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道:“作為頂尖殺手,首先要考慮的就是自身安全,懸崖逃生想必難不倒耿哥吧?但我真的很奇怪當年買凶者身份,難道花紅居然持續到現在?”


    耿哥道:“現在說給你聽沒關係了。當時美國人想要魚小婷的命,綁架你是誘她上鉤——當然市麵也有你的單子,如果把你和魚小婷一起殺了等於做成兩單……花紅長期有效,我也很奇怪;不過這回還有人加碼,價格提高到雙倍,我跟蹤了幾年終於逮到難得的機會,嘿嘿嘿,真是三年不開市開市吃三年,值了!”


    聽到這裏吳鬱明簡直欲哭無淚,鬧了半天就因為跟方晟坐同一輛車遭遇飛來橫禍!


    事到如今方晟索性安下心來,沉吟片刻道:


    “跳崖脫逃後,你蟄伏了一段時間養傷之後一直暗中跟蹤監視我,是嗎?”


    “魚小婷和那些警衛確實很厲害,你也很警覺,我始終沒機會下手,”耿哥坦白道,“我可以有更多賺錢機會,但不除掉你,將是我職業生涯的汙點,懂不懂?”


    “把我朋友放了,我跟你走。”方晟道。


    耿哥冷笑道:“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認命吧!”


    方晟和吳鬱明都聽明白了,耿哥想開車到安全而隱蔽的地方殺掉兩人,然後遠走高飛!


    此時可謂孤立無助,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最糟糕的是連反抗的資本都沒有。出租車裏有特殊儀器屏蔽了手機信號,定位係統自然關閉,兩人如同待宰的羊羔!


    “好吧我認命,”方晟道,“那麽能不能告訴我到底哪位執著地要我的命?又是哪位高價要我的命?”


    “我是職業殺手,守口如瓶是職業道德。”


    耿哥簡潔地說,與在楊樹峰上一樣依然拒絕透露。


    “冷鱷團吧,跟你的情況差不多,我的存在是職業殺手組織的恥辱,”方晟道,“至於出高價買命的,大概來自臨海,具體什麽來頭我也清楚,不必說破了吧。”


    耿哥恍若未聞,突地猛打方向盤拐入更狹窄的鄉村小路,在兩側亂枝雜樹中間駛了十多分鍾,來到個廢棄的魚塘邊停住。


    四下裏寂靜無人,放眼望去都是茂密的參天大樹和野草叢;魚塘很久沒人打理已變成一汪臭水,裏麵飄浮著死老鼠、死鳥還有認不出的動物屍體;泥土路上沒有車轍,沒人腳印,估計殺幾個人、扔幾具屍體到魚塘,泡爛了都不可能有人發現吧。


    耿哥可能就打的這個主意:在此地槍殺方晟,拍照並攝取頭發、牙齒等作為物證,之後綁塊石頭推入魚塘了事!


    “下車!”


    耿哥揮舞加裝了消音器的手槍命令道。


    利用耿哥先下車的空檔,方晟與吳鬱明迅速達成一致:反正是死,下車後飛身撲上去殊死搏鬥!


    然而耿哥何等精明,仿佛看破兩人密謀站到五六米開外,雙手執槍緊緊指住,冷聲道:


    “雙手放在腦後,身子背過去!”


    方晟試圖拖延時間以爭取機會,道:“死到臨頭了,不妨透露一下買凶者,反正秘密會跟隨咱倆煙消雲消。”


    “少廢話!”


    耿哥喝道,“老子沒空跟你倆磨蹭!”


    “都等幾年了,多說兩句話又能如何?”危難之際吳鬱明也是條漢子,沒半句抱怨方晟,意態輕鬆地說。


    耿哥深知夜長夢多的道理,臉色一整就準備扣動扳機,幾乎是同時他似乎嗅覺到什麽,臉色大變,閃電般衝到方晟麵前一揪一扭,另隻手抓住吳鬱明快速向後退,身體倚到出租車上呈半蹲之勢,緊張地四下張望。


    似乎還覺得不安全,左手從懷裏掏了把手槍抵在吳鬱明後腦勺。


    “怎麽了?”方晟奇怪地問。


    耿哥目光遊走幾個回合,終於鎖定在來時的小路右側灌木叢裏,揚聲道:“出來吧,我已發現你了!”


    半晌右側小樹林裏傳來悠悠的聲音:“很警覺呀,耿哥!”


    是白翎!


    居然是白翎!


    她怎會追蹤到這兒?方晟又驚又喜,與吳鬱明交換了個眼色,心裏怦怦直跳。


    耿哥立即聽出她的身份,道:“明白了,你是姓方的相好的,說說看什麽時候追過來的?車裏根本發不出消息!”


    “你派人在黨校兩端攔截出租車,這可是京都,膽大妄為的事兒能瞞得了我?”


    “所以你派人沿途追蹤?不對,我車速很快的!”


    “再快能快過直升飛機?”


    耿哥冷不防抬腕朝小樹林裏連開兩槍,卻聽白翎說:


    “沒用的,既然來了被你一槍撂倒多沒麵子。”


    咬咬牙,心知今日必無幸免,耿哥道:“好,現在攤明了說吧,你想要我的命,還是他倆的命?”


    “你有什麽建議?”


    “要我的命,三個人同歸於盡;要他倆的命,乖乖後撤兩公裏,等我安全撤離時把人還給你。”


    白翎笑道:“算盤打得很精啊,好像我被你包圍了似的。我也有個建議想不想聽?”


    “你說!”


    “讓他倆慢慢走過來,與此同時你上車離開;他倆在你射程內,我們也不會開槍。”


    耿哥冷冷說:“恐怕我沒能發動車子就被打成篩子了,不行!”


    “看來雙方達不成一致,很遺憾。”白翎以整好暇道。


    挾持人質與警方對峙,心理壓力最大的就是挾持者,因為不清楚暗處有多少支狙擊步槍對準自己腦袋。


    隻須露出半點破綻,或某個環節疏忽大意,狙擊手便會毫不猶豫出手!


    人的意誌終究不是鐵打的,強敵環伺下可以保持十分鍾、二十分鍾高度警覺,再往後狀態會逐漸回落,難免發生懈怠。


    “我……我還有個建議。”


    耿哥道。


    “歡迎之至。”


    白翎意態輕鬆地說,實質內心焦慮無比。樹林裏、灌木叢中,七八位狙擊手鎖定住耿哥,但白翎不敢冒險。


    此刻她最大的王牌就是耿哥雖知自己與方晟有染,卻不知自己對方晟用情之深,更不知在黨校學習結束的節骨眼上不能出半點岔子,否則前功盡棄。


    這也是耿哥作為殺手的悲哀。


    始終躲在暗處,他怎麽可能全方位掌握方晟的動態、仕途動向,又怎麽可能察覺方晟與京都傳統家族、與各方勢力的合縱捭闔?


    未免不是“燕雀安知鴻鵠之誌”的另一種詮釋,殺手對世界的認知隻能到這個境界。


    耿哥定定神道:“我願意釋放一個人表示誠意,然後帶另一個人上車開到500米外再放人,怎麽樣?”


    不消說,釋放的肯定是吳鬱明。兩名人質在手並不能增加砝碼,反而有礙手礙腳之感。


    “人在車上,放不放主動權全在你,好像沒有可以約束的辦法。”白翎道。


    “你不是有直升飛機嗎?”


    “人質在車裏,直升飛機有啥用?”


    “那……我也無能為力了。”耿哥道。


    第一輪談判就此結束,雙方未取得任何進展。


    這時方晟幽幽歎了口氣,道:“這樣談可不行,總要有妥協才有希望。”


    耿哥怒道:“我妥協了,她不答應!”


    “要靈活運用各種策略嘛,”方晟道,“以前在鄞峽開常委會達不成共識,就改到下班前突然通知開會,對方沒有準備,有時就稀裏糊塗通過了。”


    “那我這會兒怎麽突然法?”耿哥臉繃得堅硬。


    方晟道:“自己想囉,我被槍指著頭都大了。”


    “說了等於沒說!”耿哥似有所悟,用槍頂頂方晟的後腦勺道,“鄭重警告你別玩花樣,否則會死得很慘!”


    一直沒說話的吳鬱明詫異道:“玩什麽花樣?他不就說了說常委會嗎?”


    “不準說話!”


    耿哥快失去耐心了,暴躁地喝道,隔了會兒揚聲道,“我同意讓步!讓我再向前開兩百米,然後放人,行不行?”


    “你以為我不知道前方兩百米有條路通向高速入口?別耍小聰明!”白翎道。


    “不錯,我就想從高速逃跑,但前提是放人。”耿哥道。


    “可以啊,你先放人,我會讓出通道。”


    “我不相信你肯主動讓出通道,問題就在這裏!”耿哥道,“所以我要帶著他倆開到通道附近。”


    “一廂情願!”白翎強硬地拒絕。


    耿哥咆哮道:“信不信我一槍崩掉姓方的?!”


    “崩了他有何意義?你不也得死?”


    “一命換兩命,我值!”


    白翎心中一顫,佯裝笑意道:“值什麽?你做職業殺手賺來的錢永遠躺在瑞士銀行?”


    這話也說得耿哥心中一顫。


    確實如此。職業殺手的頭號準則就是保全性命,因為一旦身死不可能留半點痕跡,隻有自己知道的瑞士銀行賬戶密碼,還有秘密購置在世界各地的豪宅,將成為無主之財!


    逞一時之勇,一時之氣,對職業殺手是沒有意義的。


    “除非你確保我安全地離開,否則我不會放人!”耿哥嘴硬道。


    第二輪談判又以失敗告終。


    不愧是頂級職業殺手,耿哥情緒還保持著相對冷靜,目光緊盯小路兩側尋找狙擊手埋伏點,同時利用方晟和吳鬱明的身體遮擋住要害。


    雙方都在拖。


    白翎想的是大批援兵即將完成包抄,到時耿哥插翅難飛;耿哥想的是大致確定狙擊手位置後扔下吳鬱明,挾持方晟上車強行突圍!


    眼角瞥見耿哥腳步輕微移動,似乎要有所動作,方晟開口道:


    “高速公路並非逃跑的上佳之策,有太多辦法追蹤和封鎖,我的建議是放棄從高速公路逃跑的想法。”


    耿哥道:“我要的是速度,其它可以放到一邊……說說看你的上佳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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