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傍晚,卓語桐突然約白鈺晚上見麵,說有要事相商,地點挺偏僻,而且是充滿曖昧氣氛的情侶包廂,令他心裏直打鼓。


    “我看不出有任何單獨見麵的理由,”白鈺明確地說,“有事可以在電話裏交流,或者視頻。我是有家室的人,你是於煜未婚妻,最好注意點影響。”


    卓語桐道:“如果能避免見麵我當然會這麽做,但今晚必須麵談,對你,對我都很重要。我不喜歡說廢話,總之八點整我在包廂恭候,八點十分前你不出現我立馬走人!你別後悔!”


    還威脅上了,白鈺倒吸一口涼氣。


    七點五十八分,白鈺提前來到她所說的包廂。卓語桐看看手表,微笑道:


    “還是有紳士風度的,這一點你跟於煜很象,到底出身大戶人家。”


    “什麽事,請直說。”白鈺懶得跟她周旋,開門見山道。


    卓語桐垂下眼瞼,沉默片刻道:“可能你已經知道,我和於煜準備結婚,婚禮及相關安排正在規劃之中……”


    白鈺閑閑道:“於煜告訴我了,似乎具體日期還沒敲定?”


    “我奶奶又進了重症病房,最近家裏有點亂所以暫時擱了下來,不過很快的,”她轉而道,“白鈺,我倆有個很不錯的開局,之後發展也挺好,可惜結局令人失望。”


    “於煜是很好的男孩,希望你珍惜。”


    “我很懷念那次共浴溫泉,還有湖畔溫馨的吻,唉,往事怎會隨風而逝呢?隻會深深埋在心裏。”


    白鈺雖不習慣卓語桐難得感性的話語,卻也無形中被撥動心弦,沒吱聲默默喝茶。


    卓語桐盯著他,聲音陡地低下來,道:“順便揭個謎底吧,以前我說過如果有如果,不會讓你失望,現在可以告訴你,我和於煜的第一次是我的第一次。”


    “呃……”


    白鈺俊臉微紅,尷尬道,“這是你跟於煜的共同秘密,沒必要說給我聽。”


    “你和於煜是情同手足的親兄弟,說了又何妨?”


    “看來你都知道了……”


    見她說出“親兄弟”三個字,白鈺暗忖卓偉宏已對女兒交底,遂道,“所以我倆更應該保持距離,忘掉過去所有的一切,好吧?”


    卓語桐麵色一黯,道:“我很想忘掉,可有些事做了難免留下痕跡,我忘,別人不會忘。”


    白鈺沒聽得太明白,試探道:“你指上高那位前男友?”


    “不是……”


    卓語桐搖搖頭,隔了會兒道,“我是說自己在你婚宴上失禮那次……”


    提到那件事,白鈺真有點生氣,道:“我想我這輩子隻有一次婚禮,但主角是你,的確讓我印象深刻,想必藍依也耿耿於懷!不過我還會選擇遺忘,藍依也會在你和於煜婚禮上做安靜的嘉賓。”


    “白鈺,我擔心的不是你……”卓語桐輕輕地說。


    愣了兩秒鍾,白鈺悟出她是指自己的媽媽——白翎!


    卓語桐不請自到並試圖在婚宴上鬧事那件事,白鈺由始至終沒在白翎麵前提起,然而有個意想不到的人說漏了嘴,惹得白翎勃然大怒,對,就是賈複恩。


    事情要追溯到幾個月前,白鈺舉家從於煜豪華別墅搬遷途中遭遇意外,高度懷疑有可能是魚小婷設計讓方晟親眼看到孫子孫女,事後請趙天戈調閱監控排查,但涉及麵太廣不得不驚動賈複恩。


    賈複恩是當作空降通榆以來頭號大事來抓的,可漫天撒網暗中調查了好幾個月所有線索都被魚小婷很有預見性地切斷,無奈之下親自打電話給白翎表示歉意,也是隨口,說白鈺已經結婚生子,卓語桐跟於煜的感情日漸升溫,婚宴那場不愉快純粹年輕人之間的事兒,不必放在心上了。


    婚宴那場不愉快?到底什麽情況,快說!白翎敏銳地問。


    賈複恩這才知道白鈺壓根沒提,懊惱地輕甩自己一記耳光……


    白翎簡直氣炸了肺!


    當即打電話給白鈺,道:“卓家那個丫頭甩了你,還跑到婚宴上鬧事,然後再跟於煜好,都是哪兒跟哪兒!這種用心險惡的女人,趙堯堯忍得我忍不得!”


    白鈺趕緊道:“媽媽,媽媽!媽媽別生氣!首先不是她甩我,而是我主動冷落她;其次她是想鬧事但沒鬧成,賈複恩把她攆走了;最後,她跟於煜好的時候並不知道我和於煜的關係,同樣於煜也不知道她先認識我……事情有點亂,賈複恩說得不錯,年輕人之間的事您就別摻乎了。”


    “怎麽不摻乎?”白翎殺氣騰騰說,“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那個卓家,必須要給他點顏色看看,對,這就叫打狗給主人看!”


    幾十年來,白翎的護短和暴躁在京都是出了名的,就連身居“五常”後的詹家至今都讓她三分。


    黑臉冷心的詹印,私底下承認從正以來打心眼裏畏懼的隻有兩人,一是方晟,一是白翎。


    某種意義講白翎還排在方晟前麵。因為方晟的厲害含蓄而克製,場麵上不會輕易撕破臉皮;白翎出手就不留餘地,你若跟她硬來,她敢跟你玩命。


    就象多年前白翎開著吉普撞壞詹家大門,你敢派人用強嗎?她身上帶著槍呢,她那個級別遇襲是可以開槍殺人的!意味著她撞你家門是一不小心,你派人抓她就叫恐怖襲擊。


    所以方晟失蹤後白家一度遭到打壓,但詹印反複叮囑詹家不準落井下石——倒不是這時候體現高風亮節,而是擔心白翎終有一日按捺不住,要拿一兩個出頭的泄憤。


    真被白翎摁住頭羞辱,誰也沒辦法她。若論私交,朱正陽、嚴華傑那幫黃海係都跟白翎喝過大酒,隻要不涉及原則問題頂多哈哈一笑,用帶有幾分欣賞的語氣說:


    她這個暴脾氣,又亂來了。


    所以當時白鈺一聽就心驚肉跳,連聲說:“媽媽別亂來啊,我跟於煜是好哥兒們!”


    白翎也不多說,冷笑數聲掛斷電話。


    今晚卓語桐舊事重提,白鈺頓時湧出強烈的不安,似乎已看到白翎將要重演卓語桐強闖婚宴那一幕,所不同的是,根本沒人能喝止住她!


    倘若卓語桐跟其他任何人結婚,白翎都不會這麽憤怒,偏偏就是於煜,而且卓偉宏親自打過電話,這讓白翎有被打臉的感覺。


    卓偉宏親口提親,卓語桐卻跟了白鈺的弟弟於煜,試問卓家想扮演什麽角色?


    白翎肯定要大鬧一場,不僅讓卓家難堪,更讓卓家背後的黃海係知道厲害!


    白翎脾氣雖暴,卻不是無理取鬧,每次出手都占著理,因此哪怕過分點都無所謂。


    “你的擔心很有道理,”白鈺沉重地說,“現在你該明白我的婚宴為何那麽低調簡樸,身為家族子弟,一旦上升到曆史恩怨和官場紛爭,都會麵臨身不由己的麻煩!”


    卓語桐蹙眉道:“那怎麽辦呢?直接說吧,我需要付出什麽代價才能取得你母親的原諒?”


    “我已說過,身不由己,事態根本不是你想象的感情糾紛。”


    “啊——”


    卓語桐急得站起身來,眼淚差點奪眶而出,“我承認那天是一時衝動,賈叔叔及時阻止後也沒造成什麽後果,為什麽不肯放過我?”


    白鈺道:“沒有後果嗎?你那句一語雙關的話使得夏豔陽當夜決定與於煜分手,否則輪到你籌備婚事?有因必有果,如今的難題是你親手造成的!”


    “因為一句話就導致兩人分手,你在寫愛情小說吧?”卓語桐反言想譏,“果真那樣話,他倆感情基礎也太脆弱了,還不如說,他倆斷斷續續時分時合的現狀才是分手的前因!”


    “既然你覺得問心無愧,為什麽找我?”


    “因為……”


    瞬間卓語桐態度又軟了下來,無力地坐下,雙臂伏到桌邊怔忡良久,道,“我真的玩累了,想結婚,想安心過日子……我非常非常期待盛大喜慶的婚禮場麵,我要做那天世界上最美的新娘。請幫幫我吧,白鈺,看在……看在你冒充過我的男朋友,看在那個吻的份上,看在我為商碭經濟做過的貢獻,行嗎?”


    白鈺也是吃軟不吃硬的人,輕歎口氣,沉思有頃道:


    “你父親那邊有過溝通嗎?”


    “曾經提過,他還有幾位商界老朋友都不敢,怕挨罵……”


    “如果那樣的話,天底下能說服我媽媽的大概隻有一個人,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出合適人選。”


    “誰?”


    “於煜的母親,趙堯堯。”


    卓語桐深深失望,苦惱地說:“還以為什麽高明主意,這個我剛開始就想到了,可是不行!兒媳還沒過門,就讓婆婆出麵收拾過去的爛攤子,以後我能抬得起頭麽?”


    是的,白鈺心目中還有更合適人選,可他絕對不可能說。


    這就是白鈺的意圖,即摁下卓語桐強勢而主見的頭,也摁下卓家的氣勢,讓她以後在於煜麵前乖巧些。


    白翎是強摁,白鈺是巧摁,母子倆手法迥然不同。


    “有些情況你不知道,有些情況你父親也不知道,”白鈺鄭重其事說,“你叫我幫你,我實話實說——以我媽媽的脾氣,在占著理且打定主意發飆的情況下,包括白家和我在內都阻止不了,唯有趙堯堯才能心平氣和地交流!不信你可以問賈複恩,或者問京都幾大家族的人。”


    怔怔看著白鈺,卓語桐半晌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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