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白鈺真的去了趟醫院。


    一來不可以在詩委書計麵前撒謊,哪怕無關緊要的小謊,說去醫院就得去;二來他精神狀態的確很差,夜裏隻要閉上眼睛就做惡夢,夢見米果質問自己的良心,腦子暈乎乎,臉色也非常難看;三來畢遵化工園那邊也需要有台階可下,他打電話給組長說自己身體不舒服可能參加不了接下來的檢查,由他們自行安排。


    自行安排?


    小組長心中暗喜,假惺惺關心了幾句隨即吩咐小組成員趕赴第二家企業!


    米果的死訊直到上午十點多鍾才傳到畢遵化工園,辛總萬分震驚立即動身前往並在途中向繆文軍做了匯報。


    繆文軍也吃驚異常,指示詩委市正府派人到樺南機場協助辛總處理相關事宜。


    然後打給白鈺,果然正在醫院檢查身體。


    “你的預感將不幸得到靈驗,”繆文軍道,“剛剛得到的消息,葛蘭特老總米果今早被發現死在樺南機場酒店房間。”


    明明昨晚就確認了,乍聽到米果的死訊白鈺喉間還是堵了一下,心絞如痛,半晌才問:“怎麽會……死因是什麽?”


    “目前還不清楚,機場警方正在調查之中,”繆文軍頓了頓道,“要不要,嗯,你以市領導身份過去參與一下?”


    這話並非挖坑,而是繆文軍基於判斷他倆關係不一般而做出的友好表示。


    白鈺當然拒絕,苦澀笑道:“我……身體不太舒服,全身難受,正在等化驗報告……”


    “噢噢,身體要緊,如果查出哪兒有毛病一定要及時休息治療,不可大意。”繆文軍關切地說。


    中午時分。


    辛總向繆文軍匯報米果死因:死於突發心源性心肌梗塞。


    酒店房間無外人入侵影像,無扭打、搏鬥痕跡,死者衣著整齊沒有淩亂,右手死死捏著個速效救心丸藥瓶。


    警方詢問死者生前有無心髒方麵的毛病,辛總瞠目結舌,說這種事米總怎會主動告訴下屬?我聯係下加拿大集團總部,或許能提供相關信息。


    至於米果突然從中原趕回樺南的原因,辛總也說不太清楚,或許與詩委市正府組織的檢查有關,或許榆達化工廠方麵事務,反正她事先沒透露。


    出乎意料的是,葛蘭特集團總部以及家族整整兩天沒有任何反應,直到第三天上午才以極為簡潔的語氣通知辛總:


    1、按中國規定就地火化,骨灰帶回加拿大;


    2、因行程等因素葛蘭特家族及集團總部不考慮派人前往;


    3、停止擴張,保持現有規模運行兩年觀察期。


    並沒有提及有無心髒病的問題。


    三點指示,讓暫代中華區總經理職務的辛總心都涼透了,愣愣半晌不知說什麽才好。


    火化當天辛總主持了一個簡單的追悼儀式,省直機關包括國資委、經信委、環保廳都有代表出席;畢遵方麵則派了林潤鑫、白鈺及主管工業生產副市長等市領導。


    饒是盡最大努力控製情緒,當瞻仰遺容環節時,看到靜靜躺在靈柩鮮花叢中神態安詳的米果,白鈺還是鼻子一酸低頭滴下幾大滴淚珠。


    從省城回關苓途中,齊曉曉打來電話問他在哪兒,此時白鈺心情惡劣到極點沒好氣地說:


    “我在哪兒關你屁事!有話直接說!”


    齊曉曉難得沒回嗆,歎了口氣道:“米果的死我聽說了,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對我態度好點,齊曉曉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前女友,總不會希望我也死於非命吧?”


    “不準胡說!”


    白鈺下意識喝道,轉而問,“找我什麽事?”


    “沒啥,就是陡地聽到米果死訊想跟你說說話……白鈺,我懷孕了……”齊曉曉幽幽道。


    “懷……”白鈺瞟了眼前麵專注開車的鍾離良,壓低聲音道,“你懷孕幹嘛特意告訴我?說得我好像要負責似的。”


    齊曉曉嗔道:“想哪兒去了!我也是剛拿到化驗報告,然後聽說米果死了……一生一死悲喜交加,今天注定是人生當中最難忘的一天。”


    “是的,難忘的一天。”白鈺喟歎道。


    隔了好幾天,溫小藝才悄悄來到宿舍,歡愛之後講述了白鈺離開後發生的事:


    米果見房門關上,便打算以身子掩護左手往懷時掏手機,溫小藝發現後喝止;米果神色慘然地說隻打一個電話向孩子告別,然後自我了斷,溫小藝還是不肯。


    僵持數分鍾,米果主動躺到床上,似乎咬了藏在牙裏的膠囊,轉瞬臉色就變了。幾乎在同時懷裏的手機響了,她不顧溫小藝警告勉強掙紮取出來並按了其中一個鍵,然後才斷氣。


    “哦,她臨死前緊緊握住的是手機,之後才被你換成藥瓶?”白鈺道。


    溫小藝道:“我接受訓練時聽藥劑專家講過,世上絕大多數自殺膠囊產生的反應都與心肌梗塞有關,所以找來速效救心丸換下手機……應該是緊急聯係手機,她常用的手機留在現場。”


    “裏麵有什麽?”


    “很奇怪,我處理完現場後離開機場途中,被密封在包裝袋裏的手機好像自動啟動自毀程序,不但軟件係統,手機裏麵都在格格作響,我怕爆炸嚇得扔到田裏,過了會兒突然冒了股黑煙,壯著膽子拆開來一看主板已燒得變了形。”


    白鈺略感失望道:“應該與她最後時刻按的鍵有關,那是特製功能鍵,突發情況下可自毀但又設置延時,防止還有挽回餘地可中止執行指令,真是設計精巧,唉!”


    溫小藝道:“她掏出手機瞬間,我正好翻窗而入,好像……似乎看到手機屏幕的字母,前麵幾個是thir……不知有沒有看錯……”


    “什麽?”白鈺一驚而起,厲聲道,“究竟是不是?!你說清楚!”


    被他激烈的態度嚇住了,溫小藝呆了幾秒鍾,怯生生且委屈地說:“都說了不一定,隔得太遠,角度也不對……反正不是一長串數字,也不是人的名字……幾個字母怎麽了?怎麽了?”


    白鈺意識到失態了,緩緩放鬆身體躺回原處,撫著她光滑幼嫩的**道:“最近我情緒有點焦躁,沒事,沒事。”


    thir——八成就是thirteen,即13!


    出於保密考慮,他沒敢告訴溫小藝:13號是影子組織在內地最高首領,神龍不見首不見龍地在京都潛伏多年,牢牢控製並有效地指揮境內影子組織所有事務和活動。


    十多年前方晟通過抽絲剝繭般的分析,準確鎖定京都交通工程技術學院院長蔡子鬆就是13號。麵對方晟指控,蔡子鬆既沒否定也沒承認,果斷當著方晟的麵自殺身亡。


    臨死前蔡子鬆透露了兩點:一是去年起已有人接手其負責的事務;二是兩人談話全過程都在直播狀態!


    大驚之下魚小婷衝過去查看,半秒間隻看到一閃即逝的暗紅色辦公桌角。之後如同溫小藝所經曆的,手機啟動自毀程序所有應用如同崩塌的積木紛紛解體,饒是魚小婷飛快輸入一係列強製命令都無法控製。


    時隔十年,影子組織自毀程序更加高級,連硬件都燒掉了。


    事後盤點兩人對話,方晟覺得蔡子鬆有些話確實不無道理,比如他說影子組織並非外界形容的那般不堪,多年前致力於很多惠及全球的深耕,如果隻看陰暗麵,哪個國家地區沒有陰暗麵?


    蔡子鬆還說葉韻從三灘鎮一路相隨,出生入死那麽多回,期間並沒有做一件損害方晟利益或名譽的事。


    原以為蔡子鬆的死會給影子組織沉重打擊,然而之後發現問題並沒有這麽簡單,蔡子鬆很可能不是真正的13號!


    如果溫小藝沒看錯——按說應該不會錯,手機屏幕上確實顯示thirteen,那麽一方麵說明米果做間諜的經驗不足,有些托大了,怎能在手機裏直接標記內地影子組織最高首領代號?現在但凡初中文化的都認識幾個英文單詞,一眼不就看出來了嗎?


    難道極度自信遇到危險瞬間能夠啟動自毀程序?


    另一方麵說明米果行動的重要性,居然由13號親自指揮,可見影子組織真的著急了,非常迫切地想打探草頭壩是否部署戰略導彈。


    代價肯定也是非常大的——想要讓葛蘭特集團俯首聽命,不消說要出一大筆錢,沒準還承諾兜底在通榆、中原地區的投資。影子組織很有錢,但再有錢也要講究核算。


    從側麵說明中美之間相互試探、挑釁已經臨近紅線,小規模衝突或局部戰爭不可避免,以此為背景,影子組織想居中調停,還是進一步離間而將戰火蔓延到全球?


    如果這樣,影子組織在美國正府高層同樣滲透很深,掌握甚至能夠控製美軍在南海、東海部署的軍隊指揮權,那真是細思極恐!


    要不要把米果的事告訴白翎,繼而以委婉方式提醒相關部門?


    摟著睡得香甜的溫小藝思考到淩晨,白鈺豁然想明白一個道理:影子組織勢力之強之深難以想象,靠零打碎敲根本沒法動其根本,提醒與否,都不可能對影子組織造成任何影響,隻會反噬其身把自己卷入其中。


    幸虧,這世間仍有一個具備將影子組織連根拔起的人,那就是方晟!


    永遠衝鋒在前,浴血奮戰,勇敢殺出一條血路的方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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