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牛德清和魏隊聯袂到市長辦公室匯報工作,經過虞伍辦公室時門明明開著,兩人腳步都沒停直接越過去——


    霸道出手拿掉市局和刑警隊四名班子成員的市長,與保不住嫡係親信的副市長,如何明智地站隊無須多想。


    “向於市長匯報,”牛德清恭敬地說,“關於包富榮同誌遲到問題,經查是早上六點四十六分接到會議通知,起床後發現平時換著穿的兩套警服都被老婆洗了沒幹,翻箱倒櫃找以前舊警服耽誤了時間;他本身有低血糖毛病,出門前又匆匆吃了東西。當然更錯誤在於不應該在於市長麵前撒謊,遲到就遲到,扯什麽塞車,這是事關誠信的原則問題。”


    “怎麽處置?”於煜直截了當問。


    “扣發當月考勤獎,取消今年評優資格,並要求包富榮同誌從下周一起連續五個清早到市府大院前的十字路口崗亭值勤,每天不低於兩個小時。”


    “嗯,還有一位呢?”


    見市長認可對包富榮的處置,牛德清暗暗鬆了口氣,道:“關於賁峰同誌遲到問題,經查昨晚在市郊某位朋友家打牌,玩到淩晨兩點結束考慮到過於疲倦便沒回家,早上接到會議通知趕緊趕回來,但他眼睛不好使,車技也不高,半小時車程開了將近四十分鍾……”


    於煜心知郊區是真的,打牌卻是扯淡,八成在包養的小情人那邊逍遙,但查到這個程度也可以了,不可能連同牛德清等一網打盡。


    眼下正是用人之際。


    “打牌,還是麻將?賭沒賭錢?”於煜漫不經心問。


    “就是最簡單的慣蛋,剛才我還罵他無聊透頂,”牛德清賠笑道,“市局處理意見是扣發當月考勤獎,下周六、周日連續在市局110指揮中心值兩個夜班,於市長覺得怎樣?”


    畢竟市局黨委成員、享受副級待遇,處罰力度略低於正科級的包富榮。


    於煜微微頜首,道:“向虞市長回報一下,說我已經原則答應了,兩人的處理情況要在全市公安係統通報。”


    牛德清知他要單獨聽取專案組匯報,連連點頭道:“好的,我這就過去。”


    甫一離開,魏隊正襟危坐道:“向於市長匯報,專案組對劉捷、熊葉奇嚴加審訊,並將昨天以來的現場勘查記錄等回頭看,目前發現並掌握下列線索,一是玖融科技副總經理周季節,已舉家外逃,同時失去聯係和下落不明的還有玖融科技全體高管層,可見涉及到公司形式的企業犯罪;二是關於寫字樓蹊蹺的大火,專案組已根據監控抓捕了兩名縱火嫌疑人,審訊仍在進行當中;三是專案組走訪、質詢了王雁家人和玖融科技研發中心部分員工,一致反應近來他情緒不太穩定,經常獨自在辦公室加班到淩晨……玖融科技主要業務和技術都圍繞銀行端,都在工作日操作處理很少需要加班,他曾在愛人麵前透露發現很嚴重的情況,但不肯說得太細……”


    “看看,專案組同一批人,就換了個組長,10個小時幹了24個小時沒做成的事兒,說明什麽問題?”


    於煜道,“到底專案組成員消極怠工,還是受到什麽暗示?若是前者,哪怕取得成績都要秋後算賬,嚴肅處理;若是後者,該追究的還得追究,挖一挖根源出自何處!”


    魏隊道:“情況是這樣,於市長,我私下找了兩位專案組成員問過,徐克剛倒沒有暗示不查或怎麽樣,隻是說雙休日占用弟兄們時間不好意思,涉及市長的案子別著急慢慢來,不追求速度但每個環節要做實,然後他從中午起就沒在刑警大隊露麵。有他這個態度,專案組覺得真沒什麽,隻留兩位慢騰騰錄口供、整理現場勘查資料,其他人各忙各。”


    “唔……”


    對他的解釋,於煜並不滿意,很顯然魏隊和牛德清差不多主要在中間和稀泥,既表麵上尊重並服從自己,又留有餘地不讓徐克剛等人輸得太慘。


    也能理解他們的苦衷,要在正副兩位市長之間取得平衡,不容易。


    “案子還得繼續推進,特別圍繞玖融科技要重點排查深挖,”於煜道,“年創利幾個億的公司就燒就燒,偌大攤子扔下不幹了,要多大決心、犯多大的事兒才這麽做?還有包括昨天把王雁送到中醫院,個別醫護人員、護工表現都很反常!那是區區玖融科技能辦到嗎?背後肯定大有玄機!魏隊,我還是那句話有獎有罰,辦好這樁案子組織上會對你個人有說法!”


    魏隊挺直胸脯道:“我牢牢記住於市長的話!”


    當晚於煜在書房打棋譜、研究局部死活題到很久,驀地門被推開,談戎腳步有些踉蹌地進來,低聲道:


    “到樓下找三樣東西給我——消毒酒精、紫汞、紗布,別驚動任何人,切記!”


    “好。”


    看出她有些不對勁,於煜趕緊下樓拎了管家團隊準備的急救箱,再到二樓時卻見她伏在客廳沙發上,雖穿著黑衣但很明顯有一塊顏色更深。


    “你受傷了?有沒傷著要害?我陪你去醫院!”於煜斷然道。


    “不!”


    談戎低低道,“我與影子組織成員交手時受的傷,此刻他們耳目遍布各大醫院急診,就等我自投羅網……皮外傷,還好……仔細聽好了,拿把剪刀消毒,剪開我後背衣服,受傷部位全部露出來後,拿條毛巾給我塞住嘴;再用酒精把傷口上的血汙等擦幹淨,然後灑一遍藥粉再用紫汞塗兩遍;最後拿自貼紗布蓋到刀口上——聽明白了?”


    於煜冷靜下來,點頭道:“希望不讓你受太多疼痛。”


    “痛與不痛無關緊要,關鍵在於消毒、消炎。”她淡淡道。


    剪開她後背衣服時,他的手微微顫抖,唯恐不慎刺著她的皮膚。她倒很淡定,憑感覺覺得他剪的範圍太小,不停地要求擴大,結果整個後背衣服都被掀掉。觸手所至,於煜不由得一呆。


    她的膚色並非很白,是那種健康運動型的小麥色,可細膩程度……好吧,目前為止於煜隻擁有過三位女人即高圓圓、夏豔陽、卓語桐,都比不上她!古人曰溫婉如玉,談戎的肌膚卻比玉更輕綿而富有質感,手指按在上麵都不敢用力防止不小心戳破。


    “快點呀,愣著幹嘛?”她催促道。


    “噢噢噢——”


    於煜如夢初醒,邊蘸酒精從外圍開始擦拭邊問道,“對了,你從中學到現在,有過戀愛嗎?”


    “沒,這當兒怎會想問這個問題?”她有些奇怪,“你不關心我跟影子組織成員交手的經過?”


    “打打殺殺那些我不太懂,更機密的事你又不肯說……我是覺得以你的條件身邊應該不乏追求者,是吧?”


    “標準式回答,一是心理障礙,二是難以言說的苦衷,行了吧?”


    “我以親身經曆知道世上沒有解不開的心結,倒是苦衷,其實我有點好奇……”


    “等等!”


    清洗愈發接近創麵談戎似疼痛難忍,拿毛巾塞進嘴裏,做了個繼續的手勢。接下來隨著於煜並不專業的手法,她痛得冷汗淋漓,身子不停地顫抖,皮膚表麵也滲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


    於煜愈擦拭心裏愈加駭然:這一刀砍得真狠呐,從脖子底下劃了道弧形直到股溝上方幾乎貫穿整個後背,且創麵呈側翻狀,可見對手鉚足勁想把她劈成兩半,幸虧她側身躲避及時僅負了皮外傷——


    以前聽爸爸說過,魚小婷、白翎都有這樣的本事,即在交鋒極度不利的情況下能夠盡量以受輕傷的代價躲過致命打擊,這樣的話看似傷痕累累觸目驚心,實則傷的都不是要害。


    “實在熬不過去,要不……要麽我拿繩子綁著你,可能好些?”於煜建議道。


    她先是搖頭,見他不解艱難地取出被咬破了的毛巾,幽默道:“怎麽,想非禮啊?”


    他大窘:“不不不,你誤會我的意思……”


    “開玩笑的,”她繼而道,“我剛剛經曆過激烈打鬥,手腳等關節部位不能被捆綁否則不利於血液循環,繼續。”


    說完她又用力咬住毛巾。


    其實更痛苦的考驗還在後麵,等到清創完成後灑一遍藥粉塗兩遍紫汞塗時,縱使塞著毛巾她也禁不住發出嗚咽聲,顯然疼到無法忍受的程度。


    等到貼上紗布,於煜又問:“藥箱裏有止痛藥,吃兩粒吧?”


    她又搖頭,良久取出毛巾低微地說:“疼痛訓練……抵不住這種強度,以後被俘嚴刑拷打怎麽辦?”


    “噝——”


    於煜倒吸口涼氣,大富大貴家族出身的他從未想過這種可能性,不由得愣住說不出話來,悶頭收拾藥箱。


    隔了會兒,她道:“哎,幫我……按下兩邊肩頭,先前用力過猛了。”


    “好!”


    他很高興能為她做些事,當下輕輕按了兩下問道,“還行?”


    她卟哧笑出聲來,道:“真是文弱書生……這點力道蚊子都打不死,用點勁!”


    “主要怕你吃不消……”


    他不服氣道,手裏漸漸加勁直到她說“可以了”遂維持相應力道,按了幾分鍾,聽她幽幽道:


    “信不信?你是第一個這樣碰我身體的男人,而我居然沒翻臉。”


    於煜心猛地跳了兩下,強笑道:“你好久沒講玩笑了,所以很冷。”


    “對,我就是無趣的人……”


    談戎坦率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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