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


    上電曆史上,也是通榆曆史上第一座大型野外cs實戰遊戲場正式完工並對外開放!


    揭幕儀式那天,五輛滿載著全國各地主動報名嚐鮮的遊戲玩家的大巴車沿著新修成的城際快速通道駛入東峰山礦區,隨後啟動網絡直播,第一批三十位玩家換好遊戲服,配好裝配,在雷鳴般的掌聲中依次走進遊戲場入口。


    “安全絕對沒問題吧?”嘈雜聲中陳愛郴無不擔心地問,內心覺得哪怕遊戲體驗差、設備設施達不到玩家期望值、設計出岔子都無所謂,關鍵在於平平安安完成網上直播。


    崔月琴道:“整個區域提前十天清場,三天前防爆專家率領探測小組細梳了一遍,這會兒內外布置有五道防線,我敢保證蒼蠅都飛不進來!”


    新上任的房經天也說:“我們知道七個礦區都盯著東峰山,千萬不能出岔子,所以……崔書記已連續睡在這邊好幾天了,就是不放心安保措施現場時刻盯著。”


    “壓力都很大呀,”陳愛郴點點頭,“真有人想看我們東峰山礦區的笑話,大家必須凝起神來!”


    三個人目光不約而同投向台子正中間的白鈺,心知他此時貌似談笑風生實質恐怕比任何人都緊張。


    cs遊戲場是礦業轉型的關鍵戰役,隻能成功,不能失敗,否則全麵推進的礦業改革會受到毀滅性打擊。


    黃滄海饒有興趣看著直播畫麵扣人心弦的巷道槍戰——他放鬆得很,出了成績是自己領導有方,有了問題是白鈺組織不力。然後含笑問:


    “結構這麽複雜的礦井每次隻能容納三十人,會不會影響比賽緊湊感?商業運營的話,這樣規模收回投資周期比較長吧?”


    白鈺解釋道:“因為對外直播也是宣傳,把場麵搞得宏大氣魄些,讓玩家有充分的活動空間和施展技巧的舞台,平時會分隔成不同主題的戰區進行類型格鬥。至於成本,單單這個cs遊戲場肯定虧本,因此仍在緊鑼密鼓地投入改造,等形成遊戲場、密室、迷宮等規模化立體式布局後,才會有不錯的盈利空間。”


    黃滄海微微頜首:“要注意安全問題啊,礦井不是爆炸就是透水還時不時坍塌,我聽到這些消息就揪心。礦工內部解決還好,如果玩家遇到類似情況那個影響太糟糕了,以後根本沒人敢過來。”


    “是啊,我已多次跟東峰山管委會強調安全問題。”


    白鈺道,心裏其實也不是很有把握。


    傍晚時分,深深的礦井下麵——


    黝黑而幽深的礦洞裏,有人慢慢擰開安全帽上的礦燈,與身邊的男子並肩看著井壁。


    赫然竟是晏越澤和表娘舅耿棟!


    “是這條道?”晏越澤語氣生澀而緊張。


    耿棟對照手裏破破爛爛的地圖看了會兒,道:“沒錯,走到這裏已經到了東峰山礦區,上麵是剛修成的城際快速通道。”


    晏越澤道:“八個礦區井水不犯河水,當時怎麽允許把礦道挖過界的?”


    “挖錯方向了,”耿棟道,“按地圖應該往東挖,結果技術人員看岔氣指揮工程車向西挖了六天,發現不對時已到東峰山那邊了,為這事兒礦區管委會領導、中層幹部、礦井長等等都吃了通報,很嚴重的責任事故。”


    “既然挖錯了為什麽不回填?”


    “這是條單脈線,回填需要一大筆費用,礦區管委會怕申報費用再挨批評索性把坑口做了簡單封閉。”


    邊說邊走,走到盡頭兩人止步,表情複雜地看著井壁。


    耿棟道:“這個點離正在試運營的cs遊戲場直線距離隻有442米,就是說隻須足夠多烈性炸藥,哪怕不能直接破壞起碼也能造成遊戲場結構性坍塌,玩家不是在礦井裏出生入死的礦工,肯定會有傷亡。”


    晏越澤沉吟道:“東峰山為cs試運營做足安全措施了,難道不知道……”


    “這條礦道根本不在東峰山礦井分布圖裏;石塔山最新礦井圖裏也沒有,而是一個被人遺忘的錯誤。”


    “噢——”


    良久晏越澤聲音飄忽地說,“放‘水錢’的就讓你製造爆炸事件破壞cs遊戲場,而不是剛開始所說炸毀有機器人的礦井?”


    “那幫人變來變去,哪個曉得在想啥心思。”耿棟邊說邊偷瞄對方,礦道裏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楚。


    “給多少錢?”


    “答應接活先給10萬,做完活兒再給70萬。”


    “萬一剩下70萬不給咋辦?”


    耿棟道:“越澤,你同意舅舅幹這票?”


    晏越澤反問道:“舅舅怎麽想?”


    礦洞裏氣氛詭譎而沉悶,透著令人不安的寂靜。


    耿棟道:“兩條路,一是幹,我拿80萬讓你舅媽表哥過上好日子,順便幫你出口氣,石塔山都知道姓白的因為我的事把你一腳踢開,無情無義,坑坑他沒啥說的;二是不幹,也行,你找姓白的舉報我,這樣你立下大功而我被關進去判重刑,放‘水錢’的被連鍋端債務都能免掉,結果差不多。越澤掂量掂量,哪條路更好?”


    長時間沉默。


    “舅舅幹了這票,後麵怎麽辦?”晏越澤問道。


    耿棟慘笑道:“還能怎麽辦,逃到對麵打黑工唄,捱一天是一天。越澤沒必要害怕,即使查出來我幹的,隻要證明你沒參與就行,已從市長身邊踢回來了能差到哪去?舅媽表哥他們,還請越澤看在我的份上多多照顧,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他們。”


    都已走到這一步了還能說什麽?


    晏越澤深深歎了口氣,目光深沉地說:“舅舅,我絕對不會舉報你!舅舅把我越澤看成什麽人了?從小到大關懷照顧不說,去年我到市裏後家裏全靠舅媽幫忙,點點滴滴恩情我都記在心上。做官……大與小有什麽幹係?舉報自家舅舅,以後我能在石塔山、能在上電立足?真那樣做,我就不是晏越澤!”


    耿棟深為感動,道:“有這番話不枉我這些年來的心血!越澤,那我下決心了,幹!”


    “我倒想了第三條路,舅舅,”晏越澤道,“為什麽非要有爆炸結果?你可以主動投案自首,揭發放‘水錢’那幫人,一網打盡的話債務照免,礦區還有獎勵。”


    “那個不行,人家早就想好了!”


    耿棟身子微微抖了兩下,道,“早在幹藍晶石礦那票就警告過,要敢舉報的話,他們絕對有能力搶在警察動手前先把我家人——舅媽表哥他們全部弄死!那幫人很殘忍的,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晏越澤憤懣地在井壁上捶了兩拳,半晌道:“我走了。”


    說罷大步離開,耿棟呆住,隔了會兒追上去問:“我怎麽辦?我怎麽辦?到底怎麽啊你說說。”


    晏越澤停住,從上到下打量他,然後道:“該怎麽辦,就怎麽辦,我什麽都不知道!”


    “什麽叫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看著他的背影,耿棟僵在原地喃喃自語。


    晏越澤穿行在伸手不見五指且蜿蜒曲折的巷道裏,有過下井經驗的他越走越快,轉眼將耿棟甩落四五條巷子。


    “晏-越-澤——”


    當他拐一個彎道時,礦井內部設置的緊急避難所裏突然傳出含混模糊的聲音,似有人故意捏著嗓子發出的。


    晏越澤停住腳步,目光定定看著黑暗裏若有若無的黑影,沉聲道:“你是誰?在這兒裝神弄鬼幹嘛?”


    到底管委會中層幹部,說話、神態自有一股迫人的官氣。


    “你-來-幹-什-麽?”


    “我是管委會幹部,我有權到石塔山轄內任何礦井!你呢?”


    對方陡地沉默,大約半分鍾後換了付堅硬生冷的語氣:“知情不報,縱容親戚犯罪,不象管委會幹部做的事吧?”


    晏越澤道:“你一直在偷聽?你就是唆使我舅舅犯罪的幕後指使者?”


    “我想我還是先承認下來,這樣方便我們之間談話。”


    “談什麽?”


    “首先很讚賞你的義氣,不肯為巴結討好大領導犧牲自家舅舅,憑這一點,我們之間才有談話的前提。”


    晏越澤冷冷道:“我做事自有原則,不需要你來評價。”


    “對,我們也有我們的原則,”黑影道,“晏科長,你舅舅的事有更好的解決方案。”


    “你說。”


    “達到目的的途徑很多,爆炸過於張揚,不到最後關頭我們也不想。如果晏科長願意合作,有技巧地達到共贏結果,對我們雙方和你舅舅一家都好。”


    “所以呢?”


    “炸藍晶石礦;炸這裏破壞cs遊戲場,我們初衷都不願意傷害任何個人,隻想表達合理訴求,”黑影道,“很卑微很可憐的訴求,本該正大光明向正府提,可惜沒人聽,上電八個礦區幾十萬礦工加起來都阻擋不了白市長改革的腳步,對吧?”


    晏越澤道:“你若想跟我辯論礦業改革的意義,那真找錯人了。”


    “事到如今辯論已無意義,唯有讓白市長看到錯誤帶來的後果,那就是——無休止的反抗、暴力、災難!剛才你倆沒看到秘密打的孔,爆破眼將延伸到離cs遊戲場不到100米的側下方,一旦爆炸……你長期在礦區工作評估得出破壞力!”


    想想都心驚肉跳!


    晏越澤不由順著對方的話問道:“需要我怎麽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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