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鈺語氣鏗鏘有力:“為貫徹俞書記指示,切實推動‘一橫兩縱’交通大動脈的建設,力爭早日把項目落地,現在我建議在縣正府層麵成立‘一橫兩縱’交通建設工作領導小組,由我擔任組長,湯安民同誌擔任副組長,領導小組下設辦公室,由城建科科長崔農同誌擔任辦公室主任,具體負責方案報批、手續審查、工程進度掌握等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抽調哪些成員,會後由湯安民同誌會同崔農同誌安排。同誌們有什麽意見?”


    同誌們——汪大紅、林恒華等人頓時表情微妙,眼角不約而同瞟向漩渦焦點湯安民。


    事情再明顯不過,原來“一橫兩縱”規劃、方案和手續的報批都在湯安民手裏,如今成立領導小組,相當於硬生生把所有權力從湯安民那邊搶到白鈺手裏,崔農肯定事事聽從主持工作縣長吩咐,副組長純粹就是個有名無實的花架子!


    湯安民立馬翻臉,態度激烈地說:“我反對!我認為到目前為止我,以及交通、建設等相關部門可以勝任本職工作,無需來個什麽領導小組!”


    白鈺淡淡道:“設不設領導小組不是你認為,而是縣委縣正府本著全縣一盤棋策略作出的戰略性部署。”


    “說穿了不就是拿掉我的權力麽?”湯安民愈發沉不住氣。


    白鈺道:“你有什麽權力?我有什麽權力?我們的權力都來自人民!”


    湯安民道:“我知道你對不滿意我否決工程化整為零、一條路硬拆成六段施工的方案,我現在還堅持我的觀點,那樣做是違反規章製度的,是行不通的!”


    白鈺道:“省組織部派你到商碭當副縣長,不是讓你告訴大家這個行不通,那個不能做,而是,你要告訴大家商碭要發展應該怎麽做!如果你不知道,那麽就讓領導小組來決策;領導小組不知道,就聽取專家意見!”


    “作為副縣長,我有權根據規章製度作出判斷!”湯安民梗著脖子說。


    白鈺針鋒相對:“作為主持工作常委副縣長,我有權提出建立縣級層麵領導小組!”


    湯安民聲音更大:“我說過了我反對!”


    白鈺環顧四周:“一票反對,請同誌們都發表意見。”


    汪大紅等人被兩人突然爆發的碰撞驚呆了,都回不過神來,混亂中卻聽嵇華沉穩有力地說:


    “我讚成白鈺同誌成立領導小組的提議。”


    嵇華就靠白鈺大力提攜上位的,關鍵時刻必須表態。


    緊接著夏豔陽道:“我也讚成!”


    白鈺沒事先跟她打招呼,夏豔陽讚成純粹出於公心,內心深處也看不慣湯安民這種惜權如命、絲毫不顧及民生疾苦的人。


    “我讚成。”沈主任也別無選擇。


    “大紅、恒華兩位同誌呢?”


    白鈺目光如炬緊緊盯在他倆臉上,瞬間竟讓久經沙場的他倆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轉眼間三票讚成,一票反對,就算他倆都反對,還有白鈺舉足輕重的一票。所以白鈺這會兒不是問“讚成還是反對”,而是問“站到哪一邊”。


    幾乎下意識地,汪大紅和林恒華同時道:“讚成!”


    白鈺旋即宣布:“我也讚成!本次正府黨組會以六票讚成,一票反對,多數票通過關於成立‘一橫兩縱’交通建設工作領導小組的提議,會後請沈主任安排文件流程並抄送縣委常委、四套班子主要領導,下午領導小組辦公室開始運作……”


    還沒說完,湯安民陡然說:“我服從黨組集中研究決定,但我不想當領導小組副組長,讓有能力有水平的人來當吧。”


    氣氛又緊張起來,特別夏豔陽簡直對湯安民的不顧章法死纏爛打覺得不可思議。


    誰知白鈺隻眨了下眼,厲聲道:“湯安民同誌,你是主管交通建設的副縣長,你要退出領導小組,是準備向常委會要求調整分工嗎?你這是第幾次要求了?記錄的同誌把他的話記下來!”


    “別記,別記,”汪大紅作為排名僅次於白鈺的副縣長趕緊出麵圓場,“白縣長息怒,安民同誌也不要激動,工作上有分歧在所難免,但千萬不能生氣傷了身體。”


    林恒華也勸道:“白縣長工作繁忙,領導小組日常事務還靠你把關,怎能輕言退出呢?冷靜冷靜。”


    夏豔陽身為女同誌應該是最好調合氣氛,然則此時她佩服得說不出話來。麵對湯安民的無理挑釁,在表現出憤怒情緒的同時還要有理有據地反擊,瞬間震懾住對方,她自忖肯定做不到。


    可能會憤怒,轉而與對方吵成一團;卻不可能眨眼工夫想出邏輯嚴密、滴水不漏的壓製性語言。


    湯安民真被震住了。


    上次正式向白鈺提出調整分工的要求,俞樹是知道的;迫於那天白鈺暢談促經濟的氛圍,湯安民急於參與工作,主動向俞樹表示願意接受分工,在場也有證人。


    如果被白鈺上升到主動要求調整領導分工的高度,就是出爾反爾,會引起俞樹的極度反感。


    湯安民敢跟白鈺吵架,卻不敢惹俞樹——他到商碭工作本來就是過渡,預計兩年就回省城,到時組織部門主要聽取俞樹的評價!


    被噎得張不開嘴,加上汪大紅、林恒華勸慰,湯安民也不敢繼續硬懟下去,氣呼呼抄起茶杯衝出會議室。


    “老沈通知一下崔農同誌,上午著手從湯安民同誌那邊交接7個鄉鎮業已申報的材料,”白鈺又象沒事似的恢複平靜,“如果他不肯交就通知7家鄉鎮重報,現在所有材料都存在電腦裏,隨時可以打印。明後兩天必須完成所有申報材料的審批和上報工作,不允許再拖!”


    沈主任低頭做記錄,什麽話都不敢說。


    他,以及汪大紅等人都看出來了,白鈺在商碭站穩腳跟後開始顯露出強勢的一麵,誰要是站在前麵阻擋其經濟戰略和城建規劃,都將象湯安民一樣遭到無情碾壓。


    根本不在乎湯安民從省裏空降的,有多深的背景。


    想想也是,論背景縱觀商碭有幾位比得上白鈺?家族子弟的優勢就在於此,無論你用,還是不用,優勢都擺在那兒。


    如同核武器的存在。


    周二上午,碧海天塹投資公司勘測組、技術組、專家組等二十多人浩浩蕩蕩進駐商碭,正式拉開“一橫兩縱”主動脈交通工程的序幕。


    六月的第一個周末,白鈺難得沒組織開會,沒到基層視察,也沒在辦公室加班,而是驅車直抵樺南高鐵站與卓語桐會合後直奔上高省芫峰市。


    途中卓語桐詳細介紹了前男友——那位鹹必武所說的渣男的相關情況。


    他叫郭宇,目前是芫峰市團委宣傳部副部長;新娘即他大學時劈腳的那個,叫姚海虹,芫峰總工會辦公室副主任。


    姚海虹的父親姚建萊來頭不小,是芫峰市委常委、副書記兼正法委書記;母親汪雨則在省統計局工作,也做到副廳級幹部。


    幾年來郭宇始終把婚姻作為籌碼,急不可耐要求姚家幫自己空降到基層鍛煉並提拔,姚家豈會輕易上鉤,堅持先結婚再到基層鍛煉。


    僵持了兩三年郭宇繃不住了,隻得答應領結婚證並舉行婚禮。


    對於這樁婚事,大學同學都抱著發自內心的鄙夷,唯獨卓語桐不這麽看。


    “他出身平民家庭,沒後台背景,沒人脈支持,若想在體製內出人頭地非得依賴姚家,這是很現實的做法。”


    白鈺道:“聽說你家比姚家還厲害,那麽當初他為何作出奇怪的選擇?”


    卓語桐神情一黯,看著窗外急掠而過的風景,隔了很久才說:


    “我有苦衷,所以我從來不怨恨他的選擇……別再問了,我想睡會兒。”


    說完毫不忸怩地將頭倚在他肩上,沒多會兒便沉沉入睡。


    郭宇在舉行婚宴的芫峰最高檔的五星酒店預訂了好幾個房間給應邀而來的同學朋友休息,卓語桐不想提前見他,也不想沾光,遂到附近酒店訂了兩間。


    “婚宴一般很晚,幹脆在芫峰住一夜明早回樺南。”卓語桐道。


    白鈺道:“聽從安排,保證讓你滿意。”


    卓語桐鼻子微皺,道:“別這麽生分呀,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男朋友,要拿出男朋友的……氣勢和表現出來,比如全程摟著我,還有親昵的小動作等等,把跟藍依做的都施展出來。”


    白鈺臉居然有點紅,躊躇道:“我……不想讓你感覺我在趁機揩油……”


    “揩吧,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那個店,”卓語桐大方而開朗地笑道,“等你後悔的時候可就晚了。”


    雖然她嘴上說得滿不在乎,其實對今晚的婚宴還是很在意。下午白鈺在市區四處溜達,她卻跑到最高檔的美容院做發型、護膚、美白,直到傍晚五點左右才結束。


    接著又花了半個多小時穿皮箱裏帶來的高檔旗袍——白鈺腹誹人家大婚,你穿得比新娘還正式算怎麽回事?


    穿旗袍是費時費勁的活兒,卓語桐便叫白鈺幫忙,可這兒不敢碰,那兒不能摸,把白鈺折騰得滿頭大汗。


    “都說了現在你就是我的男朋友,隨便怎麽都沒事,你怕什麽?”卓語桐眼波流動巧笑嫣然道。


    白鈺終於係好最後一個扣,長長吐了口氣如釋重負道:“好啦大功告成……可惜我沒準備長袍馬褂,隻能穿著西裝出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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