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半,浦瀅瀅來到莊驥東辦公室而穆安妮來到白鈺辦公室,提交同一份報告:


    工程進度低於百分之三十的15個城建項目!


    其中事實已處於停工狀態的有6家,包括昨天讓白鈺吃了閉門羹的黃花嶺汙水處理廠擴建工程。


    停工理由大抵有兩類,一類是前期拖欠款太多,承建商表示無力維繼;另一類是工程本身就沒有立項,施工的投資的忐忑不安不敢繼續燒錢,惴惴不安等市裏的說法。


    黃花嶺汙水擴建工程兩樣占齊了,既拖欠工程款,又沒立項,屬於當中的典型案例。


    低頭細細研讀材料,白鈺冷不丁問:“樓頂那個小亭子就為了觀雨喝咖啡?”


    穆安妮騰地臉紅了,忸怩道:“也……也沒花多少錢,偶爾看看風景挺好的。”


    “發基本生活費的事兒,你好像不如浦總反應強烈?”


    “是這樣的,白市長,”穆安妮道,“按掛職協議我在甸寶工作截止到年底,明年一月一日起就回市財正局了。”


    白鈺搖搖頭:“不行不行,浦總和你是甸寶僅有的能把項目和賬務來龍去脈說清楚的,我怎麽舍得放人?”


    “那……提高提高待遇唄,單憑基本生活費過不下去呀,白市長。”穆安妮對於他的挽留似也不非常抗拒,語氣間有著小女孩特有的輕快與活潑。


    她跟浦瀅瀅性格完全不同。


    “談談焦兆華吧,聽說他閱女無數,甸寶公司不少女員工淪為其玩物?”白鈺道。


    “公司內部倒不多,市府大院據我聽說就有七八個,其中有處級女幹部;外麵更多,各行各業都有主要集中在做生意那一塊,做工程的更是主動奉獻,”說到這裏穆安妮的臉微微紅了紅,“焦兆華就是在那方麵太……太那個,後來腎出了大問題專門跑到香港治療,換腎、做手術、保養等等前後花費一千多萬呢。”


    “穆總在他手底下工作壓力比較大吧?”


    聽出他話裏的意思,穆安妮咬咬嘴唇道:“嗯,打過主意,特別剛開始經常約我晚上過來談話,瀅瀅那邊也是簡直不堪其擾,後來我倆商量了一個主意從此他再也不找麻煩。”


    白鈺已經猜到一半,笑道:“什麽?”


    “我說我倆是拉拉,對男人不感興趣,叫他死了這條心!”


    “哈哈哈哈……”


    白鈺大笑,“所以才有那個小亭子,九成做給焦兆華看的對不對?”


    “是的,白市長明察秋毫。”


    穆安妮說這句話時真心佩服,如果不覺得古怪,以白鈺身份不可能當麵提及小亭子,又曲折地問起焦兆華泡妞的劣跡。


    “捧場作戲啊。”白鈺笑笑低頭在材料上寫寫劃劃。


    沒多會兒,兩名剃了光頭胳臂刺青的漢子粗喉嚨大嗓門地直往裏麵闖,柴君沒攔住反而被退得踉蹌退了六七步險些摔倒。


    “你就是姓白的市長?!”衝在前麵刺著青龍的漢子指著白鈺問。


    穆安妮嚇得花容失色,茶杯一歪差點掉下去。


    白鈺沉穩鎮定道:“我是白鈺,你是誰?”


    “我叫耿鵬!我負責做黃花嶺工程,憑什麽拖欠那麽長時間工程款,現在還逼我自己吃下工程?”


    他已衝到桌前,手指離白鈺鼻子不足半尺。


    白鈺道:“你倆身份證我看下。”


    耿鵬和身後小弟當即雙雙掏出身份證放到桌上:“喏……”


    就在兩個人伸手遞過身份證瞬間,白鈺閃電般出手,雙手死死按住他倆手腕一拖一按,同時喝道:“保安!”


    耿鵬和小弟身體被拖過桌子中線驚慌失措下拚命掙紮,可手腕象被箍在桌麵絲毫動彈不得,而伏著的姿勢又沒法揮動另一隻手,就在困頓之際四名保安從外麵衝進來將他倆製伏。


    “別誤會,別誤會,”耿鵬拚命反抗道,“我們是正經生意人,我們來反映問題的!”


    白鈺根本不理他,沉著臉道:“叫禮源過來!弄清楚這兩個人怎麽進市府大院,怎麽認識我辦公室!”


    沒等他說完,荀禮源已一臉惶恐地跑進門,一迭聲道:“馬上查!馬上查!安保工作出大漏子了!馬上查!”


    白鈺冷然道:“從下午起現有保安給我全部換掉!”


    “我不服,我們是來反映問題的……”耿鵬大喊大叫著被綁著押了出去。


    等所有人離開,穆安妮吐吐舌頭道:“白市長好大的力氣,真看不出呢。”


    “偷襲得手,沒什麽。”白鈺笑道。


    “才不是,”她認真地說,“有回焦兆華喝多了,也這樣突然捉住瀅瀅兩隻手,被她用力一掙同時一腳飛踹在他心口——她練過跆拳道,把他踢得半個小時沒緩過勁……”


    白鈺拿鉛筆指指她,道:“好啊浦總的絕招被你泄密了,哈哈哈哈。”


    臨近中午,荀禮源前來回報調查情況:


    耿鵬和小弟是坐車進市府大院的,車子借自住建局下屬中心,有市府大院通行證,進門時保安認證不認人予以放行。


    駛入停車場後,他倆沒走正門而從消防通道上樓,一路沒遇到人,到市長副市長這一層連續兩個辦公室的門都鎖著,白鈺辦公室正好有人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衝進來了……


    “這樣說來保安、大樓管理人員都沒責任,萬一他倆持凶器圖謀不軌我也隻好認命囉?”


    白鈺略帶諷意地說。


    “不不不,白市長,這事兒實在是……”荀禮源也真是渾身長嘴都說不清,懊惱得無以複加。


    電話響了,楊曉瑜通知下午兩點召開常委會,聽取聯合調查組關於殷勇泄密事件的報告,並研究相關人事議題。


    “知道了。”白鈺若無其事道。


    召開常委會的事,荀禮源其實兩小時前就聽說了,本想中午的時候厚著臉皮請白鈺“關照關照”,因為據可靠消息自己也在候選名單之列。


    然而不知怎麽回事,長得一付黑社會模樣的耿鵬居然大搖大擺混到白鈺辦公室,老實說荀禮源自己都不信剛才的解釋。


    但有啥辦法?作為臨時負責市府大院的領導,隻能硬著頭皮這麽說,寧可私底下繼續追查。


    顯然有人企圖利用此事給自己臉上抹黑,繼而讓白鈺產生惡感影響下午常委會討論研究人事問題時的投票!


    耍花樣者一定來自同樣居於候選名單之列的競爭者!


    太卑劣了,關鍵時刻采取如此下作的手段!荀禮源恨得牙關格格直響。


    出乎意料的是,吃完飯白鈺突然通知荀禮源把耿鵬帶到辦公室——耿鵬始終聲稱來找市長反映情況,行為固然惡劣卻也夠不上違法犯罪,移送派出所也就批評教育了事,遂羈押在值班室讓其認真反省。


    再次坐到白鈺麵前,因為領教過他的厲害,耿鵬態度一掃上午囂張反而點頭哈腰很溫馴的樣子。


    “黃花嶺項目承建方法人代表不是朱凱麽?你是項目經理?”白鈺問。


    “等於幫朱總跑跑腿打打下手,那邊山裏人蠻橫粗野經常到工地鬧事,需要有人鎮著他們。”耿鵬賠笑道。


    “噢——”


    白鈺明白了這叫以黑製黑,以邪製邪,不過話說回來就耿鵬這付模樣還真的嚇得住膽小的,遂道,“黃花嶺不是停工了嗎,你來反映什麽情況?”


    耿鵬道:“黃花嶺項目是個坑,朱總已經跳進去了後悔不已,但甸西這地頭說實話大家都知道,捏著鼻子不敢吭聲,指望著正府接手或轉給其他人做價錢低點都無所謂,不可能自己掏腰包把項目買下來的,白市長!”


    “我不太懂你說的話。”


    “攤明了說吧,反正現在無所謂了,”耿鵬道,“當初邵市長覺得甸西城建工程議標太多,堅持讓黃花嶺項目公開招標。朱總是被人從省城請來托標的,好處費五萬……內部定好中標價16.66億,朱總報17.4億,另外還有三家也都是托兒,就是串好了蒙邵市長……”


    白鈺越聽越心驚,道:“耍花招的是誰,你老實說出來!”


    耿鵬道:“說就說,反正我又不怕啥——暨南雲河,它在甸寬修了個大型水電站,跟市領導關係很鐵……”


    這是白鈺第二次聽人提到暨南雲河,之前為了奉澤燃氣電廠還跟王衝鬧了點小小的不愉快。


    柴君說過,暨南雲河成功運作甸寬水電站樹立了官場商界合作雙贏的典範——水電站為甸寬帶來充沛電力和收入;暨南雲河通過地標式項目拓展通榆水電業市場。縣委書計祁遲的兒子祁建其就在暨南省電力公司工作,牽線搭橋獲得的獎勵高達上百萬,還名正言順提拔為部門副總相當於副處級。


    祁遲是儲拓提拔的縣委書計之一,又與姚山交好,原本下個月姚山主持議標,正式與暨南雲河簽訂承建奉澤燃氣電廠的合作協議……


    “都說好的事,怎麽到最後變卦了?”白鈺饒有興趣地問。


    “裏麵曲曲繞繞的事朱總不肯說,好像是有人想搞事,投標前幾分鍾朱總接了個電話把報價壓到12.7億,誰知道還中了標!”耿鵬手一攤道,“開標結果宣布出來,所有人都驚呆了,朱總也呆了,扛標的變成中標的,都想不通啊!”


    白鈺笑道:“後來想通了嗎?”


    耿鵬搖頭道:“還是想不通,可中了標就得硬著頭皮做,然後財正卡著不給錢、工地經常有人鬧事,磕磕撞撞一直不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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