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南會有大動作嗎?”宋楠道,“哥哥好似太平洋颶風,走到哪兒橫掃到哪兒——你在通榆十多年換了三任申委書記……”


    白鈺連連搖手:“別都賴到我頭上,我跟王益峰根本不熟;駱嘉斯主要受小貝險些被雙規影響;宇文硯嘛也不能全怪我,出了那麽多臭棋完全德不配位。”


    “我一直奇怪憑宇文硯的能耐怎會贏得嶽老賞識,虧他以前主管鍾組部,真是幹人事的不幹人事,居然讓宇文硯那種幹部上位。”


    白鈺道:“宇文硯與沈直華有個共性即跟古玩造假集團聯係密切,而嶽老是圈內出了名的收藏家、鑒賞家,可惜的是,如同他鑒定古玩一樣經常走眼,宇文硯分明地地道道的贗品!”


    宋楠道:“提到古玩,上次路過臨州時小貝講給我聽一件事兒,說海獅集團董事長甘霄在歐洲拍賣行花費1.5億買下一幅唐代古畫,帶回來獻給故宮博物館,裏麵專家鑒定是贗品但也煞有介事收下然後隨便塞到哪個角落,內部口徑是不能打擊富豪們重金購買國寶捐獻國家的熱情……”


    白鈺接口道:“其實唐代古畫是國內某元老收藏的,或許就是嶽老,甘霄此舉變相獻金,又扮足愛國商人情懷好戲,可謂一樁成功的商業收購案。”


    “猜個正著!”


    宋楠道,“小貝還說不單甘霄,雲中鷂、長孫府等超級富豪都偶有一擲千金購買古玩的軼聞,實質背後暗含很深的算計與門道,人家辛苦賺來的錢可不會白白扔下水。”


    “嗯,暨南這邊古玩市場很亂水也很深,來勳城當天晚上就遭遇到了……”白鈺道。


    “勳城啊,有人惦記你了,今天特意打電話,說起來跟曉台還是同行——曾經的同行冤家。”


    宋楠微笑道。


    提到同行冤家,白鈺立馬想到暨南電網集團董事長樊墨。


    當初在甸西,白鈺始終琢磨不透暨南電網下屬的暨南雲河為何寧願虧損也要拿下奉澤電廠項目,遂巧妙將電廠與甸西江綜合治理工程打包招標,最終給了攔腰殺出來的上高電力。


    暨南電網铩羽之後沒繼續糾纏,默默做完劉家嶺隧道工程後低調退出,從此再也沒在白鈺麵前出現過。


    與於煜、宋楠、楚楚、越越等家庭聚會時提及此事,白鈺也覺得奇怪。樊墨與自己是京都大學校友,彼此都有手機號碼,即便不好意思直接聯係,發條短信或委托宋楠轉告一聲“想做”即可,為何一聲不吭卻大費周折暗中策動?


    “樊墨惦記我幹嘛,他最惦記的難道不是曉台?”白鈺笑道。


    宋楠隻說了五個字:“因為屠鄭雄。”


    白鈺臉上閃過一絲訝色,繼而點點頭道:“屠家到底人脈甚廣,觸角伸到長期在海外的樊墨身上了,原先我倒忘了港口電力係統承建單位是暨南電網。樊墨打電話找你,你當然沒法推脫了。”


    “唉,個中滋味難言。”宋楠歎息道。


    方晟失蹤事件引發的一係列連鎖反應中,最倒黴的並非於家、白家,而是樊家,這一點真是出人意料。


    方晟位居上高申委書記誌在高遠,京都警備區正委樊偉、司令白翎,正務院大理則是愛妮婭,都是他多年來信得過的親密戰友,此等組合不管放在哪個時代均堪稱王炸,無人能敵。


    然而那晚過程實在撲朔迷離,到後來京都高層震怒於白翎擅自關閉部分區域監控造成管治盲區——若來支空降部隊能直接殺入城內,那還了得?遂將白翎免職賦閑之後再降了軍銜;受她波及,樊偉也回了樊家大院閉門不出。


    白翎可以說自作自受,樊偉實在滿臉是淚啊。


    那晚樊偉喝酒也是工作,代白傑衝出麵陪同進京述職的幾位將軍;而且樊偉與白翎還不一樣,按正常晉升路徑,他下一步將提拔軍部副職接替白傑衝的位置,這也是之前都達成的默契!


    一切都怪誰呢?樊鼎龍、樊偉父子當然把賬算到白翎以及無由來失蹤的方晟頭上,繼而,作為方晟女人的樊紅雨以及方晟兒子的宋楠,其實在某段時間都很不受待見。後來情緒稍平還是親情為大,但偶爾——尤其樊偉幾杯悶酒下肚總要絮絮叨叨將方晟數落一番。


    所以宋楠歎息“個中滋味難言”,實質就是心理上總感覺歉疚樊偉父子,倘若樊偉官至軍部副職,樊墨還會守著暨南電網攤子滿世界跑參與競標電力工程麽?


    無怪乎樊墨一個電話就讓宋楠扔下手邊事務來到湎瀧。


    白鈺靜靜地連喝四小盅茶,道:“屠家是湎瀧地頭蛇,近十多年踢掉六任市委書記、七位市長。”


    “我聽說了。”宋楠道。


    “我到任采取先發製人的策略,已經打得屠鄭雄無還手之力,不誇張說,明天我再開口要十個億,他揉揉肚子在心裏痛罵我一通但還得乖乖掏錢。”


    “那是肯定的,不逼到山窮水盡他父親屠宗實不可能出麵找樊墨,港口電力係統建設的單屬於一次性人情,用過就作廢,以後樊墨不可能再出麵幫屠家說話。”


    “樊家呢?”


    “樊家……”宋楠悵然若失良久,道,“至少近幾年內樊墨不會好意思找我,其它就不知道了。”


    白鈺又泡了一壺茶,道:“屠家真正的靠山是嶺南第一大家族。”


    “我知道,那是嶺南地區很多人的靠山。”


    “跟樊家關係如何?”


    宋楠笑了,道:“還不如問與白家關係如何,你家爺爺在南海屯兵七八年呢。”


    白鈺道:“不瞞你說我還真問過,回答是井水不犯河水,在這方麵雙方都很謹慎,不會輕易招來殺身之禍。”


    “我懂我懂,重兵在握最忌大臣讒言,古今中外都有血的教訓,”宋楠道,“拿我來說今晚也不能在這兒喝酒,再晚也要趕回軍營。以後與你還有小貝相聚的機會越來越少,而楚楚、越越、phoebe基本中斷聯係,沒辦法的事兒請哥哥體諒。”


    白鈺喟然長歎,怔忡有頃道:“越越也很久沒……各自重任在身,分離在所難免,唯願多年後所有謎團解開、所有理想得嚐,一大家人能象商碭那樣熱熱鬧鬧地喝酒聊天。”


    “我想一定會,一定會!”


    宋楠說著站起身,“茶喝飽了,我也該走了,明早乘坐另一艘船或許能追上今天這班,等執行完任務回來有三天假期,到時再來湎瀧不醉不歸,再見!”


    “哎——”


    白鈺道,“你還沒問我答不答應呢?”


    宋楠眨眨眼:“與以前俱樂部比賽一樣,球傳到你腳下接下來怎麽踢隨你,我不管了。”


    他倒也瀟灑,用力擁抱白鈺後便大步離開。看著墨綠色吉普車疾駛消失在夜幕裏,白鈺心頭一陣陣說不出的苦澀。


    正待轉身,又一輛車悄無聲息停到別墅前,抬眼看時,龍峻忠、晏越澤以及很久未見的邵俊鋒、柳揚揚依次下車。


    很好,基本配置的正經班底全部到齊。


    饒是白鈺心思重重還是展顏一笑,道:“快把鍾離叫過來,飯菜都準備好了,搞點酒邊喝邊聊。”


    說來還真是白鈺到任湎瀧喝的第一頓酒。


    按說新領導來了班子應該組織歡迎晚宴,但白鈺第一天就跟黎明複、屠鄭雄鬧得不愉快,第二天、第三天連施殺手雙方鬥得白熱化,哪有喝酒的氛圍?


    圍著圓桌坐下,龍忠峻捋著胡須道:“向白書記說明一下,邵總、柳總主動要求隨車過來,我和越澤反複勸說都沒用。”


    晏越澤附合道:“是啊是啊,我說白書記剛剛上任肯定來不及考慮投資工程方麵的工作,最好等思路成熟再作打算。”


    “沒說做工程,也不投資,我倆就是專程幫白書記慶祝,之前在上電沒趕上嘛。”柳揚揚笑嘻嘻道。


    邵俊鋒訥於行敏於事,隻是笑不吱聲。


    白鈺也笑,心知他倆都以商人特有的敏銳瞄準暨南龐大廣闊的市場,實踐證明,市場經濟越發達的地區法律等製度越規範生意越好做,賺錢也相對容易,種種生意場上糟心事不是沒有而是相對少些,因此互聯網大廠誕生在臨州等沿海發達省份,而不是中原、西北、東北有其必然規律。


    白鈺從不反對身邊的人賺錢,包括鍾離良都如此,隻要賺得合法合規、光明正大,換別人也是賺,為何不能是親朋好友、自己信任的人?


    但在這個過程,自己必須置身於度外,一旦財富失去應有的界限就會陷入說不清道不明境地。


    方晟後期便是踏中自己給自己挖的坑,哪怕趙堯堯揮動數千億救駕都無濟於事。


    從這個意義講,方晟確實是官場先鋒,探索出很多書本裏找不到的,也沒人手把手教的經驗,為黃海係、為朱正陽也為白鈺等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白鈺舉杯道:“各位……鍾離和俊鋒跟隨我的時間最長從關苓到甸西再到上電,但最先認識並給予我很多指點和幫助的還是龍主任,揚揚也在商碭認識後來關苓建設也作過貢獻,相知甚深——都是我極為信任的朋友、同事、長輩,在此湎瀧新局麵之際我敬各位一杯!”


    六個酒杯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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