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年款遍器身,楷刻印篆暗陽陰。橫豎花四雙單無,晉唐小楷最出群,”白鈺隨口吟道:“這是古陶瓷鑒定家孫瀛洲為宣德官窯年款編成四句口訣,‘花四’裏的‘花’即青花,‘四’是指‘宣德年製’四字;合起來的意思是‘用青花寫的四字’,青花料書寫的瓷器在瓷器界很少見,而且篆書裏‘德’字有一橫而小楷沒有,因此缺一橫的青花落款成為鑒別是否是宣德青花的重要標準。”


    “噢——”


    卓語桐、藍朵等人聽得似懂非懂。


    於煜拍拍手道:“這些東西且先放在一邊,繼續我們的工作!這麽大石洞,沒看到一尊純金佛像,也沒有傳說中的字畫古玩,洞裏肯定還有玄機!”


    趙天戈戀戀不舍放下白玉盤開始搜尋,然而這回有點邪門,十多個平方的石洞,五個人找了將近一小時,前後不下二十個回合,愣是沒找到。


    開始盡量不移動裏麵的擺設,到後來為了找得更仔細,不得不搬開太師椅、屏風、案台等,藍朵甚至懷疑機關在石壁書畫後麵,站到八仙桌上一一揭開看了看,又失望地跳下來。


    “眼看就快到達終點,卻連門都找不到了,怎麽回事嘛?”卓語桐嘟囔道,有點失去耐心了。


    於煜道:“再多動腦筋,暗門一定設在某個地方,否則一卡車的寶貝辛辛苦苦運進來,怎會不翼而飛?”


    “暗門……”


    看著都有些失去信心的同伴們,白鈺目光再度掃過整個石洞,最後定定看著石壁上的書畫,嘴裏反複吟詠,“蘭畹家風馨濯瑕,龍門族望勢崢宗……”


    驀地眼睛一亮,叫道,“答案找到了,這是一付藏尾聯!”


    “什麽?”趙天戈和卓語桐同時問。


    “濯瑕,崢宗,把這四個字連起來讀!”


    “濯瑕崢宗,濯瑕崢宗……”卓語桐茫然道,“好象沒什麽意思啊……”


    於煜大叫起來:“桌下正中!秘密藏在八仙桌下麵!”


    趙天戈這才明白過來,趕緊鑽到桌下用電筒一照,原來桌麵背後有個漆得通黑的暗盒,莫非有心細看根本無法察覺,所以白鈺、藍朵在桌底下來回鑽了好幾回都熟視無睹。暗盒裏有隻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玉石龍頭,長約七八厘米,須發畢現,麵目猙獰。


    “這……這又是幹什麽用?”趙天戈摸著玉石龍頭不解道,“與外洞口那隻差不多啊。”


    “等等——”


    白鈺接過它把玩片刻,走到八仙桌對麵石壁下,那兒有個凹進去的小洞——剛才搜尋時眾人曾對它的作用產生疑問,將玉石龍頭慢慢塞進去,大小正好吻合,等整個玉石都沒入小洞,就聽“砰”一聲,屏風後的石壁從中裂開,灰塵中赫然露出一個圓圓的石洞。


    它就是進入藏寶秘室的最後一道門!


    幾支手電筒同時照進去,頓時金光閃閃,幾十尊純金打造的佛像赫然出現在眾人麵前!


    於煜搶先衝進去連續看了三尊金佛像,不錯,上麵都鐫刻著鳳麒麟夫婦的名字,每尊都有!


    再看密洞右側,幾根實木柱子深深紮於石洞上下石頭裏,再細看柱子中間還鑲嵌有軌道。


    於煜一拍腦袋道:“對了,難怪剛進洞總覺得那個石台有些突兀,原來它起著升降機的作用,所有寶貝都放置於石台上,然後按動機關降到密洞,省得鳳花花搬來搬去。”


    白鈺無暇回答,迅速從壁櫃裏捧出幾十幅泛黃的古畫,戴上手套一一展開後仔細打量,不間歇地連看十二幅字畫,掩不住失望地說:


    “都是鳳麒麟的收藏章,沒有別……別的……”


    “是嗎?”


    於煜知哥哥心心念念要抓住程庚明的狐狸尾巴,也湊過去看。


    “別看了,”趙天戈道,“徐主任說那夜鳳麒麟的寶貝都運進洞後,鳳花花說空間太小裝不下,把自己收藏的裝了六七個箱子帶出洞,第二天親自押車不知去了哪兒。”


    白鈺與於煜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好狡猾的家夥!”


    程庚明分明擔心受鳳麒麟牽連,繼而被挖掘出秘洞藏寶禍及自身,同時也出於“不把雞蛋放到同一個籃子”考慮,讓鳳花花迅速轉移自己的財物。


    到底黃海係出身,幹壞事都比尋常貪官汙吏棋高一著。


    但不管如何,幾十尊亮瞎人眼的純金佛像、二十多幅古字畫,足以成為指控鳳麒麟巨額財產不明罪的證據。


    第二天上午,在省公安廳以及聞訊趕到現場的省紀委、省正法委等方麵人員監督下,財物被一批批運到盤絲洞外,來自省文物局、省博物館的古玩鑒定專家一字排開現場鑒定,凡鑒定為真品的立即封存,贗品則另行打包由特警護送到京都進行二次鑒定。


    看來送禮的都發自內心地真誠,幾十尊佛像不用說都是足金;二十多幅古字畫僅一幅存疑,兩幅待定;十多件明清瓷器則全是真品。


    此時恐怕鳳麒麟內心也無比崩潰吧,因為從統計受賄金額角度,贗品越多則受賄金額越少。


    唉,送禮者為什麽都如此實誠呢?


    還有,因為所有純金佛像都有鳳麒麟夫婦名字,古字畫都有他的收藏印章,因此默認密洞裏沒有印記的瓷器、陶器、青銅器均記到鳳麒麟名下。


    那鳳花花為何畏罪潛逃?


    她的事兒更大,觸犯《野生動物保護法》,根據其罪行和惡劣程度最高可判處無期徒刑!


    相比之下窩藏罪、同謀罪以及知情不報等簡直就是小case。而且最大快人心的是,終於把程庚明胡作非為的一畝三分地來了個連窩端,徹底斷了他的財路。


    想想這個,白鈺夜裏睡夢都笑醒好幾回。


    最難得的是出麵鏟除宥發集團至少在台麵上與白鈺、於煜都沒關係,也涉及不到賈複恩,出頭的反倒是副申長韓峰峰。


    韓峰峰也是迫不得已。


    京都要求加大追究和問責力度,不是韓峰峰倒,就是鳳麒麟亡,權衡利弊,韓峰峰也顧不得許多了。


    證據確鑿,應韓峰峰的請求省紀委書計周克銀當機立斷將鳳麒麟“保護”起來,至於是否正式采取雙規措施,要等常委會討論通過。


    這當中自然又些微妙因素:同為通榆本土係,周克銀與嶽峙之間卻有些微妙,部分原因與當初競爭申長有關,另外則是長期以來派係利益不平衡產生的爭端。


    恰好韓峰峰就屬於周克銀這條線,因此必須“當機立斷”,與此同時毫不客氣向榆達集團派出專案組,全麵搜集鳳麒麟的犯罪證據。


    當初徐尚立率隊獲得的第一手原始資料終於發揮作用,專案組通過它按圖索驥展開了深入調查!


    然而這些都是場麵上的“應急措施”,要正式雙規鳳麒麟麵對麵進行審訊,非得省常委會同意。


    其實在程序方麵,普通副廳哪怕正廳幹部,基本上省紀委書計與申委書計合計一下就可以雙規了,常委會討論通過隻是走個流程。因為常委會不可能想開就開,省主要領導要湊齊了才行,萬一貽誤案情可不得了。


    考慮到鳳麒麟作為正廳級省屬國企負責人的特殊性,周克銀向駱嘉斯請示時,駱嘉斯沉思良久說先監視起來防止潛逃,具體措施等常委會討論。


    人贓俱獲,難道還能有爭議?


    答案是,有。


    原因很簡單,純金佛像、古玩字畫都沒從鳳麒麟家中搜出,也不是從他的所屬房產、權限控製區域搜出,從鳳麒麟到宥發集團秘洞之間缺少一條證據鏈,即不能證明那些財物受鳳麒麟委托保管,因此存在栽贓可能。


    事實也是。


    周克銀緊急提議召開的省常委會剛開始,申委副書計沈誌岱就放了一炮:


    “根據金佛像上刻的名字抓人,回頭排查一下省城所有寺廟我看能抓幾萬人!名字可以人為添加,古字畫上的收藏章更能做假!有人就是想搞鳳麒麟,種種手段不足為信,不要把他跟鳳花花違法捕獵野生保護動物混為一談,性質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沈誌岱、嶽峙一脈相承,都是通榆本土係主流人物,孫剛就靠他倆的路子穩坐經貿委主任。


    正法委書計薑濤向來與這些主流格格不入,反駁道:“同誌們換位思考,如果自己有那幾十尊純金佛像還犯得著栽贓別人,吃飽了撐的吧,對吧?再說了真栽贓單刻鳳麒麟就行,何必帶他老婆名字?多刻字也增加栽贓成本呢。”


    有的常委揶喻地笑起來。


    樺南詩委書計錢生潮搖頭道:“情況很複雜,或許不是薑濤同誌想的那麽簡單。鳳麒麟夫婦信佛、家裏有佛堂,省城很多人都知道,當然作為正廳黨員領導幹部喪失信仰轉而信佛是不對的;鳳麒麟嗜好把金器融了鑄造佛像,在省城也是公開的秘密,所以不排除家裏有那麽兩三尊、四五尊,人家國企老總年薪上百萬,家裏弄幾鉈黃金不稀奇吧。但會不會有人利用這一點做文章,有意吸引或轉移大家的視線?”


    吳通閑閑道:“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沈柳則說:“可以做個區別,哪些純金佛像是鳳麒麟的,哪些是栽贓的,技術方麵可行麽?”


    “既然栽贓肯定做得一模一樣,沒法甄別!”沈誌岱說。


    常委會開到這個份上,算是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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