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老爺子滿意地笑了笑,道:“第二,咱於家到雲複這代人還算可以,孫輩就指望你跟堯堯出息了,不管什麽情況,鐵涯、正華、聞洛他們幾個能幫就幫,別讓外人看輕咱於家,成不?”


    “我記住了,爺爺。”方晟沉聲道。


    “第三,也是我說的重點,小貝是咱於家的希望,務必以他為重點!另外鐵涯的孩子也漸漸大了,要及早培養那代人,千萬不能斷檔,有些事兒呐急不得可也緩不得,逐步向前推進比較好,明白嗎?”


    別說方晟,於雲複也沒聽明白。


    “好的,爺爺。”方晟似懂非懂應道。


    於老爺子轉向於雲複:“這番話你也記住了?”


    於雲複點點頭,還在琢磨老爺子剛才那段話的深層次含意。


    “關於秋荻、道明、渝琴我一塊兒說,小方做個證明,”於老爺子喘了幾口氣繼續說,“財產問題,你們仨都清楚我革命一輩子最不看重的就是錢,這些年來工資、稿費都在專戶管理,等我死了匿名捐給希望工程吧……”


    於雲複點點頭。


    “秋荻能力弱些,萬事求穩的性格從央企平安離休沒問題;道明幹省長有些吃力,等小方再升半步可以回京都換個工作,怎麽運作主要靠雲複,小方在幕後推把勁;渝琴性子象你媽急躁,容易得罪人,唉,把聞洛和美薇照顧好就行……”


    方晟道:“前些日子還跟二叔商量基層工作經驗也夠了,是不是把兩人調回省城。”


    “多壓擔子,別讓他倆閑著,閑則生非!”看來於雲複也聽說小倆口那些事兒,一臉不待見的樣子。


    於老爺子續道:“渝琴心裏有個疙瘩是婚後被趕出於家大院,當時聞家是有考慮,防止被外界說成上門女婿;這院兒本來是公家分配,產權不姓於,有朝一日於家沒副國級了就得上繳;她想住就住吧,不嫌棄的話等我走了搬進去;住到哪一代,嘿嘿,誰說得清呢,小方?”


    方晟一驚,連忙說:“盡力而為!”


    “嗯,最後我跟雲複還有幾句體己話……”


    “那我先回房休息,爺爺,爸,晚安。”方晟乖巧地回避。


    躺在床上回味老爺子的囑托,覺得句句有文章,處處有玄機。粗粗一聽很簡單,沒什麽特別內容;細細一想大有玩味,曲曲折折暗藏了很多複雜的意思。


    最核心就是:老爺子話語當中把第二代交給於雲複;第三代乃至第四代培養重任交給了自己!


    難道,老爺子就沒考慮過自己不過才是正廳,而於雲複已是副國級?!


    難道,老爺子想把於家大院一直住下去,在方晟可預見的未來?


    越想越迷糊,越想越覺得責任重大。


    老實說在方家,方晟從來不曾有過這種壓力。一是方華是長子,家裏很多事由長子挑了去,自己不用費心勞神;二是方池宗、肖蘭乃至任樹紅兩個家族都是平民出身,在光宗耀祖、傳宗接代方麵沒有壓力。


    象任樹紅提拔到副處簡直樂開了花,連上衛生間都哼著小曲子,晚上歡愛時每每奔放得令方華難以招架。


    方華調到市直一線部門審計局,方池宗已經心滿意足,經常在家給兒子洗腦說人不能得隴望蜀,這山望著那山高,要知足常樂淡定對待仕途。


    方池宗還特意給方晟打電話,關照不能為提攜哥嫂而犯原則錯誤,方家有一個正廳、一個正處已經很滿足了,再高又能高到哪兒去?


    沒想到壓力反而來自於家。


    當夜方晟很晚才睡著,一覺睡到上午九點多鍾。懶洋洋出了院子,於雲複穿了身便裝叫方晟一塊兒釣魚,翁婿二人跑到郊區山溪邊聊著閑話,釣著魚,傍晚時分才盡興而歸。


    就在方晟垂釣山溪的同時,銀山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上午十點多鍾,沈高一行三人來到銀山市委大院。守衛還算盡職,認真查看了秘書的證件後敬禮放行,提醒說今天周末隻有少數部門可以碰到值班人員。


    沈高沉著臉說我就是來看看能碰到哪些人!


    繼綿蘭之行,於道明周五約談了三家警戒線上的市委書記和市長,其中包括銀山。作為省城的衛星城,受海量炒房資金影響銀山房價波動向來很大,向來有“省城蓄水池”的說法。


    於道明要求黨政班子利用雙休時間研究部署調控方案,深入基層及時傳達和貫徹,要開展轟轟烈烈的市場整治和宣傳活動,把調控措施落到實處。


    三家六位負責同誌分別作了保證,承諾到周日為止必定將所有工作全部安排到位!


    談話筆錄抄送給省委常委,沈高看了一聲不吭,心裏卻有了盤算。


    他要實地走訪銀山,調查了解這些官員做事到底實不實,有沒有把省委嚴控房價的事提到重點日程。


    先在市區跑了七家樓盤,促銷活動搞得鋪天蓋地,“隻剩10套”、“多層不多了”、“買一送一”等促銷口號隨處可見。


    再到社區、房管局等單位隨機詢問值班人員,無一人知道省委省正府關於嚴控房價的要求!


    沈高當時就有幾分惱火!


    正好省委辦公廳有工作人員家屬在銀山市委,沈高親自打電話問,結果得知雙休日根本沒開會。


    不由來火冒三丈——官至沈高這種地位,平時很少動真火,一來犯不著,二來做到大領導才知道發火根本沒用。


    但沈高非常在意房價問題,希望短時間內見到實效,否則對京都沒法交待。他火大的是省委層麵緊張得如臨大敵,基層卻不動不搖!


    所以他要到市委大院看看,或許領導班子還在拿方案呢。


    市委辦、正府辦兩大部門都關著門,偶爾有兩三個值班人員或看報紙,或在上網看新聞,悠閑得很。


    然後途經市長、副市長們的辦公室,都沒人。沈高越看臉越沉得厲害,說去常委辦公室!


    市委書記不在;市委副書記不在;紀委書記不在……


    咦,有間辦公室門開著,裏麵有人埋頭工作!


    沈高頓了頓,有些好奇地走進去,他腳步很輕,走到辦公桌前那人才驚訝地抬起頭,四目相對之下唰地起身,吃吃道:


    “沈……沈書記!”


    沈高邊繞過去邊問:“看什麽呢?”


    桌上攤著的正是沈高在綿蘭那晚的講話,材料上有關房地產部分都拿鉛筆劃了杠。


    沈高不覺心情好了些,問道:“你是……”


    “向沈書記報告,我是銀山市委組織部長朱正陽!”


    “噢,組織部長研究調控房價,出發點是什麽?”


    “周五於省長就調控房價、限製房地產投資約談了張書記和裘市長,回來後在常委班子傳達了省委省正府精神,昨天我主持召開部務會,討論建立長效和階段性幹部考核機製……”


    沈高饒有興趣問:“具體說說考核機製內容?”


    “沈書記請坐,”朱正陽意識到都站著說話不妥,將沈高一行三人讓到旁邊沙發上坐下,親自泡茶,然後有條不紊匯報道,“長效機製是指把房價漲跌指數納入對基層單位的百分製綜合考核,占有一定權重,增加基層特別是領導幹部對房價暴漲暴跌現象的掌控;階段性考核是指非常時期,比如最近省委省正府三申五令加強調控措施,組織部要配合市委下達臨時性指標,限期內不能完成任務的就算不稱職,今年幹部考核考評一票否決!通過一長一短相結合,強化黨委對市場特別是房產市場的把控。”


    沈高聽得連連點頭,問道:“有沒有具體方案?”


    “向沈書記匯報,在研究過程中部分同誌提出異議,認為組織部門不宜插手、指標存在苛求等等,部務會未能形成統一意見,”朱正陽遺憾地嘖嘖嘴,道,“所以今天我要求各部門學習領會沈書記在綿蘭的講話、於省長對市委領導的談話,隻有思想上達成共識,才能不折不扣反映到方案裏。剛才再次研讀沈書記講話,字裏行間感受到省委在此次房價調控中的堅定意誌和堅強決心,也給我增添了勇氣,打算下午繼續召開部務會,一氣嗬成拿出實施方案!”


    沈高輕輕呷了口茶,道:“組織部門管幹部,到底管哪些內容?很多同誌在這方麵認識不到位。難道我們組織幹部就滿足於年終開幾場座談會,發些調查問卷,找部分基層人員談話就行嗎?那樣的話,組織部門不用常設,年終抽調些人就行了。我認同正陽同誌的思路,作為組織部要在關鍵戰役、關鍵時刻拿出真章,態度堅決地參與宏觀經濟管理,參與重大事項的決策決議,運用考核機製激活幹部用人機製,真正把組織工作納入市委市正府日常事務當中。”


    “馬上我就向常委班子和部務會傳達沈書記的指示,爭取在傍晚前把相關措施和方案落地。”朱正陽道。


    “嗯……這兩天市裏沒組織會議布置傳達省委省正府要求?”


    朱正陽愣了兩秒,巧妙地答道:“常委會把任務落實給各條線了,作為組織部門,我們嚴格按照序時要求推進。”


    言下之意其它條線我管不著,也不好管。


    “我知道了。”


    沈高又喝了口茶隨即起身,走到門口說:“通知市委常委全體,我對銀山的工作狀況很不滿意!”停頓半秒又說,“當然,對正陽領導下的組織部很滿意!”


    說罷一行三人徑直離開。


    朱正陽恭恭敬敬將沈高送到大門外,回到辦公室趕緊打電話,沒敢說“很滿意”,但“很不滿意”一字不漏地傳達給常委們。


    從市委書記到市長聽了之後冷汗直冒,綿蘭前車之鑒曆曆在目,“很不滿意”意味著什麽?


    中午之前所有常委連同得到消息的副市長們,以及接到加班通知的工作人員全部抵達,市委大院比平時工作日還熱鬧。


    必須在傍晚前完成周五對於道明的承諾!


    必須搶在周一上班時向沈高匯報各項措施已落實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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