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韻沉浸在喜悅之中沒五分鍾,旋即接到魚小婷的電話,然後便將後續工作委托給手下,神秘從鄞峽失蹤。


    三小時後,兩輛車在銀山高速路口會合,相繼駛入岔道深處的小樹林裏。


    由於時間倉促沒來得及換衣服,葉韻仍是競標時端莊修身的都市白領麗人打扮;魚小婷則穿著黑白格子外套、牛仔褲,既顯得身材窈窕修長,又休閑而寫意,加上遮擋大半臉的墨鏡,根本看不出其真實身份。


    “小婷姐很少用‘急事’兩個字,我很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麽。”葉韻迎上前笑道。


    兩人並肩來到雜草叢生的河堤邊,放眼望去方圓數裏寥無人跡。


    “諸雲林畏罪潛逃。”


    短短七個字如同晴天霹靂重重打在葉韻心口,她倒退兩步麵色慘白,怔怔好一會兒才問:


    “方晟知道這事?”


    魚小婷點點頭。


    “慘了,我把他害慘了!”葉韻喃喃道,“為保外就醫他找了省部級領導,要是追究責任……”


    “那是他的事,現在問題是如何挽回!”


    “你……他們派你抓捕?”


    “最了解他的人是你,沒你配合不行。”


    葉韻臉色更壞。


    嘴裏念念有辭在河邊走了五六分鍾,猛地抬頭道:“他是我的初戀情人!”


    魚小婷徐徐道:“方晟說過。”


    葉韻慘然笑道:“那是我告訴他的……還有件事我沒好意思說,我的第一次就給了他……很多第一次,初戀、初吻還有處女身子……”


    “你倆在英國結識的?”


    “對,之前我沒戀愛過。聽起來不可思議吧,象我這麽漂亮、性格活躍而且討男孩子喜歡的女孩,在國內中學、大學居然沒有戀愛史。”


    魚小婷好奇問道:“你也上的軍校?”


    “差不多,警校,”葉韻苦笑道,“男女生分開教學、分開訓練,周末出校門要經過嚴格繁瑣的請假程序,找男朋友?看到男生都難呐。”


    “直到現在,你還深深愛著他?”


    “我覺得……我說不清什麽叫愛,從英國回來後發生了很多變故,分手時並沒有生死離別的感覺,不過就好像熟得不能再熟的老朋友,任何消息都會讓心髒劇烈跳動那種……”


    魚小婷思忖有頃,道:“看來我不該找你,再見!”


    說完大步往河堤上走。


    “等等!”葉韻大聲叫道,飛快地追上去,“但我願意幫你抓他歸案!”


    魚小婷深深凝視她:“你想清楚了,正府對潛逃犯從不手軟,何況他涉及國家安全!”


    “我必須給方晟一個交待,好心要有好報,不能坑人家。”


    “他坑了兩個體係,一是從隴山那位省部級高官開始的各級領導、監獄官員;一是醫院上上下下的保衛安全,一旦抓捕他歸案,起碼幾十人被處分、撤職乃至開除公職!”


    “一旦抓捕……”葉韻咀嚼她這句話,脊梁透過一股寒意,“你壓根不打算活捉,而是就地正法,對不對?”


    魚小婷反問道:“不然呢?你總不至於天真地以為相關部門沒有任何前提的情況下重新啟用退役人員吧?”


    葉韻“卟嗵”坐到草地上,雙手捂麵,肩頭一聳一聳,隱約有淚水從指縫間冒出來。


    魚小婷靜靜佇立在旁邊,一言不發。


    此時安慰、解釋都沒用,唯有接受殘酷的現實。


    哀哀哭了近十分鍾,葉韻突然冷靜下來,擦幹眼淚,站起身道:“哭完了,走吧!”


    “想通了?”魚小婷並不意外。


    “嗯,象他這樣的人即便不死於你手,也不可能活著逃出中國。”


    “另一層含意是,沒有一個情報機構願意對暴露身份且負罪在身的間諜提供庇護。”


    “很現實,也很合理,身為間諜從入行起就必須熟悉這些準則。”葉韻似有無限感慨。


    魚小婷默然,仍未挪步。


    葉韻奇怪地看著她,道:“怎麽了?”


    “有件事,在此次行動之前必須說清楚。”


    “小婷姐怕我臨陣反水?我發誓絕對不會,除了不會親自開槍之外,我願意配合你一切行動!”


    “我說的就是配合,”魚小婷緩緩道,“上次與gk交手之後,感謝你的不殺之恩……”


    聽到這裏葉韻臉色大變,急劇後退的同時閃電般從腰際間拔槍!


    然而動作隻做了一半,冷冰冰烏黑鋥亮的槍口已抵住她太陽穴上!


    “小婷姐聽我解釋……”葉韻全身僵硬,語氣顫抖地說。


    魚小婷臉上古波不興,淡淡道:“好,你說我聽。”


    “首先你沒死,其次我有過激烈的思想鬥爭,還有就是如果類似局麵再有第二次,我的選擇依然如此,最後,我很懷念順壩你、白翎和我仨人出生入死的經曆。”


    魚小婷不為所動,道:“繼續說。”


    “為什麽要殺你?其實是一時衝動,當時突然想如果你死了,方晟或許會接受我,因為我身手也很高啊,白翎又不在他身邊,那樣機會豈不是更多?但我又否決了這個荒唐的想法,因為在江業你沒出現的時候我也有很多機會的……可見不是機會多與少的問題,關鍵在於他是否真正接受。”


    “說法有點牽強。”


    “我本可以編出聽起來更完美的理由,那有啥意義?”


    魚小婷收回手槍:“信你一回,這件事翻篇了,以後誰也別提。”


    “可是……我明白了,當時天花板上有攝像頭!”葉韻試探道,“是不是方晟告訴你的?”


    “與他無關,而是我的習慣,”魚小婷道,“每次行動後我都會潛回現場消除痕跡,包括監控,然後那次發覺正好那段記錄被人為抹掉,經過一番調查才知道與你有關。”


    “誰抹掉的?”葉韻吃驚地問。


    “別管了。”


    兩人回到車裏,一前一後駛入銀山……


    周三上午,京都方麵仍未有消息,各方麵信息源也象啞巴似的。中午,鄞峽迎來省城一批尊貴的客人。


    瀟南市教育局會同五所省城名校校長到訪鄞峽,主旨是共同研討提高山區中小學教育水平,帶隊的居然是正府秘書長徐璃!


    這是於道明去京都前臨時交辦的任務,要求徐璃做好橋梁紐帶作用,盡力促成省城名校與鄞峽合作辦學。


    竇康等本土派都蒙在鼓裏,成槿芳等則為張澤鬆興師動眾而來倉促離去感到不安,挖空心思打探消息無暇顧及。


    吳鬱明因為之前與方晟會商過此事,心中有數,照例又率領市領導班子盛情款待。


    關於方晟與徐璃的曖昧,省府大院傳得沸沸揚揚,但鄞峽當地知之者甚少。吳鬱明雖略有耳聞,但他不太喜歡八卦,加之男女關係這種事兒,平時開開玩笑可以,真的反而不能說。


    午宴之後,方晟親自主持兩地教育局的研討會,略略透露了合作辦學的設想,暗示為解決資金問題可能要引入第三方投資。這個創意引起與會會廣泛興趣,接下來進行了熱烈而深入的討論。


    下午聞訊趕來的牧雨秋、芮芸等人以瀟南巨隆科研發展基金會理事身份加入討論,表示對合作辦學前景看好。


    按方晟的規劃,第一步點到為止就夠了,要留點空間讓鄞峽官場、教育界消化接受,出台一係列政策和措施規範引導合作辦學。


    下午四點半左右研討會進入尾聲,徐璃打算發表講話後率團離開,偏偏傳來消息,正在綿蘭指導科技工作的副省長薑源衝原計劃直奔舟頓,聽說徐璃正在鄞峽主持教育研討會,特意繞過來看看。


    這個“看看”自然有充分的理由,因為薑源衝就分管教育!


    上周方晟在於道明麵前提了合作辦學的設想後,於道明隨即跟薑源衝通過氣,都覺得是個很好的辦學方向,值得探索和推廣。


    但於道明畢竟不是省長,不能要求薑源衝親自出麵推動,且以分管教育副省長身份也不便過早介入探索性議題,便提議讓徐璃率隊,然後假裝“路過”,體現省領導“關心”。


    為保持微妙的分寸感和距離,薑源衝抵達會場後沒有就研討話題發表意見,僅僅講了一段教育與科技方麵的提綱挈領的話,然後與參會人員合影留念。


    活動結束夜色朦朧,考慮到山路不便,方晟建議都留下吃頓便飯明早再走。薑源衝本來就有替方晟撐腰、消除張澤鬆視察的負麵影響,“欣然應允”。


    徐璃有些不太樂意。


    她寧願和方晟悄悄躲在愛巢裏廝混,也不想在鄞峽冒著風險偷偷摸摸。但薑源衝發了話也沒辦法,在一幹副省長當中,薑源衝排名靠前頗有影響力。


    牧雨秋和芮芸也被挽留下來,主要是省城名校的校長們很感興趣,想私下討論合作辦學和擴大辦學規模等規劃。


    他倆倒很樂意利用難得的機會多接觸教育界人士,為下一步具體實施宏遠計劃打下堅實基礎。


    副省長作客,自然不可能“便飯”,吳鬱明隨即通知領導班子再度“全體出席”,照例又是“盛大晚宴”。


    成槿芳聯係不上張澤鬆,意興闌跚地以身體不舒服為由請假;馬天曉、慕達等常委對教育以及薑源衝興趣泛泛,均以不同理由婉拒出席。


    吳鬱明無所謂。


    他們都不參加才好呢,正好讓省領導看看鄞峽領導班子不團結、不合作到什麽程度。


    晚宴前,薑源衝與方晟單獨談了二十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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