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前繆文軍到省城辦事並專門到薑濤辦公室“聆聽教誨”,之前省裏關於樺南市常務副市長人選產生分歧的消息,繆文軍已透過種種渠道聽說了,下一步到底怎麽辦,想當麵請教。


    薑濤在桌上畫著圈說:“你的名字王已經記在心裏,理論上這次不行後麵還有機會,不過我擔心即使相讓人家未必承情,下次照樣搶得頭破血流,所以我這邊沒鬆口,你也盡最大可能爭取。”


    “省裏就您這兒我還能隨意走動,其它地方門都進不去啊。”繆文軍歎息道。


    “眼光不要局限,”薑濤指指點點他道,“要利用好身邊的人、手下的人、附近的人,凡有背景的都別錯過。我隨便說兩個最近才知道的名字啊,一個叫莊驥東,原來是莊彬的親侄子,那條線能不能靠一靠打個招呼?一個叫夏豔陽,據稱鍾組部點名重點培養,到底什麽來頭你摸清楚沒?未必真的有用,我隻是提供大致思路,具體策略需要你靈活機動地掌握。”


    薑濤還暗示如果占據省城常務副市長要職且幹出點成績出來,能趁王益峰在位時再提一把,因為三年後省城市長正好到年齡,直接從正廳到副部看似天方夜潭其實並非不可能,任何東西都事在人為。不要動輒跟通榆這幫幹部比,看看俞曉宇、明月、蘇若彤,沒有做不到隻有想不到!


    繆文軍連連道謝,腦子裏卻自動濾過莊驥東和夏豔陽——莊驥東那頭現在拉攏感情為時已晚;夏豔陽則已打聽過與徐尚立主持的調研有很大關聯,當時組裏有鍾組部領導,也派不上用場。


    他鎖定的是另一個名字:白鈺!


    前後兩任縣紀委書記因他被貶黜;程庚明都得罪不起忍氣吞聲的主兒;來自京都卻查不到身世背景;莊家想壓製他又不敢招惹他,然而縱觀省裏也沒有支持者,到底什麽來頭?


    回到町水,他象往常一樣拿起電話撥通白鈺手機,簡潔地說:“到我辦公室來一趟,立即。”


    說是立即,當白鈺坐到對麵時已經一小時之後。


    繆文軍直截了當道:“不知你聽說沒有,最近省城常務副市長位子空缺,我有三分之一機會。有人說你能助一臂之力……”


    “我?”白鈺訝聲道,“我連縣長的位子都搞不掂,還是您……”


    “不必多說!”繆文軍抬手打斷道,“這事兒作為布置給你的家庭作業,可做可不做,做了也不要交,不打分數不評比,一切盡在不言中,明白嗎?”


    說到這個程度還有什麽可強調的?


    白鈺隻得深深點頭,道:“繆常委,我盡力而為!”


    心裏卻一聲接一聲地歎氣,若父親不失蹤……算了那個不提,若白家有昔日能量別說小小的常務副市長,動個副省長也不在話下。如今可真是無可奈何花落去,能守著軍部那點地盤就不錯了,手再長也伸不到體製內。


    白鈺也清楚繆文軍之所以找到自己,可能是兩次針對商林縣紀委書記的雷霆打擊,問題在於那兩位老幹部隻會幫自己,不會多管別人的閑事。


    怎麽辦呢?


    繆文軍是自己仕途中的貴人和恩人,沒有繆文軍,大概目前還呆在苠原鄉呢。從另一個角度講,幫繆文軍就是幫自己,他級別越高,對自己幫助越大,這是相輔相成的。


    愁腸百轉地出了門,驀地靈光一閃想到個重要人物,遂又快步來到另一幢辦公樓。


    “龍主任!”敲門進去後白鈺響亮地叫道。


    龍忠峻從材料堆裏抬頭,大笑著起身離座用力拍拍白鈺的肩,道:“小白,白縣長,我可真正是看著你成長進步啊,快坐快坐,喝茶自己倒,在我這裏別見外。”


    “龍主任,我碰到難題了……”白鈺知他身為政研室領導,研究和撰寫方麵的壓力也很大,直接切入正題,毫不隱瞞轉述了剛才繆文軍布置的家庭作業。


    “噢,這事兒繆文軍真的搞不掂,難怪著急到把你叫過來……”


    龍忠峻沉吟著在辦公室裏踱了幾個來回,良久道,“小白啊,關於你的家庭背景我跟繆文軍一樣都不清楚,也不知道你在外麵主要是京都的人脈資源,所以下麵我說的話隻是提綱挈領式的指導意見,究竟怎麽做你自己權衡。”


    “請龍主任指點迷津。”白鈺道。


    “兩次出手拿掉商林縣紀委書記,轟動一時,但你事先毫不知情,因此可知那個來頭太大非你能掌控,出手與否全看人家心情;運作你空降通榆的人,力量局限於京都,通榆這邊夠不著,碰到突發情況隻能幹著急,對不對?”


    薑還是老的辣,短短兩句話道破白鈺的尷尬處境,他心悅誠服道:“您說得對,一語中的!”


    龍忠峻續道:“省城常務副市長之爭,繆文軍說有三分之一希望,太樂觀,我看隻有四分之一!他唯一優勢就是省委書記點了頭,至於政績隻能起到錦上添花的作用——他成功摘掉國家級貧困縣帽子,另兩位壓根沒在貧困縣工作過,怎麽比呀?”


    經他一分析白鈺不禁笑了起來,道:“對,對,沒有直接數據和量化指標。”


    “明眼人都看得出省城市長三年後要退二線,占住常務副市長位子慢則多熬幾年,快則直接上位,官場賭的就是不確定性,哪個肯謙讓啊?”龍忠峻道,“所以省裏那塊別想了,劍拔弩張之勢已成誰都不會改變立場,否則形同背叛今後會遭到孤立!況且你也使不上勁,對吧?”


    “對對對!”白鈺愈發信服。


    龍忠峻又道:“要想打破僵局,隻能借助外力!鍾組部那邊你或許能尋著關係,但體製規矩是不準幹預地方廳級及以下幹部調整,除非直接空降;其它方麵管不著省組織部,也拿本土係沒辦法……說到這裏,你可有思路?”


    突然把問題拋給自己,白鈺愣了愣,念如電轉片刻道:


    “京都那邊級別太高,以勢壓人難以讓本土係心服,如果兄弟省份領導出麵效果會好些,尤其嶽峙已做第二任省長,與周邊省份免不了各種協作和交流,隻要份量足夠……”


    “對,關鍵是份量!”龍忠峻意味深長道,“繆文軍是個好領導好幹部,也是你的伯樂,能有一絲可能都得幫!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不用龍忠峻多說,白鈺也清楚自己別無選擇,不,幸好還有選擇——


    幾個月前居思危剛留了手機號碼,當時還是省長如今已升到省委書記,他若肯出麵,想必嶽峙會買賬。


    無它,上高在方晟、範曉靈、明月、俞曉宇連續四任省委書記領導下,從西南一幹窮破落的兄弟當中脫穎而出,成為名震邊陲的“小碧海”,各項指標遠遠甩通榆等兄弟省份幾條街,綜合排名僅屈居於沿海發達省份和中原中堅省份,是地域意義大南方的耀眼明星。


    也正因為此,範曉靈、明月、俞曉宇接連入局也令各方無話可說,盡管方晟在任期間基礎打得好,要想實現超常規跨越式發展也非每個人都能做到。


    在此背景下,作為“窮哥哥”的通榆在各方麵有求於上高的地方很多,可以說很多大項目、大工程、大規劃,帶不帶“窮哥哥”玩就在居思危一念之間。因為通榆需要上高,而上高可挑選的合作對象太多太多。


    一路盤算著回到商碭,先打了個草稿然後精心修改若幹遍,力求語言盡可能精煉又把事情說透,短短幾十個字達到以下三個目的:


    一是請居思危向嶽峙打招呼,支持繆文軍提拔樺南常務副市長;


    二是競爭壓力很大,嶽峙、吳通等人都提出自己屬意人選;


    三是繆文軍對自己的賞識和提攜——這部分是重點,但京都大學高材生就有這個本事,僅花不到三十個字就簡潔勾勒出自己被發落到苠原鄉後孤立無援處境下,繆文軍的慧眼識才,以及數次力排眾議的仗義。


    短信發出去後,白鈺晚飯都沒心思吃一直握著手機等消息。


    等啊等啊,經過漫長的四十分鍾,居思危終於回了短信,隻有兩個字:收悉。


    看來是答應了!


    白鈺長長出了口氣。


    臘月二十四,正在各市區慰問視察的嶽峙突然接到居思危的電話,以如今居思危的身份和上高的正治經濟地位是很罕見的,嶽峙立即來到無人處滿臉堆笑地說了一大堆祝賀恭維的話,居思危略略寒暄兩句後說:


    “老嶽啊,町水有位幹部叫繆文軍……”


    “知道知道,市委常委、區委書記,是實幹型中堅力量,曾帶領商林成功脫掉國家級貧困縣的帽子。”


    嶽峙做出如數家珍的模樣。


    居思危笑笑,道:“文軍跟我有些淵源,以前總不好意思開口,前些日子主動問才……請老嶽多關心多培養啊。”


    官場語言藝術就高明在這裏,根本不提“樺南常務副市長”幾個字眼,也不提“幫忙”之類的話,但對方一聽就明白。


    不然,人家堂堂省委書記趕在這個節骨眼打電話幹嘛?


    “喔,沒問題沒問題!”


    嶽峙一邊答應,一邊心往底下沉。


    居思危卻點到為止,轉而談及兩省正在合作的幾個項目——上高省長人選還沒定,目前居思危是書記省長一肩挑,其份量……自個兒琢磨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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