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東俊咧嘴笑道:“真是諸葛一生唯謹慎!房地產這玩意兒錯過這個村就沒了那個店,黃金期大概三四年的樣子,等開發的小區完成銷售期基本也就結束了,所以要搞就搞大的,而且必須挑黃金地段!”


    “對,學區房!”慕達道,“圍繞三中、七中做文章,我看好省城名校聯合辦學前景,以後會超過一中。提前布局,拿下附近黃金地段很有必要!”


    “前陣子姓方的放了話,說地皮拍賣委托省城事務所進行招標,交納高額誠意金,一旦查實有串標等行為全額沒收,太狠了!”俞東俊恨恨道。


    諸葛誠很畏懼吳鬱明和方晟的精明淩厲,立即說:“隻能能賺錢,黃金不黃金無所謂。”


    “同樣投入,一個能翻番,一個百分之六七十回報,你說選擇哪個?”俞東俊道,“再說黃金地段銷售也不一樣,肯定是搶購一空,到時還能坐地漲價呢。”


    “我覺得方晟會有調控措施,明明白白賺錢最穩妥,何必冒險打擦邊球?”諸葛誠始終是穩字當頭。


    “主要競爭對手就是郜更躍,你以為方晟願意把黃金地段給他?”俞東俊反駁道。


    “別爭了!”


    竇康開口道,目光掃過包廂裏幾個人,道:“老慕那邊能出多少?”


    “七八千萬沒問題!”


    “老蒲呢?”


    “五……六千萬吧。”


    不等竇康詢問,俞東俊主動道:“我出兩千萬。”


    “我也是,”諸葛誠補充道,“我建議合規運作,不能讓姓方晟找到碴兒。開發小區注意工程質量,銷售等商業行為在法律框架下,就算資金來源有問題都不怕。”


    “能爭取還要爭取一下。”俞東俊不以為然。


    竇康不介入兩人爭論,依著自己的思路繼續說:“弄個殼兒把資金陸續籌集好,該配的人手要配全囉,象模象樣運作起來。台麵上的事兒大家分工協作,把方方麵麵關係理清了,順便給郜更躍之流使使絆子,不把臉撕破了,但要讓他舉步維艱,每辦成一件事都費好大勁兒……”


    “老竇厲害!”蒲英江由衷讚道。


    慕達等人也露出欽佩的目光,薑還是老的辣,這就是竇康成為本土派老大的原因所在。


    竇康續道:“做房地產其實有風險的,主要不是市場——剛剛東俊分析得很透析,短期三五年內鄞峽房價趨勢肯定走高,物極必反嘛,周邊房價漲成那樣,鄞峽總該有所起色。風險在哪兒呢?我覺得還是咱的老對手,吳鬱明和方晟!”


    “啊!”


    包括深沉如慕達、圓滑如蒲英江都沒弄清他的意思。好端端做房地產,又不是壟斷農副產品收購,關吳鬱明和方晟何事?


    “房地產市場最大的敵人是政策,而他倆是政策製定者!”竇康一針見血道,“東俊對房地產市場了解很透徹,既掌握大量數據,又深黯運作之道,在處級領導幹部當中很難得了……”


    “畢竟手裏做過。”


    俞東俊笑道,很為得到竇康誇獎而自得;相比之下諸葛誠則有些怏怏的。


    “但我要提醒大家的是,吳鬱明在舟頓主政時親手簽發過‘限價令’,阻止房價非理性上漲;方晟主持興建江業新城,把舊城區房價打壓得奄奄一息,至今沒恢複元氣。論經驗,他倆在房地產方麵都有很豐富的實踐工作,水平和能力……都在東俊以上!”


    慕達麵色嚴峻:“他倆玩政治的手腕令人歎服,不過……鄞峽跟其它地方不同,即使房價上漲也屬於補漲性質,主要因為前期太低了;再者適度漲些有利於繁榮房地產市場,有利無弊的事兒他倆憑啥打壓?”


    蒲英江曾做過副市長,已明白竇康說的關節所在,道:“這就是適度上漲與無理性上漲的區別。正府肯定希望房價梯度、蜿蜒、有序上漲,那樣漲個十年八年都沒問題,然而市場總是狂熱盲目的,投資者隻要看一絲商機便大把大把資金砸下去,老百姓受到蠱惑更是不計後果,被動將銀行推到危險的懸崖……”


    “怎麽扯到銀行了?”諸葛誠不解地問。


    俞東俊道:“你想啊,開發商從銀行借貸款、房產商從銀行借貸款、工程商從銀行借貸款、購房者從銀行借貸款,銀行等於包攬了從開發到銷售所有環節的風險,萬一哪天房價砸下去,房地產市場崩盤,首當其衝遭殃的就是銀行!”


    慕達總算明白了:“金融是國家經濟的基石,任何時候都不能亂。”


    “所以,當房價快速上漲時,他倆肯定會采取各種調控措施打壓和穩定房價,從而延長咱們投資周期,”竇康道,“有時,房價打壓容易啟動難,投資者都是追漲殺跌的,房價稍有下跌便人心惶惶,趕緊甩賣落袋為安,從而又產生房價非理性下跌。”


    “一落千丈蠻怕人的,怎麽控製這個風險?”蒲英江又開始擔心了。


    “呃……”


    俞東俊啞口無言,慕達也沉默不語,顯然都沒料到竇康所說的狀況。雖然可能性不大,但事關自家真金白銀,不能不考慮周全。


    “辦法倒是有,不過……”


    關於房地產話題被搶了風頭的諸葛誠出人意料地說。


    “好,小諸葛關鍵時候有點子,說來聽聽。”竇康微笑道。


    “如東俊所說,轉嫁風險,”諸葛誠道,“找家信得過的企業,以借資方式把錢轉過去,接下來專款專用用於開發房地產,賺的錢算利息還給我們,虧損則按借條原額歸還借款。”


    “好主意,”慕達道,“但這家必須絕對靠得住,口風死緊,不能對外泄露一點點風聲,否則大家全部完蛋!”


    包廂裏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開動腦筋尋覓符合條件的企業……


    兩分鍾後蒲英江笑道:“根本無須多想,我看有且隻有一家!”


    “跟我想的差不多。”慕達附和道。


    竇康陰沉的臉上浮起一絲笑容:“不錯,隻有找我那個不成器的外甥,那小子能力不行、脾氣也差了點,唯一好處就是守口如瓶,凡我交辦的事無不規規矩矩完成,從來沒出過差池。”


    所謂不成器的外甥,是指竇康的遠房外甥、倉通減速機廠廠長吳磊。


    “遠房”有多遠?大概要追溯到竇康爺爺輩的表親那個宗係,實在沒法用語言來描述,籠統而含糊稱為外甥。


    自從認了遠房舅舅,加之吳磊天生腦子活絡,臉皮厚、不怕被冷落,成天到竇家串門,每次沒空過手,“舅舅舅媽”喊得親熱。不到五年,從普通供銷員一步步登上一把手廠長寶座。


    倉通減速機廠跟南澤廠一樣都是市屬國企,生產規模差不多,倉通的優勢在於市場穩定,每年百分之八十產品直供銀山幾家設備公司,雖說依賴中間商利潤不夠豐厚,勝在“穩定”二字。吳磊就憑借每年上繳幾百萬利稅的業績,穩穩霸住廠長位置。


    近三年來,吳磊在第三產業方麵也零打碎敲做了不少,均因經驗不足或操之過急,投資都打了水漂。前任市長聽說後揚言要拿掉他,幸虧竇康台前幕後做了不少工作,總算躲過一劫。


    受到驚嚇後吳磊專注於主營業務減速機生產,沒摻乎其它副業,也不搞業務擴張,避免南澤廠的厄運。


    若非吳鬱明和方晟空降使得鄞峽官場格局發生顛覆性變動,竇康已準備讓吳磊調到發改委或經貿委弄個副主任,以謀求日後發展。


    由此看來“不成器”隻是謙虛的說法,竇康對吳磊青睞有加,簡直稱得上寵愛了。


    俞東俊撫掌道:“以倉通減速的規模和家底子,填補幾百萬上千萬窟窿不在話下,確實,放眼鄞峽隻有它能勝任。”


    運作渠道很簡單:倉通全資收購一家資質齊全的房地產開發公司,將注冊資金調整為五千萬,同時以社會借資方式從慕達、蒲英江等那邊籌集近兩個億,作為即將而來的開發資金。


    妙處在於,慕達等人的錢是倉通借款,不承擔市場風險;倉通雖然拿這筆錢開發房地產,卻是以企業信用做擔保。


    為掩人耳目,吳磊又搞曲線投資,讓倉通的下遊企業新城非標準件廠出麵收購,控股股東卻是全額投資的倉通。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接下來就等正府開閘放水,公開拍賣住宅地皮!


    方晟是在食堂偶遇吳鬱明時討論起房地產問題的,算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工作午餐會。


    這段時間方晟忙得腳不打停,每天在辦公室耽擱不超過十分鍾。


    一方麵由於被耿哥綁架挾為人質,之後受傷住院,積壓了不少事務;另一方麵隨著各項工程深入開展,不可避免遇到很多矛盾和利益衝突。幾位副市長當中耿大同采取上推下擋策略,不願承擔責任;祝雨農事事唱反調,不添亂就燒高香了;鄭拓和華葉柳處事偏軟,瞻前顧後想法太多,因此必須市長親自出麵協調。


    連秘書齊垚都聽不下去,嘀咕說副市長成天躲在後麵作用還抵不上副秘書長呢。


    方晟泰然自若說有句話說得好,人在做,天在看,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走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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