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頭金有著“寶中之寶”的美譽。


    平時我們所見的黃金,都從如金鬥坪金礦開采出含有黃金的礦石,經過複雜的工藝提煉加工而成;或在大型金礦上遊河段淘金沙,也就是通常說“淘金”。狗頭金的形成也與金礦有關,是流經金礦的河水、山泉富含金質然後在生物富集作用下沉積而成。


    要同時滿足三個條件缺一不可:首先有質量優良的富金礦,含金率不高的貧金礦不行;其次流經金礦的水流必須非常湍急,水流慢沒法形成衝刷力,但在上中遊某個區域必須有個拐彎且流速陡降,這樣才能慢慢沉積;最後就是人跡罕至,因為狗頭金的聚集是相當漫長的過程,幾千年甚至上萬年方才成型,隻要有貪婪的人類出現根本等不及。


    正因為狗頭金可遇不可求,屬於大自然山川河流的藝術,價值遠比普通黃金高出很多,也是各地地質博物館的鎮館之寶。


    去年9月山民張普在金羊溝撿到這塊三斤多重的狗頭金後,一度為歸屬問題攪得沸沸揚揚。


    張普所在的村部、鄉正府多次找他要求上繳或賣掉後分成,理由是金羊溝屬於村集體資產,即使撿的也必須集體得大頭,個人得小頭。


    糾紛鬧到縣裏,當時正法委書計徐雲岫和常委副縣長郭佳凡會商後支持鄉、村兩級意見,認為狗頭金應該上繳國家,可以酌情對張普進行獎勵。拿出的法律依據有兩條:


    一是《憲法》第九條:礦藏、水流、森林、山嶺、草原、荒地、灘塗等自然資源,都屬於國家所有,即全民所有……禁止任何組織或者個人用任何手段侵占或者破壞自然資源。


    二是《礦產資源法》第二條:在中華人民共和國領域及管轄海域勘查、開采礦產資源,必須遵守本法;第三條:礦產資源屬於國家所有,由國務院行使國家對礦產資源的所有權。地表或者地下的礦產資源的國家所有權,不因其所依附的土地的所有權或者使用權的不同而改變……禁止任何組織或者個人用任何手段侵占或者破壞礦產資源。各級人民政府必須加強礦產資源的保護工作。


    這個決定遭到張普所聘的律師的反駁,在法製刊物上撰文說狗頭金是偶然間發現的,而非有意識勘探或開采的屬於受國家保護的“礦產”,也未損害國家或社會的公共利益,以及其他公民的合法權益,無損於環境保護等其它客體。


    事情鬧大後白鈺才知曉此事,在請教京都大學法律係資深教授後,援引《民法通則》中規定的“先占”原則,以及當集體利益與個人利益發生衝突應當充分保持個人利益的理念,同意狗頭金歸張普所有。


    徐雲岫表示認同,郭佳凡卻陰陽怪氣地說把《民法通則》置於《憲法》之上今古奇觀。


    涉及司法爭議,白鈺沒有生氣,和顏悅色說法律無情人有情,在處理涉及老百姓利益問題時“國家”應該大氣些,別動輒與民爭利。


    白鈺又說按你們從嚴從緊解釋憲法第九條的話,藥農進山采藥;獵戶打獵;漁民捕漁;淘金等等都是違法行為,因為自然資源歸國家所有?難得撿到狗頭金,幾輩子換來的運氣,讓人家發筆橫財有何不可?


    最終張普如願以償將狗頭金歸於己有,捧到省城賣了幾百萬後主動捐資為村裏修了座橋,皆大歡喜。


    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白鈺支持張普的話被外界錯誤解讀,理解為縣委書計同意個人到山裏挖礦找黃金!


    各路尋寶大軍紛紛匯聚金羊溝,企圖複製張普的成功。裏麵有地質人員,有礦工,還有熟悉河道水利的,可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有經驗的當地山民告訴他們,想找狗頭金和小金礦首先要找礦洞,民間有“無洞不產金”的說法。


    沿著張普獲得狗頭金地點溯流而上,尋寶大軍在金羊溝一帶花了半個月才尋到一個橢圓形空洞,名字很吉利叫做望金洞,洞長40米,寬隻有兩米,有條山澗穿洞而過。當地山民說望金洞裏的水做豆腐不容易破,而且明明同一條山澗,如果取洞外的水就不行。


    尋寶大軍有懂行的,聽了之後心中有數:說明望金洞本身富含微生物和礦物質,這是形成狗頭金的重要因素!


    出了洞繼續往上遊也就是金鬥坪方向進發,來到一個叫羊角嶺的地方,這裏半麵光禿禿的石頭寸草不生,半麵卻鬱鬱蔥蔥勃勃生機。尋寶大軍都知道金礦附近通常伴生花崗岩,花崗岩越多越有希望。往深處挖掘,隨便敲開一塊裏麵都有金黃的顏色,會不會就是金礦?


    如何鑒定岩石下麵有沒有金礦,民間尋寶有個很簡單的辦法:往岩石上潑水,如果越潑呈現的金黃金越亮,說明是金礦;如果潑了水後顏色變暗了說明是其它含鐵的礦石。


    很有耐心地潑了三個小時,金黃色沒想像那麽亮但也沒變暗,由此可見羊角嶺下麵很可能是質量不如金鬥坪的貧金礦。但如果允許私人開采,不出幾年將能積累驚人的財富!


    然後,尋寶大軍回到金羊溝協商、談判,討論獲得關苓正府“先占”權利許可後的開采權事宜。


    再然後就打起來了……


    還好隻是利益之爭而非深仇大恨,群毆各方都沒抄家夥而是赤手空拳較量,因此沒造成死亡,受傷的十多個也僅僅皮外傷問題不大。


    李卓匯報目前警方已把羊角嶺封鎖起來設為與金鬥坪關聯的管製禁地,既防止利欲熏心者悄悄潛入挖掘並土法提煉嚴重汙染,又防止從地下打通到金鬥坪,畢竟貧礦富礦一脈相承。


    至於數百人的尋寶大軍,除對幾個先動手的予以治安拘留外其他批評教育後勒令立即離開。


    聽到這裏,白鈺暗暗感慨自己用對了人!


    換作徐雲岫到現場,隻會把情況了解清楚後如實匯報,至於怎麽處理肯定不可能果斷拍板,而要等自己做指示。


    對於喜歡抓權、事事必須躬親力行的領導,徐雲岫這麽做既穩妥又深得賞識。但白鈺需要的卻是能獨當一麵的大將,否則自己哪有精力考慮和決策大事?


    未必每件事都辦得很完美,隻要有擔當、有魄力、有決斷就行。再說了,一個全無毛病的下屬,讓領導怎麽批評?


    領導就希望下屬在批評中成長嘛。


    所以李卓才是主持正法委和公安工作的最恰當人選。


    周三,畢遵市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何可陪同兩名新晉常委來到關苓,白鈺率領導班子表示熱烈歡迎。


    如繆文軍所透露兩位都來自甸西——新任宣傳部長王洪翼原是甸西市委宣傳部文教科科長,享受副處待遇,此番提拔副處實職還進常委班子當屬仕途跨了一大步;新任常委副縣長朱昌彬原是甸西市甸紅區十裏社區書計……


    社區書計直接提拔常委副縣長,有沒有搞錯?


    沒錯,甸紅區是副廳級區縣區委書計高配市委常委,作為區裏最大的十裏社區書計就是副處級而且實職領導崗位。


    大概看出有些關苓幹部的不以為然,自我介紹時朱昌彬特意加了一句:


    “……十裏社區的gdp、財政收入和影響力要勝過關苓第一大鎮鳳崗鎮!”


    要是被郭佳凡聽到了恐怕按不住棺材板,在場鳳崗鎮出來的幹部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就性格而言,王洪翼可能因為機關出身比較低調些,而朱昌彬在基層時間久了顯得鋒芒畢露,據說——來自畢遵甸西幹部的小道消息,省裏以及他自己都認為到關苓不算提拔,隻是擺脫“社區幹部”標簽增加縣機關工作經驗,接下來大概率接任縣長!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閻彪被捕後路冠佐銳氣大減,惶惶不可終日,很可能在樸恒退下來前換個去處體麵地下台,而以關苓蒸蒸日上的態勢誰接任縣長無疑便成為躺贏的勝利者。


    這樣便打亂了原來的節奏和權力版圖,因為上輪縣領導班子調整後,白鈺重用尹冬梅的意圖已經很明確,以她的能力水平、悟性和幹勁,也完全可以勝任縣長一職。


    “革命尚未成功,摘現成桃子的角色就安排過來,怎麽辦?”會後馬昊憂心忡忡地問。


    馬昊的姨父、經貿委主任孫剛,日前突然被調整為經信委主任,位子讓給甸西出身的幹部;加上申委組織部那邊能說上話的祁琨也被調離,一時間後台紛紛垮台,令得馬昊驚慌失措,對前途充滿了迷茫。


    話說縣委副書計這個位子真是彈性極大、想象力無限卻又最容易被擱置的,馬昊私下有過統計,通榆轄內幾十位縣區副書計凡不在三年內迅速提拔書計,除兩位勉強轉為縣長外幾乎全部爛在副書計位子上,最長的有八年之久!


    事情是一環套一環。


    如果繆文軍和白鈺聯手都不能讓尹冬梅接任縣長,那麽對縣委書計的繼任者更沒有話語權!


    沒有話語權的後果是,自己將永遠頂著縣委副書計之名,做統戰部長的工作!


    對於馬昊的擔心,白鈺淡淡一笑,道:


    “沙子雖多,大浪淘過之後留下的永遠是金子。關苓已經躍出低穀走向輝煌,誰辜負發展的大好良機誰就是曆史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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