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為二叔將來著想,林業局這一任三年大概做到頭了,接下來到林業工業協會、林業工程建設協會等掛個主.席吧,發揮幾年餘熱,其它大概沒指望了;到領導小組呢,至少理論上還存在兼省.委書計的概率,再不濟躲在領導小組多拖一年是一年,沒人急吼吼跟您計較吧?”方晟笑道。


    “我也想過,就是顧慮領導小組的不確定性,諸如會不會淪為空架子、工作沒有抓手、最高層對小組存在意義的認識搖擺等等。”


    方晟還是笑:“二叔,京都黨校連續幾個暑期學習班,起碼一半充實到中原省份吧,沒準我也去!這些多精兵強將鋪開架勢,還擔心做不出成績?”


    一語驚醒夢中人!


    於雲複猛拍大腿:“對對對,我怎麽忘了這碴兒!運氣好的話咱爺倆又能……”


    “並肩作戰!”方晟笑道。


    “這就沒問題了,我得給老徐打個電話!”於雲複也不趕時間了,掏出手機要打。


    “再給二叔出個主意,”方晟道,“領導小組不妨把何世風抽調過去,搞經濟布局他的腦子很靈光。”


    “對對對,何世風!”於道明一疊聲應道。


    趁他打電話方晟出了院子,外麵天色已晚,沒多久於秋荻、於雲複兄弟滿載而歸,今晚的主食自然是紅燒魚、炸魚和魚湯。


    “郊外野河釣的,純自然非養殖。”於雲複驕傲地說。


    晚飯後翁婿二人在後院散步,先提到中原六省經濟發展領導小組問題,於雲複也不是很在意,覺得於道明去與不去都無礙大局,當然也暗含不滿弟弟到地方後“野了心”的意思,說在京都坐不住,閑不下來。


    然後討論此次暑期學習前所未有地達到四個班百人規模,清一色具備地方經濟工作背景,可想而知為了提振產業空心化、工業發展呈現頹勢、農業碎片化的中原地區經濟,同時也要加大對沿海地區年輕幹部的培養與重用。


    “但我有個問題始終想不明白,爸,”方晟請教道,“六七年前動副省級幹部是件大事,多方勢力激烈博弈,幾經醞釀和反複才能確定下來。如今呢好像連博弈的機會都不存在了,組織部完全淪為執行機構,甚至任命決定也不比其它部門先知道……”


    於雲複沉吟片刻道:“從大背景和時代趨勢發展來看,顯然是好事。人事任免本來就應該純粹而單一,無須征求你的意見,采納他的意見,瞻前顧後最終一團亂麻。你可能擔心會不會導致一言堂,但在國外行政首長的任免權寫在法律裏麵,不好就換唄;而且暑期學習的這百號人要認領任務的,去的地方原來差你去了更差,或者沒有起色,那就不行。因此來說,抓經濟行與不行是這回選拔的唯一標準,這樣很好,大家都口服心服。”


    “其實詹印也不算擅長經濟,他在朝明很吃力。”


    “那就是看中他的決斷和意誌吧,類似愛妮婭、朱正陽、吳鬱明,擅長管理也是本事。”


    “愛妮婭在朝明的省.長任期快滿了吧?”


    於雲複不經意道:“是啊,有消息她會調到碧海當省.長,雖說平級調動,碧海省.委書計進了局等於副國級,加上碧海體量比朝明還大,地位和份量大不相同。”


    “那還不如直接到哪個小省當一把手呢。”方晟嘀咕道。


    於雲複笑笑道:“你可真是內行人說外行話了,小省一把手通常是仕途的終點,而碧海省.長則是仕途的起點,大不一樣。”


    “隻曉得寧為雞頭不做鳳尾,倒忘了碧海的特殊意義。”方晟笑道。


    “況且竇德賢任期結束愛妮婭也接不上班——資曆還是淺了點,繼續等時間又太長,不如挪到更大的平台展現自己。”


    於雲複進一步指點道,薑還是老的辣呀,不服不行。


    說說笑笑直到晚上十點多鍾才回小院休息。


    第二天磨蹭至中午才與白翎會合到白家大院,途中她提醒見了老爺子要小心點,最近心情很差。


    “啥事惹得老爺子不高興?”方晟很奇怪。


    白翎眉毛一揚,“噢”了一聲說:“你成天關在學校可能不太清楚,那邊打不成了……”


    “啊!”方晟大為震驚,“箭在弦上的事怎麽會突然變卦?”


    “你以為打仗是件容易的事兒……”白翎細述了一個月裏世界各國斡旋和交涉的經過:


    首先美國人上躥下跳態度強硬地表示反對,一方麵祭出傳統套路,把能調遣的航母艦隊都派了過來,一時間東亞海麵上烏雲密布,硝煙彌漫;另一方麵在聯合國框架下的各類組織策動經濟製裁、金融製裁,參眾兩院開足馬力醞釀新的製裁法案。


    其次歐盟表明強烈不滿,以中斷一切貿易作威脅警告不準開戰,其中激進的幾個國家已打算召回大使。一批合建項目被無限期擱淺,大量商業合同以安全因素暫停履行,已有更大範圍的撤資跡象。


    此外日韓、東南亞等國家領導人都公開表示“擔憂”或“憂慮”,不願看到有單方麵改變現狀的做法。向來唯美國人馬首是瞻的日本已宣布如果戰爭打響,將追隨美國和歐盟實施全麵製裁。


    而我們的老朋友們都象啞巴了似的,或一聲不吭,或王顧左右而言它,或幹巴巴聲明“尊重別國內政”,幾乎沒有公開支持的。


    “那有啥了不起,難道我們就被唬住了嗎?”方晟激動地說,“美國人發動那麽多次戰爭還不是說打就打,什麽時候征求咱們意見?”


    白翎瞟了他一眼,靜靜地開車。


    “怎麽不說話了?”方晟氣勢洶洶地問。


    “你這種思路跟街頭隨便拉一個憤青的想法沒有兩樣,沒法跟你交流。”白翎道。


    “我哪個字說錯了?它本來就是我們的領土,無論采取什麽方式收回來都是我們的權利,外部勢力憑啥幹涉?”


    “那我保持沉默好了。”


    方晟抬手道:“好,我們以和平交流的語氣說話,下麵輪到你發表觀點了。”


    “我沒有觀點,而是陳述事實……”白翎道。


    如上述所言,台麵上大家明燈仗火亮明各自立場,台下圍繞停戰的外交努力始終進行中,所有方案、協議、條件隨著談判深入越來越清晰。


    直到前天深夜和解協議大致定稿——當然官方不會承認存在這樣的書麵協議,事實上也沒有協議,完全是建立在大國風範基礎上的“君子之約”:


    中方在未來一年內分四個階段逐步撤出部署在沿海一線的攻擊力量,包括戰略武器、戰鬥序列各類飛機、海麵艦隊、登陸及後備力量等等。


    作為交換,那個島地區領導人將引咎辭職,由副職暫時接任並提前舉行大選。經曆這次險遭滅頂之災的劫難,相信選民們會做出更理智、更長遠的選擇——倘若當選的還傾向於分離、更狂熱地操弄各種議題,那就再打唄。


    同樣作為交換,美方在三個方麵作出讓步,一是五年內取消對台軍售;二是默認中方在南部海域擴礁建島的事實,不再作為炒作話題;三是美方兩年內不再與日本、韓國、菲律賓等國在相關海域進行針對性軍演。


    此外還有些不在書中交待的,各方都不會承認與此事有關的變化:中方在北歐、西亞、北非等地申建的軍港突然一路綠燈;美國、加拿大、澳洲等快速批準了之前被擱置的中方一係列投資;三名涉嫌泄露機密情報的美籍華裔科學家被釋放旋即返回內地……


    聽到這裏,方晟輕輕歎了口氣,長思三四分鍾道:“明白你的意思了,能兵不血刃取得勝利,為何非要打得滿目滿蒼荑對不對?打與不打,主動權本來就在我們手裏,未必真打起來才算勝利,是這樣吧?”


    “咦,都是你說的,我沒有觀點喔。”


    “可還是很遺憾啊,唾手可得的領土比任何利益都重要,既然都發動起來了為什麽不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下次再有類似舉動還會有人買賬嗎?”


    白翎靜靜地說:“對正治家來說,打永遠是最後一張牌;對手執武器的士兵來說,每次都得做好犧牲準備。大家都以為我要打的時候,偏偏沒打;大家都以為我在虛張氣勢的時候,沒準真打過去了!兵不厭詐懂不懂?”


    “懂,大道理我都懂,就是……”


    “就是覺得憋屈,對嗎?想我泱泱大國兵強馬壯,實力不凡,憑什麽收複自己的領土還得看別人臉色?”白翎道。


    方晟緩緩道:“其實作為戰備區主正領導,我內心深處不希望打起來,子彈不長眼睛啊,一枚導彈能輕而易舉炸毀一個小區,想想多少家庭生離死別……可不單我這麽想,全國人民恐怕都……”


    “導彈炸你一個小區都舍不得,可你想想,一旦開戰導彈都是成片飛的,個把小區算什麽?整個街區瞬間化作火海!如果人家瞄準的戰略重點後果更不堪設想,”白翎喟歎道,“小小的市.委書計不想打,最高層呢?想想他們承受的壓力,還有可預見的損失……換位思考,你會隨隨便便拍板嗎?你膝下兒女成群,現在挑一個充實到登陸小分隊,準備選哪個?小寶、小貝、楚楚還是越越?”


    方晟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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