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方晟伏在床上出的氣多進的氣少,從眉毛到胡子全都耷拉下來,徐璃不覺好笑,心疼地揉揉他的鼻子,道:


    “累壞了吧?趕明兒我找樊紅雨算賬,安排她到邊遠山區視察工作。”


    “跟……跟她沒……”


    方晟多說一個字都困難,眼皮直往下墜,好似下一秒就會進入夢鄉。


    徐璃又道:“很奇怪呀,你在我這兒哪怕連戰兩場都沒如此累過,是不是她也有啥異賦什麽的?或者,她的爆發力特強,嗯,從她身段兒來看確實很有可能,後勁十足……”


    正說著,方晟已沉沉睡去,發出輕微的鼾聲。


    徐璃輕輕歎了口氣,愛憐地摸摸他的臉頰,湊上去吻了兩下。


    第二天徐璃急著回省府大會主持召開京都緊急會議精神,即加強汛期安全防範工作的相關要求。白山山多水急,由此帶來枯水期要抗旱,雨季要排澇,周而複始;鑒於上任申委書記李大明就栽在抗旱工作,申委省正府對這方麵格外重視,從申委到省正府都有領導出席。


    叫了幾遍,方晟哼哼數聲卻連眼睛都睜不開,實在累得夠嗆。徐璃沒辦法隻得又吻了兩下,打扮定當後匆匆而去。


    這一覺睡得很沉,直到中午才悠悠醒來,還好隻有兩個未接電話和短信,一個是魚小婷問何時接機,一個是易容方問下午能否安排兩位部門領導匯報工作。


    這就是市委書記與市長的區別。當市長離家一天,電話和短信恨不得把手機塞滿了,不知積壓多少工作;市委書記相對務虛,要處理的事務早點晚點都沒關係。


    在軒城機場接到方晟,魚小婷敏感地嗅了嗅,道:“徐璃的香水味兒,不對,她怎會把你搞得半死?哦,一定是車輪戰,昨天遭遇樊紅雨,昨晚再戰徐璃,對不對?”


    方晟有氣無力地說:“別說話,聚精會神開車,我眯會兒。”


    魚小婷眨眨眼:“今晚……來一次?”


    方晟打了個哆嗦,調高空調溫度直接進入睡眠模式。


    瓏黃街一分為二改造方案,尤副市長與商會再三交涉後,蘇總勉強同意商會再度讓步,拆掉現有圍牆並向內退讓1.7米,西側民房也拆掉圍牆騰出0.6米空檔,這樣加起來路麵寬度便達到3.8米,基本符合單方向雙車道要求。


    尤副市長如釋重負向方晟匯報了這一結果,以為瓏黃街引發的爭端告一段落,不料方晟笑道:“本來兩頭封堵是最經濟節約的方案,一分為二實際上增加了工程量和改造成本,超預算了,尤市長啊,再跟蘇總商量商量,看看超支部分由商會承擔怎麽樣?”


    “這,這不太好吧?”尤副市長麵有難色說,暗想你抓住商會不肯改大門的軟肋步步緊逼,也做得太過分了一點。蘇總是什麽人,潤澤官場都很清楚,這回一再委曲求全已經很給麵子,也是看在之前方晟無往而不利的份上。


    然而強龍不壓地頭蛇,把蘇總惹急了全力反撲,方晟未必有勝算,之前任大偉親臨潤澤視察說的兩點要求就是敲警鍾。


    方晟若無其事道:“剛開始商會不是許諾承擔改造旅遊觀光街費用嗎?現在隻要求承擔超預算部分,已是很少部分,這點支持都舍不得?不承擔,我們預算不夠,隻好回到當初的方案!”


    簡直是敲竹杠啊!


    尤副市長覺得跟在這樣的市委書記後麵做事真是兩頭受氣,沒脾氣地說:“好,好,我去跟蘇總商量。”


    兩條高架的建設方案,其實過去都有非常詳細的規劃設計,非常縝密合理的認證,隻不過因為投入巨大,以及涉及市區交通壓力、拆遷壓力和明清古建築保護等原因,被一次次打入故紙堆。


    因此項目組的任務就是從過去業已成熟的方案中挑出最合理的兩個,交由方晟定奪。


    周四、周五,方晟花了整整兩天率領一大幫官員和專家沿著勘探線路邊走邊討論,當晚召集正府領導班子開會,確定采取四年前——其實就在婁伯林手上規劃的方案,即南北朝向的人民路以大拋物線線路,避開市區河網密集區域,東西朝向的解放路以淺w線路,避開瓏黃街等成片明清古建築群。


    即便如此,還會碰到令人頭疼的明清古建築,其中有兩個院落列入臨海省文物保護單位名錄。


    方晟信步進入其中一個院落轉了轉,發現三進院子住了7戶人家,院內破敗不堪,雜亂無章地長著各種花花草草,最後麵那戶人家還圍了塊地方養了幾隻雞。


    “市區準許養雞嗎?”方晟皺眉問。


    陪同官員訕笑道:“原則上不準,但養在這種大院裏的,數量又少,平時很難……很難管理得到。”


    方晟道:“不是叫你們把精力用在禁止市民養雞上麵,而是要加強古建築日常保護和修繕,平時不聞不問聽之任之,比如這些雞散養在牆根底下,一會兒啄一口,時間久了對牆也有傷害的;還有住在裏麵的人家也有義務維修和保護,凡事都等省裏撥款,不現實也不科學!”


    “是,是。”陪同官員們無言以對,一臉惶恐地把領導指示記到本本上。


    方晟暗暗歎息。


    別看他們這會兒運筆如飛,仿佛下一秒鍾就組織落實,其實事情一過立即若無其事,早把自己的指示扔到腦後。這就是官越做越大,離為人民服務的初心越來越遠的原因,“政令不出***”,在各級各級都會碰到,身為市委書記,總不能明天再跑到這個院子檢查督促吧?


    不過該說的還得說,不說是領導的責任,說了基層不做就是基層的責任。


    方晟又道:“今天開始相關部門做個統計,不管國家級還是申級、市級,凡列入文物保護單位名錄的一律不準有住戶,有住戶的從名錄裏剔除,取消一切補貼!國家大把大把財政資金用來保護修葺,卻任由住戶糟蹋,很不合理!比如這個院子,給我立即取消,然後列入拆遷範圍!到時還別我漫天要價,按普通民房標準補償!”


    有官員賠笑道:“方書記,這邊抗拒拆遷的風氣比較重,真有老百姓拿命保祖宅哩。”


    “拆遷的時候包片領導親自坐推土車,不敢坐的當場撤職,由二把手上;二把手再不敢三把手,以此類推,我不信沒人敢坐推土車!”方晟冷冷道。


    在場官員們臉色都變了,麵麵相覷暗想這位市委書記夠缺德,這種不按牌理的招數都想得出。


    以前南方城市拆遷糾紛鬧得最嚴重時,個別市委書記、市長親自坐推土車,方晟倒好,自己不坐還逼手下坐!


    回市委大院途中,主管城建的吉副市長試探道:“方書記,線路、規劃、拆遷方案基本敲定,是不是可以著手預算、立項等工作?”


    方晟很不滿意地說:“預算半個月,立項一個月,跑省裏、跑京都三個月到半年,今年不做事了?上次我說了,同步推進!”


    吉副市長隻比方晟大四五歲,畢竟屬於同一個年齡段,交流起來相對融洽些,涎著臉笑道:“沒批複財政那邊不好出錢,沒錢寸步難行呢。”


    “難道不修建高架,那些破破爛爛的房子就一直豎那兒影響市容嗎?”


    一言點醒夢中人,吉副市長連連點頭道:


    “對,方書記提醒得對,我們先以市政項目名義對高架工地沿線進行拆遷,這樣等批複下來後就能立即組織施工。”


    方晟卻又唱起了高調:“在沒有立項之前不存在高架工地,正府就事論事就是舊城拆遷,相關部門做好補償工作就行了。”


    吉副市長被他真真假假的套路弄得沒脾氣,隻得點頭道:“方書記說得是,舊城拆遷。”


    臨下班前,尤副市長匆匆跑過來匯報,說經過艱苦的協調——從表情看他受了不少夾縫氣,終於說服蘇總答應商會承擔瓏黃街改造的超預算費用。


    方晟笑道:“一點小錢在商會眼裏算什麽?尤市長啊,既然有大金主讚助,不妨把瓏黃街搞得漂亮點,綠化、仿古、裝飾、亮化等等最好一步到位,免得後麵修修補補也麻煩,是不是?”


    尤副市長腹誹道你輕飄飄一句話,不曉得我在人家麵前裝孫子成什麽樣子!卻笑著應道:


    “商會都是衝方書記的麵子,換其他人說話根本不頂用。”


    “尊重是雙方的。”


    方晟淡淡道。


    尤副市長翻開筆記本匯報道:“目前來說瓏黃街兩端封堵已基本到位,工程隊正在同步進行南側河道清淤和河堤加固工作,北側築牆工作;中段玲瓏巷拓寬倒變成重頭戲;需要向方書記請求的是,瓏黃街部分街麵從水泥路改青石板、沿街店鋪仿古裝飾、老舊明清建築修葺以及庭院內部改造等工程,是繼續向前推進,還是等立項後再做?”


    “還等什麽?隻爭朝夕!”方晟道,“嚴格意義上講,瓏黃街改造根本不算一項工程,目前所做的都是正府為了開發旅遊資源所進行的資源調整,向省裏申報立項的內容是什麽?不是說申報改不改,而是申報瓏黃街為旅遊觀光街!”


    這個彎子轉得太大了,尤副市長足足懵了兩分鍾才反應過來,敢情市委書記是在偷換概念,規避省裏對項目的製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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