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草叢中躥出一高一矮兩個蒙麵黑影,揮舞著尺把長的砍刀衝上來當頭便砍!


    藍依驚叫一聲,雙手摟住白鈺脖子不敢看。


    瞬間白鈺錯步避開兩道刀芒,腳尖挑起地上石塊,“卟”,砸在矮個子黑影臉上,他“哎喲”滯了半步,沒能及時助攻。


    高個子黑影舉刀再砍,白鈺抓住矮個子黑影愣神留的空檔,閃電般回旋到左側搶先半拍一個飛踢踢在高個子黑影手腕上!


    白鈺這一腳力氣並不大,但精確地踢在手腕筋脈要害處,刹那間高個子黑影手臂一陣酸麻,大砍刀脫手而飛。


    白鈺淩空捉住大砍刀順勢狠狠下砍,隻聽到令人牙酸的刀切骨頭的聲音,大砍刀深深砍入高個子黑影肩胛上,刀刃陷入骨頭足有兩寸左右!


    “啊——”高個子黑影痛不欲生,隻叫了半聲便暈了過去。


    兔起鶻落這一連串動作說來話長,在矮個子黑影看來不過是揉了下臉,眨了下眼的工夫,等他再度舉刀時同伴已被放倒在地。


    被白鈺的凶悍殺氣鎮住了,矮個子黑影叫了聲“媽呀”,轉身便跑。


    白鈺哪肯放過他?


    輕巧地讓藍依站穩,白鈺旋風般追上去用力一踹,矮個子黑影向前一衝來了個狗吃屎。白鈺踩住他手腕奪過大砍刀,不容分說往下一刺,刀尖穿過他小臂紮入泥土裏。


    一口氣憋在喉嚨裏,矮個子黑影沒叫出聲便昏死過去。


    這是白鈺到苠原以來出手最狠最重的一次。


    因為倆家夥手持凶器潛伏在暗處,被喝破後洶洶行刺說明有備而來,就衝著要讓自己受點傷甚至致殘,必須打痛他們,警告幕後指使者及時收手。


    另一方麵男人在好事將諧的時候被打斷,滿肚子怒火可想而知,若非藍依站在旁邊白鈺真想衝他倆襠部踹幾腳!


    此時藍依還沒從驚駭恐懼當中恢複過來,站在原處嚶嚶抽泣。白鈺邊將她摟在懷裏輕聲撫慰,邊撥通趙天戈手機告知自己所在位置。


    幾分鍾後趙天戈開著警車過來,藍依隱身在樹後暗處,白鈺介紹了事情的全過程。


    “早有預謀,就等合適時機下手,”趙天戈完成現場拍照取證等環節後若有所思道,“老弟近來卡住扶貧資金不發得罪很多人啊……”


    蹲在地上撕掉兩人蒙麵布,手機攝像頭對著臉孔進行大數據搜索,僅僅半分鍾就有了結果——


    “都是毛嶺村的,有賭博、打架鬥毆、破壞公共財產等記錄,村裏臭名遠揚的地痞,”趙天戈道,“看來我判斷沒錯,老弟攔了某些人的財路,窮凶極惡的手段都使出來了。”


    “你就直說簡功唄,手下敗將,我又不怕他。”白鈺滿不在乎道。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兄弟還是當心點,”趙天戈踢踢地上兩個,“準備咋處理?”


    “報了警當然由老兄決定。”


    “我是想不能讓他倆占公家便宜,關押起來管吃管住還得幫著治傷,一大筆錢呢,現在鄉裏財政這麽緊張……”


    白鈺饒有興致看著他:“噢,老兄想怎麽節約開支?”


    “把倆家夥扔到簡功家門口,誰搞的爛攤子誰收拾!”


    “萬一不是簡功幹的呢?”


    “村民打架鬥毆,村主任守土有責啊。”趙天戈笑道。


    “完美,那就麻煩老兄跑一趟了。”


    把倆家夥眼睛蒙上、拿青草堵住嘴並五花大綁後搬上警車,臨上車前趙天戈瞟了眼大樹後的倩影,促狹笑道:


    “給老弟一個真誠的建議,以後盡量減少戶外活動,在屋裏又安全又方便,稍一轉身就滾到床上去了,哈哈哈哈……”


    白鈺訕訕然,千哄萬哄逗得藍依破涕為笑卻找不回那份激情,意興闌珊直把她送上樓。


    經過臥室時瞟了一眼,見藍朵頭埋在枕頭裏睡得無聲無息有些吃驚,說這樣睡法不怕窒息嗎?


    藍依說她小時候養成的壞習慣,身體不舒服時就把頭埋到枕頭下,有時還在上麵加層被子。


    陪藍依洗完一大堆碗碟之後回宿舍,月淡星稀,大街上空無一人,冷清得讓白鈺有股想咆哮的感覺。


    特意繞到衛生院門口瞧了瞧,值班的不是琴醫生,縱使如此他也沒去找她的念頭——衛生院隻提供單身宿舍,隔音效果極差,這是琴醫生寧可“紅拂夜奔”的原因。


    穿過鄉府大院巷子,最東側宿舍門居然敞開著,裏麵傳來說話聲。白鈺正準備放輕腳步不打擾人家談興,包育英已站到門口朝他招手。


    跟他進去,包育英隨即反手關門,這才發現屋裏有位之前見過一麵的客人——


    “通榆第一才子”、町水市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龍忠峻。


    包育英笑道:“商林縣國家貧困縣的事兒沒完沒了,這不,忠峻主任親自掛帥下基層秘密調研了。晚上我介紹了你的一些做法,忠峻主任很感興趣非要見一麵,這不,一直等到現在。”


    白鈺暗叫僥幸,心想要是沒毛嶺村倆家夥掃興,帶個女孩子回宿舍——雖說自己還沒結婚也正常,但給龍忠峻的印象就要大打折扣了。


    當下態度謙恭地客氣了幾句。


    龍忠峻也是性情中人,完全不同於官場中人的做派,直來直去道:


    “聽了育英的介紹,你跟簡剛那些長期在鄉裏工作的幹部不一樣,想真正把苠原經濟抓上去,所以繆文軍的眼光挺毒。我想知道的是,作為京都來的空降幹部麵對情況不熟、鄉領導消極怠工、老百姓愚昧不化的困難,怎麽權衡利弊得失?這不是玩網絡遊戲失敗了可以重新來過,一旦over就得灰溜溜打包回去!”


    有點象公務員招錄麵試,問題直白而尖銳。


    略加沉吟,白鈺道:


    “在蘆溝村蹲點時,省財政廳呂國茂處長問我到基層是不是鍍金?當時我沒回答得出來。事後想想,總覺得那個問題應該修正一下,不是鍍金,而是淬金!‘古人手中鑄神物,百煉百淬始提出’,‘金劍淬來長透匣,鉛刀磨盡不成鋒’,從京都到基層、從理論到實踐肯定需要磨合的過程,完美的管理模式和純粹單一的發展環境在現實生活中根本不存在,相反缺陷和矛盾才是基層工作主旋律,所以我……”


    “說得好,為你點讚!”


    龍忠峻兩眼發光,側過身體對包育英笑道,“咱倆花了七八年才悟出的道理,小夥子短短幾個月就認識到了,真是後生可畏。小白,我不想打聽你的隱私,隻想問一句,你家人有沒有公務員?”


    白鈺謹慎答道:“現在沒有。”


    ——伯伯白昇在香港中資機構,白家包括白翎等長輩、子弟們都是現役軍人,父親方晟倒是正宗公務員但失蹤了,所以這個表述一點都不錯。


    “那更厲害!好,你繼續說。”龍忠峻道。


    “苠原乃至商林的狀況坦率講落後到令人震驚的程度,與沿海發達地區相差十年、十五年都不為過,而最讓人心頭沉重的莫過於發展理念和思想觀念落後,這才是致命的,”白鈺道,“不過,在苠原工作期間我一直提醒自己,千萬不能抱著‘恨鐵不成鋼’的心態,試圖憑一己之力徹底改變全鄉麵貌,我不可能當這樣的大英雄,苠原老百姓也不需要大英雄;我隻有當精衛一點一點銜樹枝、石塊往海裏扔,明知填不了海,但始終往正確的方向努力,畢竟,苠原不止一個精衛;畢竟,所有努力總能看到回報,薄積厚發終有成功的時候。所以我從來沒有賭一把或成功或成仁的想法,不管處境有多困難,都會竭盡自己的能量多做實事,更何況還有包主任保駕護航呢。”


    龍忠峻驀地放聲大笑,指著包育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育英啊育英,脖子伸得老長就等小白最後一句吧,還好,沒讓育英失望,哈哈哈哈……”


    包育英笑罵道:“在年輕人麵前正經點,別為老不尊。”


    白鈺也忍俊不禁道:“包主任確實給我很多支持和幫助,我都銘記於心呢。”


    龍忠峻起身到前後窗戶邊瞧了瞧,回座後出人意料道:


    “去年大換界後,從京都到雙江、臨海、黃樹數省冒出十多位號稱‘方學家’的投機文人,搶著要出《方晟傳》,書沒開印得就為純屬烏有的版權打得頭破血流。後來那些家夥大概都被請進去喝了咖啡,從此銷聲匿跡……”


    白鈺的心怦怦亂跳,暗想這家夥在我麵前提父親幹嘛,難道猜到我的身份故意出言試探?


    仿佛解答白鈺心中疑惑,龍忠峻續道:


    “那些所謂‘方學家’根本接觸不到方晟的親朋好友,更沒法采訪他的同事下級,卻煞有介事編造出人物生平、主要事跡等等實在是笑話!但有一點幾乎各方都形成共識,也被外界包括體製內人士在內高度認同,那就是,在官場千萬不能成為上下級都感到‘怕’的人!事實上方晟一直被外界垢病的也是這個,盡管當上省委書記後刻意放軟身段已於事無補。”


    包育英點頭稱是。


    白鈺頗不以為然——兩個邊遠地區的處級幹部,能了解多少關於方晟轟轟烈烈的事跡?無非道聽途說,拾人牙慧罷了。


    包育英看出白鈺微表情,笑道:“忠峻主任的話你得信,他接觸過方晟的一位秘書……”


    白鈺全身一震,緊張地看著龍忠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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