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屠鄭雄也是使出吃奶的力氣,在湎口港國有資產股權基礎上以湎瀧港最大的港務集團名義增資擴股,吸納集裝箱、倉儲、糧食、石油、有色金屬等大企業加入,成立同樣具有國資背景的股份集團。


    另一方麵背倚私營船隊公司為底子引進私營、私企、外來資金,在此掩護下屠家曲線投了三個億老本,並將其中一個億記到都海嬋名下算作幹股。港口各漁村大老板、企業老總;管委會私設小金庫來不及處理部分;屠家及親信心腹等不法渠道撈的灰色收入等等,都打包納入湎口船隊集團總股本當中。


    框架搭建起來後,屠鄭雄把夏衛國叫過來商量並購瀧口港集團事宜,夏衛國對昔日老領導“有愧在心”——實質是屠鄭雄費盡心思讓夏衛國辭職,這會兒卻擺出心灰意冷的模樣,道:


    “衛國啊,港口改製演變到這一步證明你對了,我錯了,湎瀧港的未來屬於你……現在湎瀧港集團架子搭起來了,我準備跟你那邊合並,由你出任董事長,我退二線當監事長為你保駕護航。”


    “別別別……”


    夏衛國惶恐地說,“屠書記永遠是我的領導,也是湎瀧港的領導,變與不變,我都甘心情願接受屠書記指揮!”


    屠鄭雄慈祥地說:“那不行,瀧口港集團率先股份製具有成功經驗,湎瀧港集團還是個空架子;再說,把湎瀧港交給你衛國我很放心,今後隻要幫我照顧好晉金就行了。”


    聽起來竟有托孤的意味,夏衛國堅決不肯,道:“晉金擔任瀧口港董秘工作勤勉,任勞任怨,是我不可缺的好幫手,這一點請屠書記放心。但湎瀧港肯定還得屠書記主持大局,今後您怎麽指揮我怎麽幹!”


    屠鄭雄還是笑,拍拍他的肩道:“當然這事兒也不是咱倆說了算,需要董事會同意……回去商量商量吧,總之我是想把擔子交給你的。”


    屠鄭雄嘴上說得漂亮,轉過頭便以“已跟衛國協商一致”為由,把這份關於湎瀧港管委會關於正式組建湎瀧港港口集團暨並購瀧口港港口集團方案提交給了白鈺。


    大致架構是:董事長屠鄭雄,副董事長夏衛國,總經理徐宮城,執行董事兼副總經理楊應生等,監事長為原管委會紀檢組長楊易,對了,還有董秘屠晉金。


    典型的換湯不換藥,非但如此還把夏衛國架空了。


    關於港口改製,從目前情況看屠鄭雄的做法契合省裏默許的意思,即管委會書記任董事長,主任任總經理,紀檢組長轉任監事長,原套班子基本保持不變。之所以理直氣壯報此方案,屠鄭雄自詡做得沒錯。


    ——唯一特例是不久前才轉任基杜港管委會任副主任的奚管源,又在“組織的關心”下火線調到省人事廳任副廳長,至此莊楫石嘴裏的“小奚同誌”總算塵埃落定。倘若莊楫石小換界更進半步,日後奚管源或許能混到正廳退二線,正治總這麽現實。


    分管國資、財正和港口改製的裴錚批示:擬同意,請白書記、周市長會簽。


    周沐毫不含糊支持之意,直接簽道:同意。


    然而白鈺卻有不同看法。


    省裏對港口改製、管委會轉變職能角色固然有指導性意見,但前提是“因地製宜”,白鈺認為瀧口港集團成立在前,湎瀧港集團在後,後來者居上二話不說把弄潮兒一口吞了,象話麽?


    長時間斟酌,白鈺提筆在報告最上方寫道:


    正府不要管市場,誰並購誰,董事會、管理層如何組成應由大股東們協商!


    放下筆感覺意猶未盡,想了想又加了半句:企業的事正府少插手。


    寫完後才撥通夏衛國手機,也不管他這會兒是否休息——此時已晚上十一點多鍾,劈頭道:


    “好你個衛國,我辛辛苦苦幫你牽線搭橋、省領導辦公室還跑了好幾趟,好不容易攢點家產被你當人情雙手奉送給人家,打我的臉不要緊,瀧口港發展遠景呢,建設得熱火朝天的小喬島、狀元島港口泊位呢?一句報恩全部完蛋?!”


    夏衛國被罵懵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結結巴巴道:“白書記息怒,白書記息怒……我我我……我也沒辦法呀白書記,其它港口都這麽改,我夏衛國何德何能騎到屠書記頭上?瀧口港還以集團形式存在,以後我主管瀧口港就行了,還跟過去一樣。”


    “你糊塗!什麽一樣?根本不一樣!”


    白鈺道,“以前國資控股、財正收支兩條線模式下,每筆賬款指向明晰有據可查;成立集團股份製後企業運行模式下有個資金池,池子越大水越多,水越多越沒法查清來龍去脈,以後你怎麽死都不知道!”


    夏衛國汗涔涔道:“白書記……我是做技術出身的,很多東西都不懂……”


    “不懂就得慎言慎行,有你這樣亂表態嗎?”


    白鈺訓斥道,“你是堂堂瀧口港集團董事長,不是屠鄭雄一手奶大的孩子,該爭取的利益和地位就要毫不含糊,因為你不止是你夏衛國,你代表瀧口港集團,你要對大股東和投資者負責!”


    “我錯了,白書記,”夏衛國沮喪地說,“明天我去找屠書記收回之前的話,然後雙方坐下來協商……”


    “你別去了!”白鈺道,“你這付德性被他三言兩語就打趴下,這事兒要走正式流程。”


    “正式流程?”夏衛國又不明白了。


    白鈺暗歎夏衛國並不是自己心目中理想人選,而是視線範圍內能信任的人選,說白了叫做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


    “要讓資本說話,給大股東充分的發言權,”白鈺循循善誘道,“瀧口港集團董事會經過內部投票,否決關於接受湎瀧港集團並購的提案,把難題交給屠鄭雄去破局不就行了嗎?你當然盡力支持,可董事長也隻有一票啊對不對?”


    夏衛國索性打破砂鍋問到底:“如果他通過省市領導施壓呢,畢竟其它港口都一個模式,白書記?”


    “施壓就置之不理,別忘了你已不是公務員,你不是夏主任!”白鈺道,“雙方可以坐下來談——我指的是商務團隊,比資本,比實力,最終由大股東及投資方之間達成共識。”


    “我明白了,白書記。”夏衛國心悅誠服道。


    跨年之夜,白鈺等市領導隻睡了個囫圇覺天沒亮就起身直奔萬裏銀秋灘環球影視城。


    一路上隨機查了幾個便民服務點,寒風裏都有市直區直機關人員裹著大衣抖抖索索,鍾離良感慨道:


    “哎,這當兒還不如老百姓蜷在被窩裏快活,公務員也不好當啊。”


    白鈺道:“才付出這點兒就讓你感動了?可見在大家腦海裏公務員就應該高高在上,卻不是理論上的人民公仆?公務員存在的價值就應該關鍵時刻出現在人民群眾需要的地方。”


    晏越池手掩著嘴打了個嗬欠,應道:“是啊是啊,累點也應該。”


    白鈺陡地深深打量他一眼,道:“對了,越澤副處級待遇手續下來了吧?”


    當著鍾離良的麵談論也沒什麽,晏越澤笑道:“資料都已經做好,組織部那邊意思是放到一月份走程序這樣檔案記載跨了年,正科任職時間看起來充裕些……還要感謝白書記的關心,要不然……”


    白鈺淡淡道:“越澤別客套,領導關心秘書成長進步也是應該的,身邊同誌都管不好還能管全市幹部?越澤,副處到手後下一步什麽打算?”


    有之前與龍忠峻的談話墊底,晏越澤毫不猶豫道:“沒打算,跟鍾離一樣繼續緊隨白書記其後。”


    “鍾離跟你不同,”白鈺笑道,“人家是自由職業者,想幹就幹不想幹隨時可以走……”


    “隻要白書記不嫌棄我肯定不走。”鍾離良趕緊道。


    晏越澤誠懇地說:“不管白書記怎麽想,反正我是一心一意跟著您,別的不多說。”


    白鈺欣慰地笑笑,沒再就這個話題展開討論。


    領導對秘書都有很特殊的情感,一方麵不願用得得心應手的秘書離開,重新培養和磨合很麻煩;另一方麵又希望秘書有更好的發展,人才不能浪費。


    此時白鈺也在左右搖擺,舉棋不定。


    昨晚數據出爐湎瀧交出一份靚麗的成績單,不消說從省裏到京都都會為之稱讚,何況高層當中有布局大師範曉靈相助,明月本來也寄予厚望但恐怕多少要受周洲之死事件影響——


    人的名字很大程度微妙折射出其命理,比如白鈺不白(皮膚黝黑);於煜的性子的確總缺一把火;而宋楠做什麽事都困難。


    明月當空,卻始終與黑暗相伴啊。


    還有以下棋確定種子選手人選的那個神秘係統,與嶺南都家的和平協議等等,所有跡象都表明白鈺必將在小換界前離開湎瀧,提拔到更重要崗位。


    留在暨南,還是調往外省?


    進申委班子,還是提拔副省長?


    具體提拔到哪個崗位,負責什麽?


    白鈺根本沒有多想,想也沒用。如果能提拔副省級應該批量進行,大隊伍行列少不了俞晨傑、岑哲奕、陸鍇、於煜等等,等於從一個陣地轉到另一個陣地繼續選拔,倒下或退出的宋楠、周洲(或許還有樓遙)……


    在尋常人而言邁入省部級等於鯉魚跳龍門,而白鈺的視界都是意料之中,從某個角度說其仕途才正式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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