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數百名幹警緊急集合並沒收所有通訊設備,隨即賈複恩、潘海偉、俞振親自率隊分乘數十輛卡車直奔銅嶺。


    淩晨三點半,睡意朦朧的公安局黨組領導們、電信移動等領導們被叫到指揮調度室時,詹印已經在喝第二杯茶,他們得到的命令是:


    切斷銅嶺縣所有對外聯絡,縣城內部報警電話一律轉接給賈複恩。


    所有外部的,一律由我接。詹印道。


    領導們麵麵相覷了好半天,副市長兼公安局長薛愛國壯著膽子問:


    “詹書計,複恩同誌在哪裏?”


    詹印盯著他看,直看得薛愛國心頭發毛,半晌才緩緩說:“複恩同誌跟隨方市長執行任務!同誌們,請把手機關掉,放到我麵前來,今夜全程保密!”


    淩晨四點十分。


    幾十輛滿載警力的車隊駛到銅嶺縣城附近,與提前趕到的方晟會合,這才宣布具體任務:


    賈複恩帶五個小組陪同自己去餘智勇家;


    潘海偉帶主力包圍銅嶺看守所,不管用什麽方法務必救出餘智良;


    俞振帶兩個小組到縣公安局大樓,控製110報警中心,向縣公安局領導傳達市領導指示。


    聽方晟聽完,賈複恩幹脆利落道:“是!”


    潘海偉愣了愣,問道:“如果對方堅決不肯能不能開槍?”


    方晟一字一頓道:“盡量避免傷亡!”


    那就是允許開槍而且不惜有傷亡了,潘海偉和俞振聽得心中一寒,都惦出此行的份量。


    也惦出方晟委以重任的潛台詞:機會在眼前,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


    淩晨四點二十五分。


    打響第一槍的反而是賈複恩率領的小組,在完成對鬆河小區包圍四路開入小區之際。


    白天餘智勇化裝成老礦工的消息,當晚七拐八繞地傳到戴計田耳裏,所幸的是通風報信者隻知道化裝這件事,不知道竟然與方晟秘書接上了頭,否則更麻煩。


    對於餘智良兄弟倆,以戴計田的脾氣還是網開一麵沒有趕盡殺絕,這與他注重親友、同學感情有關,特別餘智良是過命的交情,與餘智勇也頗為熟悉,正因為念及舊情才沒下毒手。


    聽到手下報告,戴計田捋捋略顯稀疏的頭發,下了兩道命令:一是看守所那邊嚴加戒備,不準任何人以探望名義接觸餘智良;二是派人到餘智勇所住的小區樓下設伏,發現夜裏試圖靠近者立即抓捕!


    參與設伏者都是鬆河小區所在派出所幹警,一般情況足以應付。


    賈複恩帶的卻是刑警大隊精銳人馬,甫一接觸雙方便知對方身手不凡,設伏的派出所幹警鳴槍警告,刑警隊員卻亮相身份並直接開槍。


    一聽警槍聲,且對賈複查的聲音都熟悉,派出所幹警隨即邊放下武器邊向上級回報——此時所有通訊工具都被切斷聯係,怎麽呼叫都不通。


    餘智勇一家已經驚醒全神戒備,這時聽到敲門聲,外麵有人說:


    “餘先生請開門,我是百鐵市長方晟!”


    隔著貓眼一看,果然,幾名全副武裝的警察中間站著神情自若的方晟。餘智勇當即熱淚盈眶,迅速開門“卟嗵”跪地,道:


    “方市長,我們方家老小的命全靠您作主了!”


    方晟扶起來,溫和地說:“起來,進去再說……”


    鬆河小區傳出槍聲,派出所警車很快呼嘯而至,被嚴陣以待的刑警隊員攔在小區外形成對峙。


    刑警隊員宣稱是市局突擊行動,派出所要他們出具證明或向上級核實——按說一看便知市局的人,派出所應該乖乖配合工作。可鬆河小區是上麵明確交待的盯防重點,所長糾纏不休的背後實質焦急無助,手機、電話都打不通,短信等發不出,他很清楚市刑警大隊為何而來,也清楚關係到戴計田!


    所長——套句俗話就是戴計田那條線上的人,麵對市刑警大隊的強勢主動固然不敢硬來,也不願放棄最後的掙紮,苦苦等等援兵。


    潘海偉率領的主力緊緊包圍看守所,然後叫門並出示有賈複恩簽字的提審文件——市局有權這麽做,而賈複恩作為副局長也有批核權。


    看守所方麵不承認。


    守衛用喇叭答複:受壓降產能工作影響,縣看守所接縣公安局通知暫時停止對外接待,除非有李縣長親自陪同!


    李縣長兼縣公安局長,是戴計田最信任的鐵杆心腹。


    潘海偉氣得牙齒咬得格格直響,好歹也是百鐵公安係統老資格領導幹部,平時到銅嶺視察、檢查工作都是前呼後擁,因為辦案需要也經常來看守所,根本用不著手續、陪同什麽的,這張臉就是通行證。


    誰知關鍵時刻掉鏈子,這節骨眼上居然被拒之門外。


    幸好今天行動已得到充分授權,潘海偉冷冷道:“弟兄們,操家夥準備強攻!”


    看守所警衛們似乎料到他們要霸王硬上弓,都退回各自哨位嚴陣以待,一場火藥味十足的槍戰即將打響!


    這時遠處疾馳而來一輛車,不容分說閃電般開到看守所大門前,霎時看守人員幾個槍口罩住車子,手指搭在槍扳機上隨時扣下。


    車門打開,出來的竟是銅嶺縣長畢學文!


    對峙雙方都愣住了,畢學文來幹什麽?


    隻見畢學文揮舞雙手,衝著看守人員方向叫道:“我是銅嶺縣長畢學文,現受市委詹印書計和市長方晟的委托,陪同市局同誌進看守所提審嫌犯,請予配合,請予配合!”


    看守人員緊急向後麵督陣的領導們報告,領導們也懵了。


    此時所有通訊工具都沒用,連看守所內部幾條專線都很明顯地被切斷,沒法向任何人請示回報,隻能認人。


    認誰?


    關於看守所暫停對外接待、加緊看管餘智良,出入必須由李縣長陪同,是李縣長傳達的縣委書計戴計田的指示。


    這會兒卻是畢學文親自出麵,傳達市主要領導指示!


    十萬火急。


    看守所領導們圍成一團隻商量了兩分鍾便決定:開門!


    大門四敞,幹警們一湧而入。


    畢學文則落到最後與潘海偉並肩來到看守所領導們麵前,微笑道:“同誌們辛苦了。”


    領導們勉強打著哈哈心中均驚疑不定,弄不清畢學文的出現意味著什麽。


    這是方晟使出的一步暗棋。


    與大部隊會合後,方晟身邊由老吳小吳以及賈複恩等人保護,卻吩咐魚小婷直接去畢學文家。


    方晟預料到看守所這一關會有困難,但強攻是迫不得已的終結手段,能不開槍盡量不開——正如白翎說海島之爭,戰爭永遠是正治家最後一張牌。


    “想辦法勸說畢縣長到看守所叫門。”


    方晟說得很客氣,魚小婷卻心領神會知道如果畢學文不聽勸,那麽就隻好不客氣了。


    還沒有人能挺過她“不客氣”的手段。


    然而勸說工作異乎尋常地順利,既與家裏重重防盜門竟然擋不住魚小婷有關,也因為之前陪同付葉視察銅嶺時方晟施展的妙棋有關。


    午宴後方晟把畢學文和齊家旺叫到旁邊漫無邊際的短暫談話,把兩人坑得著實不輕,引起戴計田極大疑心。


    加上調查風暴期間畢學文臨時主持工作,總之戴計田回歸後便強勢地將他倆排斥到權力圈之外,引起畢學文深深的不安。


    體製內反目成仇可不是兒戲,而關係到身家性命!


    就在他焦慮恐慌之際,市長的貼身警衛找上門來,還有啥選擇?橫豎是死,閉著眼睛向前衝啊!


    相比之下俞振組最沒懸念。


    來到縣公安局沒多久,連同李縣長在內的局領導們紛紛趕到——雖說通訊失靈,但幾十輛滿載警力的卡車開進縣城,鬆河小區傳來槍聲,以及看守所門口出現異動,已經驚動了局領導們。


    無法對外聯係,局領導們不約而同來到局大樓會合。


    聽罷俞振傳達的市委主要領導指示,局領導們驚呆了,隔了不到十秒李縣長猛地往外跑。


    “截住他!”俞振厲聲喝道。


    李縣長揮舞手槍麵目猙獰:“誰敢攔我?!”


    話音未落暗處陡地衝上來幾條人影,將李縣長死死摁在地上並繳了槍,反綁起來。


    “還有誰企圖出去通風報信?”俞振一臉峻色喝道。


    的確有,但縣局領導們已經看出市局此番有備而來,而且通訊失靈說明市委下了狠心徹底解決問題,哪個還敢頂風衝撞?


    此時暴風眼的中心——戴計田豪宅,院裏已擠滿各方報信的親信,每個人臉上均惶惶不安似末日來臨。


    報信的主要來自各個礦區。


    作為省屬國企,各大集團和礦區都有不受百鐵控製的專線,因而能在第一時間打電話報警、向省裏通報情況。


    但不管打到哪兒最後都轉到市公安局,其中包括心急火燎聯係不上戴計田的付葉,但付葉還算冷靜沒親自露麵,而由秘書詢問。


    電話都是詹印接的,翻來覆去隻有一句話:


    警方在銅嶺地區采取保密行動,具體情況明天正式上報。


    聽到這句明擺著是敷衍的回答,秘書火了,大聲道:


    “詹印同誌,付書計有權現在就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詹印何嚐把小小秘書放在眼裏,冷冷回道:“如果需要,我會當麵向付葉同誌回報。”說罷“啪”地掛斷電話。


    天邊露出一絲晨暉。


    看著院裏站著的親信們,戴計田心知大勢已去,不禁愴然而落寞,揮揮手道:


    “沒事,沒事,大夥兒回家吧……我再睡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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