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是兩年前從學校畢業考入潤澤監獄,工作不到兩年卻主動辭職,辭職信寫得很簡單,因個人原因。剛畢業的大學生考到收入高、福利待遇好的監獄,簡直讓人羨慕得眼紅,誰知年紀輕輕的她不懂得珍惜,若無其事地選擇辭職,在當時來說是件令人震驚的事情,而對於外圍擠破頭想進去的人來說恐怕求之不得,所以人事方麵隻象征性挽留了一下,很快替她辦好手續。


    李薇住的別墅區對麵有幾座二十多層的居民樓,夏正淳選擇了一間位置適中、隱蔽性好的民宅,專案組搬進去開始監視。


    警方認定張墨狠得下心丟下妻兒不管,卻舍不得放棄年輕漂亮的小女孩,人在世上總得有個念想,象張墨這樣人到中年身邊需要有熟悉的紅粉知己作伴。


    通過監視發現,由於家裏有保姆照顧孩子和飲食起居,李薇的生活很有規律,通常每天清晨六點鍾起床,在別墅區內慢跑四十分鍾,上午到美容院做保養、美容,有時到商場閑逛,下午則到健身房運動,每次兩至三個小時,晚上在還是在別墅區散步然後上網、睡覺。


    “雖已不做警察,還保留著上學時養成的習慣,生活節奏有計劃和規律,每天堅持大運動量,唉……這麽好的一個女孩,卻甘心處於別人婚姻的陰影中做附庸,真為她感到悲哀。”有刑警感歎道。


    夏正淳道:“你們應該憎恨張墨才對,象這種涉世未深的女孩,被高高在上的監獄長軟硬兼施,外加名車別墅,想拒絕都難。”


    “然而……”


    除了別墅區實地監視,市公安局也將李薇的手機列入監控網,幾天過去了一點動靜都沒有。


    奇怪的是張墨下落不明,李薇好象一點兒都不著急,照樣神色自若地開車出入別墅區,每天幾乎刻板地做著相同的事。


    “張墨會不會把她忘了,或者另有一個更秘密的女孩?”夏正淳分析道,“我以前查過一個貪官,同時有七八個女人,每一個都以為自己是唯一的,結果下場很悲慘。”


    有經驗豐富的老刑警沉思道:“不能排除夏局說的這種可能,但從李薇的表現看似乎心中有底,難道張墨通過某個渠道給她傳遞了消息?”


    “凡是李薇去過的場所,象商場、健身房、美容院都有便衣監視,盡管他們倆都是警察出身,想在眾目睽睽下接頭恐怕有點難度。”


    刑警們都被難住了,均凝視沉思,不知不覺間都抽出香煙點起來,夏正淳也沒在意,眉頭鎖成一個深深的“川”,目光緊緊盯著那幢別墅。


    良久,他下意識將監視畫麵快速回放,看著看著猛一拍大腿:


    “鴿子!整個別墅區就她家後院有鴿子飛進飛出,八成利用信鴿傳遞消息!好狡猾的張墨!”


    “信鴿不是郵遞員,不懂得尋找從未去過的地方,如果信鴿能傳遞消息說明張墨的藏身之地以前就存在,況且短期內不可能更換地點……”那位經驗豐富的老刑警道。


    “對!”夏正淳目光炯炯,“通知各小組注意,準備行動!”


    上午八點半至九點鍾左右,是別墅一天內唯一沒有人在家的時段,李薇在外麵做美容,保姆到菜場買菜。


    五分鍾後,兩名刑警從後牆翻入別墅後院,一左一右接近東牆角的鴿棚,往地上灑了些鴿子最愛吃的玉米。鴿子見生人也不驚慌,反而“咕咕咕”湊過來爭先恐後啄玉米。一名刑警乘機以輕柔的動作將一隻隻捉到手上,舉起鴿子的右腿,另一名刑警飛快地用噴槍在掌心位置噴個圓圓的小點,如果不存心察看,根本無法發現。被做了記號的鴿子若無其事,放下後繼續爭搶玉米。


    這個小圓點是一種特殊金屬材料,能定向發出電子信訊,市公安局通過信訊發射距離的遠近對信鴿進行無線跟蹤,最小誤差控製在五百米範圍內。


    做記號工作開始頗為順利,後來吃飽了的鴿子不再留戀玉米,展開翅膀到處亂飛,兩名刑警跟在後麵追得滿頭大汗。


    手機響了,菜場附近的便衣發出警報,保姆已買完菜準備回來。


    “還有兩隻鴿子沒做記號,麻煩你們組無論如何拖五分鍾。”刑警道。


    保姆拎著菜籃子步出菜場大門時,迎麵走來一位身穿夾克衫的男子迎麵匆匆而來,經過她身邊時重重撞在菜籃上。


    “啊呀!”保姆沒留意,籃子掉落下去,剛買的菜散落了一地。


    男子忙蹲下替她撿:“大娘,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


    保姆不樂意:“撞我一下算了,這幾塊豆腐可沒法用,你得賠。”


    “好好好,我賠。”男子掏出一張五元錢交給她,保姆見了撇撇嘴,哼了一聲,挎著籃子又進了菜場。


    等保姆回到別墅打開門,兩名刑警剛好將後院打掃完畢,一人飛快地越牆而過,另一個瞥見花盆底側有半顆玉米粒,冒險衝過去撿起來扔到嘴裏,然後急衝兩步翻過去。


    兩名刑警腳剛落地,保姆便推開通向後院的門,將鴿子食倒入盆中。令她吃驚的是鴿子們一反常態吃食的樣子不如以往積極,不由嘀咕了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


    清晨的霧又濕又濃,站在路邊向遠處眺望,潤澤市郊金海鎮東南的蘆葦蕩白茫茫一片,河流、村莊、大樹都被隱匿在密密匝匝的白霧中。


    刑警大隊分三個方向成散兵形,貓著腰弓著身子,一手持槍,一手輕撥蘆葦,輕輕向前移動。為更大限度避免暴露身形,所有人員一律穿著與蘆葦相近顏色的淡青色外套,腳上換成高筒皮靴,夜裏三點多鍾就潛入指定地點,等待村子裏第一聲狗吠才開始行動。


    石家村背靠大河,三麵被蘆葦蕩包圍,隻有一條寬不足兩米小路通向金海鎮。村裏有六十多戶人家,錯落分布在蘆葦蕩四周,張墨藏身的小屋在村子最後邊,十幾米外便是大河。


    張墨年輕時曾參加過監獄係統遊泳比賽並取得第三名,從而在係統內大發異彩,為日後晉升打下伏筆。十多年了,看來遊泳的本事還沒擱下,估計為自己選擇退路時跳河逃生應該是最後一招。


    村子裏有十多條狗,夜裏稍有動靜便叫成一片,成為張墨的第一道防線。如何對付這些討厭的狗,刑警隊討論了很長時間,最終決定避其鋒芒,采取最保守最安全的辦法——一個字,等。村民們在外麵打工的很多,通常天不亮就從家裏動身,外麵收蔬菜的商販也會在這個時段進村,到時雞鳴狗叫響成一片,刑警們就在同時衝出蘆葦蕩撲入村裏。


    市公安局通過信鴿飛行線路鎖定張墨隱匿在石家村,刑警大隊立即轉入一級戰備!


    首先是抓捕方案的選擇,是強行出擊還是隱蔽行動,夏正淳考慮片刻斷然否決了前者。強行出擊需要大量人手,市局各大隊勢必傾巢出動,這樣一來影響麵太大,人多嘴雜容易泄露風聲;二來張墨夫妻在司法係統多年枝葉繁茂,很難說有無安插耳目,這年頭總有頂風作案的亡命之徒。


    然後是抓捕時間,白天目標太大,晚上萬一被張墨逃出包圍圈,那裏地形複雜,黑暗之中很難追蹤。最適宜的時間是黎明時分,天色未明,即使張墨四處逃竄也有目標可尋。


    最後再布下一道外網,即在河對岸設立埋伏點,因為河岸五十多米處有座水塔,潛伏到塔頂,雖然離河對岸包括張墨的小屋距離遠了點,但隻要泅水過來便會立即到狙擊手射程之內。同時刑警隊連夜在河道上下遊兩百米處布下攔河網,防止張墨遁入水裏出逃。當然從技術上講,張墨若有從水路逃跑的打算,必定隨身攜帶利器可在瞬間割破漁網,但時間上被延緩了,而且也將暴露目標。


    行動前夏正淳專程向方晟匯報具體方案,剛張口說了兩句,方晟揮揮手:“我不想知道過程,隻要結果。”


    天公作美,氣象局預報夜裏有小霧,正好掩護刑警大隊行動。


    “這次的任務很艱巨,”戰前動員時夏正淳說,“大家既要防止疑犯逃跑,又要隨時阻止他自殺,無論如何,我們一定得到活口,他對案子走向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當村裏傳出第一聲雞鳴時,刑警們離村子隻有一百多米距離,估計再有十多分鍾,大多數村民都將起床,各種聲音充斥整個村莊,加上鎮上的商販紛紛進來,隻等一聲令下,刑警們可以在兩分鍾之內包圍張墨住的小屋。


    東方亮起第一道晨曦,在它的威力下白霧以緩慢的速度向四周散開,村莊裏的情況看得越來越清晰。


    “突突突”,小路上出現一輛拖拉機,鎮上收購蔬菜的商販手握計算器來了。


    這是突擊的最佳時機,所有刑警隊員均握緊槍柄,隨時等待命令。


    誰知命令遲遲沒有下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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