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選人名單也大致出了名單,共14位,其中王家6位,桑家4位,剩下4位則由小姓小戶人家瓜分。


    白鈺指著名單道:“要明確三個嚴禁,嚴禁同一村組兩人以上入選;嚴禁村委會成員之間存在三代之內直係親戚關係;嚴禁違法犯罪等不良記錄的列入候選人。”


    汪新奎搖頭道:“按桑華村現狀很難實現第二條!夜裏我們做過篩選,嚴格卡條件的話候選人素質和能力都達不到要求,我們不能眼睜睜看桑華村民選出一個毫無領導力執行力的班子啊,白書記!”


    “好,退一步村委會班子內不得超過兩個以上存在三代之內直係親戚關係,但重要崗位按三個嚴禁標準執行,象王大彪當村長、王小紅當婦女主任的情況不應該出現。”白鈺道。


    “選舉大會隻選村支兩委委員,具體職務分工要等村支兩委會議再選,那個可以內部掌握……”


    汪新奎道,“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王家揚言全麵杯葛桑家候選人,有一個否決一個;桑家也不甘示弱說凡姓王的一律不選,力爭王姓候選人過不了半數,唉,王家掌握了近一半選票,杯葛桑家可不是說著玩玩的,萬一葛姓候選人全軍覆沒恐怕又是一場更激烈的群毆事件,想想不寒而栗!”


    白鈺笑笑,拍了拍汪新奎肩頭道:“一夜沒睡新奎辛苦了,這麽大年紀不容易啊……新奎,我們是製定規則的人,某種程度等於造物主,隻要設計精巧不誇張說想要誰贏就誰贏,根本沒有懸念!怎麽可能為這種事發愁?”


    汪新奎吃驚地說:“可規則必須公平公正,一人一票選舉是基石啊,白書記!”


    “說得對,不過在實際工作上必須靈活把握公平公正的定義,”白鈺敦敦善誘道,“新奎你看,基於顯而易見的公平公正規則放到目下桑華村就是笑話,因為王家擁有將近一半選票,它可根據自己的意誌對任何人說‘不’,那麽對桑家公平公正嗎?所以就要適時調整規則,讓規則更適合桑華村的環境。”


    “我……我不太明白……”汪新奎感覺一夜沒睡腦子裏全是漿糊,完全跟不上白鈺的思路。


    白鈺遙望遠山,悠悠道:“十多年前我第一站工作的貧困鄉就參與過村支兩委換界選舉工作,當時情況也差不多村長一手遮天,而且得到鎮主要領導暗中支持,單靠選票根本沒辦法讓他落選,怎麽辦?”


    汪新奎茫然道:“怎麽辦?”


    “選票加權!”白鈺一字一頓地說。


    “哦——”


    汪新奎恍然大悟,卻又皺眉嘖嘴說不出的為難。


    選票加權計票法在邊疆、山區、少數民族聚居區域偶有應用,主要克服某個大姓人數占優或家庭人口多在選舉中的優勢。


    特別實施計劃生育的年代,漢族家庭一家三口頂多三票;少數民族卻可以不執行計劃生育很可能一家七八口那麽選票數碾壓漢族家庭,長此以往漢族人就被慢慢排擠出村支兩委班子。


    選票加權計票數則能克服這種弊端,即不管家裏多少張選票隻按一個基數計算,即一戶一個基數票;在此基礎上加權,每多一張選票加0.1個點,以此類推,原來一戶有11張選票如今隻剩兩張選票。堅持了一人一票原則,又遏製大戶人數優勢從而實現戶戶平等。


    “這樣能徹底把王家排除在外,確保桑家候選人入選?”汪新奎無不疑惑問道。


    白鈺道:“越澤已初步做了統計,按加權法計算王家選票將從原來124張降至69張;桑家從71張降至52張;其他小戶小姓本來家庭平均人口就少,原來75張現在63張,由此就形成三足鼎立之勢,王家近一半優勢不複存在,桑家權重也大幅下降,對我們來說不是好事嗎?”


    “但……”


    “但我們不會主觀傾向選誰或不選誰,”白鈺道,“事實上我很想知道這樣三足鼎立相對公平的狀態下,哪些候選人能夠脫穎而出;反過來說,如果通過加權計票法選出的村幹部更能讓村民們接受,那麽我們也會接受,皆大歡喜。”


    “那倒是,那倒是,”經此點撥汪新奎也想明白過來,“王家、桑家不管誰上跟我們沒關係,重要的是桑華村村民接受選舉結果!”


    太陽升起後,各項工作有序進行中。


    常興邦接到屠鄭雄電話,氣勢洶洶說廉村屬於港口行正管轄,即使發生案件也應該由港口分局出警,市局和湎南區局貿然進村抓人非常不妥,是跨區執法;抓捕村長吳扣實也應該履行規定程序,不能說抓就抓!


    屠鄭雄要求市局立即把吳扣實移交港口分局經辦,否則要向省廳反映!


    換以前龐森、任凱俊等人很可能就被嚇住了,常興邦怎可能買賬?


    常興邦硬邦邦道:“根據公安機關組織管理條例,市局有權直接偵辦、經手轄區內所有案件;市局根據線索抓捕犯罪嫌疑人也無須向任何單位部門或領導請示匯報,你要反映就反映,我就告訴你兩個字——沒用!”


    說罷直接掛斷電話,把屠鄭雄氣得七竅冒煙。


    屠鄭雄終於看明白了,白鈺以及培養的親信手下風格都差不多,就是硬懟的時候有理有據而非胡攪蠻纏,讓你挑不出半點毛病。


    問題在於屠鄭雄很不放心吳扣實,一旦如實交待囚禁王丹丹和曉優是受自己指使,那麽麻煩真大了!


    雖然在這個過程中屠鄭雄未雨綢繆做了防護牆,但但但但……這種事明擺著最終指向自己,賴也賴不掉的!


    苦思冥想良久,屠鄭雄將屠友軍叫到辦公室,壓低聲音道:


    “姓常的態度強硬,看樣子要不到吳扣實……上次抓王丹丹和曉優的人,送他倆到廉村跟吳扣實交接的人,統統要打發到境外至少半年內不準回來,防止姓常的盯住不放!”


    屠友軍心裏默算會兒,道:“共涉及到七個人,送到境外沒問題今夜就能安排,關鍵到外麵生活六個月需要很大一筆費用……”


    屠鄭雄不耐煩道:“想辦法從經費裏麵列支,到時我跟楊應生打聲招呼,這點都不算事,重要的是安全,安全第一!”


    “沒問題沒問題。”屠友軍暗想又能趁機撈點油水了,生活費這種項目可鬆可緊可多可少,到時還不是隨便自己報。


    沉著臉又想了會兒,屠鄭雄道:“從夜裏到現在,吳扣實進去差不多十個小時,弄不好姓常的已經挖到些什麽……今夜出境太遲,你立即把七個人召集起來弄到安全地點,先躲過市局第一輪強力搜捕。”


    屠友軍揚揚眉頭道:“市局敢到港口抓人?不可能的!我的人不放他們踏進港口半步!”


    “別太自信,我們必須通盤考慮所有情況,”屠鄭雄道,“過去市局是不敢,現在姓常的下得了狠手,畢竟公安機關組織管理條例裏麵有規定,”他也是現學現賣,“萬一被市局把線索連起來就被動了。”


    “我把他們藏到外籍貨輪上,沒有海關等審批手續不準隨意登船。”


    “具體怎麽操作你看著辦,前提確保萬無一失!”


    屠鄭雄略有些意興闌跚地說,“友軍啊,最近大環境小環境對我們都不太友好,要挺住,挺住,把最困難的時期捱過去就行。”


    “叔叔,我覺得目前處處被動的原因在於管委會很多重要崗位不是我們屠家的人,叔叔有必要在這方麵多想想辦法。”


    屠友軍軟中帶硬提醒道。


    屠鄭雄先一怔旋即悟出話裏的深意:屠友軍利用這個機會向自己索要副廳待遇!


    屠友軍的副廳問題從去年折騰到今年,可謂“冷水洗澡越洗越小”,先打算直接以分局局長身份直接提拔副廳待遇;然後想爭取吳智功騰出的副主任位子;現在名額都折騰沒了,屠友軍麵臨等米下鍋的窘境。


    當然他也有理由逼宮。


    這些年來屠家爺孫三代的髒活累活黑活都交由屠友軍父子經手,說實話承擔了很多法律風險隻是一直比較順利沒暴露而已,憑什麽早就答應好的事遲遲不能到位?


    況且屠友軍也打聽到市委常委會討論內容,得知自己其實有機會提拔到市裏享受副廳待遇,純粹因為屠鄭雄不願讓出港口分局局長位子,沒能與白鈺達成協議。


    更況你屠鄭雄確保小情人黃婧提拔正處職,我親侄子倒成為平衡的犧牲品,象話嗎?


    因此屠友軍心裏有那麽一些怨氣。


    屠鄭雄也是能伸能屈的漢子,當下笑道:“友軍說得對,事實上我這段時間正在策劃騰個副廳名額給你,省港務廳那頭打過招呼,說隻要湎瀧港內部總職數不變原則上不過問內部調節;省組織部也持相似態度,隻要名額騰出來再跟姓白的談談,其它方麵讓讓步都沒關係,必須幫你達成目標!”


    屠友軍聽了心裏那個爽呀,眨眨眼滿臉堆笑道:“謝謝叔叔始終把我的事放在心上,哎,可眼下港口副廳位子手指頭都數得過來,在位的不談,吳智功還在蠢蠢欲動想重新出來工作呢,那個名額怎麽騰?”


    “叔叔心裏有數……”


    屠鄭雄站起身緩緩踱到窗前,目光投向遠處薄霧籠罩下的瀧口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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