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於煜書桌邊堆著兩尺高的材料——從單位帶回來準備通宵研究的談話筆錄和警方檢查資料,主要針對中午借接警後救援“被不明身份人士襲擊”的山間別墅搜查。


    趙老和鳳麒麟防範之嚴密令人驚歎,偌大的三幢別墅居然找不出半點生活過的痕跡,房間書房沒有照片,找不到指紋足紋,衣物等更是清理一空。


    可笑的是栗姐等人在山間別墅多年,隻知道他叫“老領導”,都不知道姓什麽!


    至於山間別墅的主人,轉了幾個彎子才查到在鳳花花名下,真是天衣無縫。


    但調查組和警方也有辦法,拿著照片讓栗姐等人指認,結果很順利地認出趙老、鳳麒麟夫婦、鳳花花等人。


    再結合之前吳小秀的供詞,起碼能將段玉福案子涉及的司法黑幕與鳳麒麟搭上邊,是否與趙老有關?


    暫時沒有直接證據。


    於煜苦思冥想的是如果這些材料端到台麵上,嶽峙那幫本土係會以什麽借口替鳳麒麟開脫?


    唯有搶在前麵把軟肋和漏洞都彌補到位,才能一擊成功。


    然而從傍晚到晚上已經六個小時了,白鈺剛開始沒接電話後來信號始終不通,令於煜非常非常擔心,眼裏看著材料不時走神,滿眼擔憂看著手機。


    卓語桐輕輕敲門進來,想幫他加開水卻發現一滴沒喝。


    “怎麽了?”她歪著頭問。


    於煜喟歎道:“白翎、天戈他們還沒消息……”


    “他倆身手都很好,還有藍朵呢,”卓語桐倒挺樂觀,“要不是連你都不肯帶,我還想跟著湊湊熱鬧呢。”


    “你低估了蘆山的險惡環境!”


    於煜一臉峻色道,“作為國家級生態保護區,蘆山最大限度保留了數千年以來的原始麵貌,裏麵有很多奇奇怪怪、以目前人類智慧無法解釋的東西,上次白鈺就遇過一次險差點沒命!再想想,以藍朵的身手也曾深入過蘆山,後來不得不向趙天戈求援,因此可見一斑!我就恨自己幫不上忙,又提供不了任何幫助,唉!”


    卓語桐被說得啞口無言,隻能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這回三個人與我們那回三個人實力大不相同,會沒事的。”


    “但願沒事……”


    於煜鬱鬱地說,目光回到材料上看了會兒,突然意識到卓語桐還站在書桌邊,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由問道,“怎麽了?”


    她抿抿嘴,道:“算了,今晚你心神不定,等白鈺他們有消息再說。”


    說罷轉身出去。


    “等等!”


    白鈺起身從背後摟住她的纖腰,溫柔地吻吻她的脖子,道,“你這麽說我更心神不定了,到底什麽事?”


    隔了好一會兒,卓語桐低道:“奶奶確診晚期癌症,大概時日不多,她是卓家長輩裏最疼我的,經常說要親手替我挽新娘髻……爸爸也想搶在前麵把婚事辦了,不然按老家規矩要等三年後,那也太晚了……”


    “噢——”


    於煜長長應了一聲,頓時間思緒有點飄。


    得到卓語桐處女身那夜,他有過婚姻許諾,但距離結婚還有很長一段距離,至少目前的於煜還沒做好思想準備。


    關於未來,關於婚姻,關於家庭,他都沒有清晰具體的概念,似乎……期望爸爸安然回歸,和媽媽一起還有於家大院共同熱熱鬧鬧地舉行盛大的婚禮。


    也就是說,在內心深處他不太讚成白鈺那樣低調簡樸,而向往著大場麵、高規格。


    卓語桐的要求使他深深的為難,可骨子裏的紳士和溫和又不允許他令她有一點點被傷害的感覺。


    仿佛看出他的猶豫,卓語桐善解人意地說:“隻是建議,如果你覺得不太適合也無所謂……本來爸爸也就這麽一想一說,還沒開始準備。”


    “不不不,你誤會了,我隻是……”於煜尷尬地說,“隻是……太突然了以至於有點亂,你知道的,這段時間我壓力很大,白鈺、趙天戈又為了幫我深入險境,我……”


    “我理解你的心情,”卓語桐轉身親密地摟著他,額頭抵著他的額頭微笑道,“再想想吧,沒關係的,真的沒關係。”


    終於,於煜想到一個拒絕的理由!


    “語桐,婚姻確實是大事,我真心不想象白鈺那樣草率,”他道,“於家大院是不可能有人出席,但我需要與媽媽聯係,如果可能的話妹妹、妹夫都應該回國參加,其它還有什麽我暫時沒想好……”


    卓語桐點點頭:“上次和阿姨見麵聊得挺愉快,不過是不是讚成這樁婚事,我也不確定,理所當然要征得她同意,這一點你考慮得很周到。”


    於煜趕緊點頭:“媽媽……在常人眼裏性格可能有點怪,其實很善良很溫柔。無論如何,我很想婚禮那天媽媽在現場……所以過兩天我要抽空跟媽媽視頻一下……”


    “為什麽過兩天,就今晚行不行?”卓語桐輕笑道。


    “呃——”


    有時於煜很不適應她這種不容轉身的風格,轉念一想卓老太是晚期癌症的確拖不起,遂應道,“好,你先休息,我看完這幾份報告就請求視頻。”


    卓語桐笑了笑,輕輕吻吻他的唇後離開書房。


    午夜時分,白鈺、趙天戈、藍朵的手機都顯示“不在服務區”,會不會躲在某個富含礦物質的山洞深處?


    好吧,起碼說明他們三人在一起。於煜自我安慰地想。


    看看時間,於煜撥通趙堯堯的視頻電話,此時她好像同時主持兩個視頻會議,卻很專注地盯著他的臉問:


    “這麽晚還沒睡?你精神看上去很不好,碰到什麽困難?”


    “媽媽,春節和我們一起吃年夜飯的女孩現在成了我的女朋友,剛剛她講了一件事……”


    於煜源源本本轉述卓語桐的意思,然後問道,“媽媽覺得呢?”


    趙堯堯認真地思考了兩三分鍾,反問道:“最重要的是,你願意娶她為妻共度一生嗎?這個問題很重要,不能有一絲一毫勉強。”


    “之前我已向她求過婚,媽媽!”


    “那麽還有什麽問題?你在糾結什麽?”


    於煜深深吸了口氣:“我……我也不知道,如果,我是說如果舉行婚禮的話,媽媽和楚楚都回國嗎?”


    趙堯堯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如鮮花盛開,道:“怎麽可能不參加?到時還有方家——爺爺、伯伯全家,都會作為親友團到場。我了解卓偉宏,他會把婚禮辦得很圓滿。”


    “媽媽……同意了?”於煜想不到談話如此順利,與白鈺在白翎麵前一波三折困難重重的經曆迥然不同。


    “當然同意,你看楚楚比你小都已結婚,還有拖下去的必要嗎?”趙堯堯輕鬆地說。


    “那時間呢?”


    “根據卓家安排吧,隻要婚禮日程確定下來我和楚楚隨時回國,天大的事也得擱到一邊。”


    瞠目結舌看著屏幕上恬靜自若的趙堯堯,一時間於煜都不知說什麽才好。


    此時獨自在二樓健身房的卓語桐也在與父親卓偉宏視頻,皺眉道:


    “他有點遲疑,感覺效果並不太好……爸爸,為什麽非要在春節前結婚呢?似乎有點著急了,而且婚姻這種事本該他主動提出才對。”


    卓偉宏道:“語桐啊,第一奶奶真是晚期癌症,即使下周手術成功也就多活幾個月,奶奶也真想看到你身披婚紗的樣子,我沒騙你;第二,春節前結婚是上次為於煜的事去京都期間,有人給的建議,我不清楚原因但最好按他說的做,否則你幹脆跟於煜分手!”


    “分手?”卓語桐驚叫道,“不可能,不可能!”


    從女兒的神態和反應,卓偉宏自然猜到為何“不可能”,沉重地歎口氣道:“那……那就春節前把婚事辦了吧,我覺得沒什麽障礙的。”


    “於煜說要征求他媽媽的意見。”


    卓偉宏反倒笑了:“那就更沒問題了,趙堯堯了解我的為人,也知道卓家情況,她會以母親和商人雙重身份作出最有利於兒子的選擇。”


    父女同心,卓語桐一聽就懂,默默想了會兒陡地壓低聲音道:


    “爸爸,我現在擔心一個人……我怕他聽到消息會上門砸場子……”


    “誰?我提前派人看緊他!”


    “前男友郭宇,您也見過,”她煩惱地歎道,“兩年前白鈺假冒男朋友陪我出席他的婚禮,沒想到出門時遇到上高申長——現任申委書計居思危,居思危好像跟白鈺挺不錯叫到外麵單獨聊了會兒……”


    “啊!”這下子輪到卓偉宏緊張了,連忙問,“聊的什麽?白鈺告訴你沒有?”


    “沒,他的嘴很緊。後來郭宇一直糾纏著要白鈺替他找居思危打招呼,可……可我偏偏跟白鈺掰了……”


    卓偉宏哦了一聲,沉思片刻道:“那小子沒事,婚事日程一旦確定我就派人全程監視,讓他出不了上高半步!但是語桐,你仔細想想,你跟白鈺是不是和平分手,有沒有做出冒犯或激怒他的舉動?”


    卓語桐滿不在乎道:“那倒沒事,他跟於煜是好朋友,縱有得罪也不可能砸場子。”


    “白鈺是什麽樣的人我不清楚,但他媽媽卻是極為護短,專門砸人家場子的角色!”


    “啊!”卓語桐脫口道,“那糟了,白鈺結婚那天我到婚宴現場小鬧了一下……”


    卓偉宏驚得愣了半晌,然後低低說:“語桐,白鈺和於煜是同父異母兄弟,白鈺母親是京都昔日有名的霸王花——白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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