也是沿襲之前方案?”白鈺問道。


    “怎麽說呢,”樓遙愈發意識到不妥,“之前股權設置共有六套方案,裏麵包含多達二十種組合,我根據港口現狀和平衡各方利益關係測算後做的選擇。”


    “問題就出在這裏!”


    俞晨傑也悟出玄機所在,道,“回頭查查第三、第四兩大股東來頭,看樣子背後水很深。樓市長純粹根據數據測算數據,卻忽略了最大的變數——人情與人性!”


    樓遙恨恨道:“因為份額相對小些,我沒親自動手進行大數據背景調查,而依賴原管委會提供的材料,媽的一群混蛋!”


    “也給我們提了個醒,”白鈺道,“俞書計,恐怕要在三季度先搞一輪人事微調,有意識地滲滲沙子比如城港交流,跨係統交流,異地交流以及競聘上崗等等,暫時不能改變什麽,但可以攪亂一些固有的、僵化的東西。”


    俞晨傑心事重重道:“正好準備提這事兒,白市長,還有樓市長,第一次談話時我向莊書計請求晉北那邊帶幾位能征善戰的幹部過來,當然了白市長在湎瀧肯定也培養了些用得稱心的幹部,倒不是拉小團夥、立山.頭,而是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時需要有人搭把手……莊書計拒絕了,說勳城幹部的防範意識很強,外省領導帶幫手過來會引起不必要的疑慮,建議我就地培養選拔人才……”


    白鈺愣了愣,暗想當初莊楫石主動提出從通榆調幾個人過來還真是釋放善意,也說明這種事兒解釋權完全在大領導,他想給是一番道理,不想給又是一番道理,反正都很有道理。


    樓遙道:“在港口期間我感觸特別深,有些領導動輒專業、技術、參數,好像我來這兒就是玩正治;安排一項工作下去總插不到底,層層打折扣討價還價,這個質疑,那個反對,每次總要磨嘴皮子。”


    “港口人事問題先不著考慮,防止激化矛盾,等改製完成省港口集團有權在全省範圍內進行調配,到時由不得他們!”


    俞晨傑冷笑道,“樓市長反映的情況也是事實,我想,可以由改製領導小組向省港口集團求援或發出邀請,讓宛東港、湎瀧港派出專家組過來協助,它山之石可以攻玉,這樣總行吧?”


    “那再好不過,謝謝俞書計!”樓遙大喜道。


    “關於市裏人事調整比較麻煩,市直、區直特別區委書計區長都是省管幹部,職務調整哪怕分工調整都要經申委組織部同意,這是副省級城市領導幹部垂直管理慣例,以前我還真不知道!”


    俞晨傑眉頭緊鎖道,看得出來最近為此事心煩不已。“人事”,市委書計負責“人”,市長負責“事”,之所以“人”排在前麵因為最終所有事都要落到人,單純就事論事反而倒好辦了。


    所謂垂直管理,也就是通常說的“戴帽子進城”,鍾組部往各地滲沙子、派遣幹部時也經常使用這招,即在紅頭文件上把具體職務、級別、分工寫得很明確,讓地方黨委沒有操作空間。


    更有甚者會特意在文件上注明“該同誌為中(省)管幹部”,意思是不經我同意不準亂動!


    因此副省級城市主要領導看似級別高於普通地級市,論人事權還真的縛手縛腳,施展不開來。


    俞晨傑續道:“白市長說‘微調’大概也出於這種考慮吧,調大了調多了恐怕省裏就要有人說話,畢竟勳城水有多深目前還沒摸到底。白市長,我的想法是從市直、區直機關抽調300名科級以上年輕幹部,其中廳級比例不得低於5%、處級比例不得低於15%,全部安排到城中村拆遷第一線!之前不是把區直二線幹部都充實到拆遷工作組嗎?由此工作壓力都到中年組幹部員工肩上,既是雙重形式壓力測試,也是把幹部置於不同環境下的考核考查。城中村考核簽約率和搬遷率兩個硬性指標,市直區直單位部門就看日常工作能否無縫銜接,實質也是白市長所說攪亂了大洗牌,等到三季度末即城中村限期全部搬遷的時點,提拔誰全靠實績說話,我們不持立場嘛對不對?”


    一下子抽調300名科級以上幹部,堪稱勳城有史以來最大的手筆吧,同樣風格果敢的樓遙也不禁暗暗咋舌。


    白鈺沉思道:“隨著五個區六個城中村拆遷工作全麵展開,不想可知會冒出各種各樣的問題和矛盾,這個過程中的確需要耐心、智慧、協調能力,因此俞書計拍板抽調300名年輕幹部到拆遷第一線很及時很有必要。我補充一點還需要切塊包幹到單位部門,一律實施一把手負責製和領導班子集體責任製,哪個區域工作遲緩拖了整體進度,不但追究一把手,整個領導班子都要被處理!”


    一個比一個狠呐!


    俞晨傑頜首道:“是啊白市長和我想一塊兒去了,三季度完成六個城中村拆遷後,四季度起碼再拆十個,那樣明年就能騰出空間大施身手!城中村拆遷工作抓不上去,舊城改造、城市建設就是一句空話。”


    “十到十二個,”白鈺道,“半年拆五分之一關鍵在於示範作用,所有矛盾問題的解決都有例可援,明年全年拆二十個城中村沒問題,城市道路必將拓寬拓展,土地利用率和城市形象也將有質的飛躍。”


    噢!


    瞬時樓遙猜到兩位主正大員的心思:今年下半年全力拆,明年開始全力建,大拆大建既能徹底改變城市破舊不堪的麵貌,又順勢推動城市遠景規劃和基礎設施建設。


    隻是,城中村拆遷真如他倆想得那樣一聲令下勢如破竹嗎?倘若如此,恐怕過去幾十年早就拆掉大半了吧。


    港口改製已讓樓遙頭疼不已舉步維艱,他可以想象得出來,未來城中村拆遷遇到的麻煩和糾紛將數倍於港口改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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