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聳聳肩:“方市長很謹慎,所以征服黑社會勢力強大的順壩,自己卻沒受到任何傷害。”


    “那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主要在於順壩官員和群眾的齊心合力,正義必將戰勝邪惡。”


    “方市長太謙虛了,因為工作關係我在順壩住了二十多天,雖沒找到機會拜訪方市長,但從很多人嘴裏聽到方市長的事,很厲害,很完美,換在美國你可以競選總統。”


    “實話實說,如果能籌集到足夠競選資金,我真想試試。”方晟笑道,心裏卻奇怪羅伯特跑過來就為了表達敬仰嗎?可不符合美國人的風格。


    羅伯特仰頭大笑,然後瞟了瞟齊垚,道:“方市長記得一個叫傑森的美國人嗎?”


    咚!方晟胸口仿佛被重重一擊!


    總算明白羅伯特的來意,這家夥壓根就是fbi特工,不過打著世界銀行的幌子!


    方晟也瞟了齊垚一眼,鄭重道:“經公安機關查明,傑森是fbi特工,潛入銀山境內意在夥同敵對勢力煽動不明真相工人鬧事繼而顛覆政權,當陰謀被銀山市委銼敗後,傑森鋌而走險綁架我和銀山前市長羅世寬,之後在被公安機關追捕中中彈身亡!怎麽,羅伯特先生跟傑森熟悉?”


    聽了這段話齊垚臉都白了,記錄的右手微微顫抖,連錯好幾個字。


    羅伯特也沒料到方晟一下子把話挑明,錯愕片刻道:“我和傑森都是華盛頓一個馬術俱樂部會員,周末活動時偶爾有交談,了解不算多……”


    “那就好,”方晟道,“在中國,不,實際上在世界任何國家都這樣,顛覆政權是最嚴重的罪行,不可饒恕。如果羅伯特先生與傑森有過事務性合作或交流,最好向蒲部長備案,以免日後造成工作、生活上的不便。”


    “謝謝方市長提醒,”羅伯特很快恢複鎮定,“作為傑森的普通朋友,我想了解一些關於他的銀山的細節——他妻子也是馬術愛好者,我們還會見麵,如果能複原傑森生前活動軌跡,她會非常感謝方市長。”


    方晟笑著搖頭:“傑森的案子是反恐部門直接負責,所有細節都未公布於眾,恐怕我無能為力。那是個恐怖的夜晚,我和羅市長非常驚慌,事後很多事無法回憶,而且傑森生命最後時刻已放棄綁架行為,試圖獨自突破封鎖線,結果他失敗了。”


    “我聽說的情況跟方市長有些不同,身為fbi海外行動高級探員,傑森到中國並沒有顛覆政權的意圖,而是調查一樁失蹤案,但為什麽卷入工人上訪、群體事件,至今是不解之謎……”


    “抱歉,如果羅伯特先生為了解謎而來,我無法提供幫助。”方晟直率地說。


    這種直來直去的話很對老外脾氣,羅伯特不以為忤,反而笑道:“我十分理解方市長的苦衷,正府官員不能隨意發表看法,特別是外交部已表明立場的案子,因為不當言論引起外交糾紛極為不智……麻煩方市長再想想,或許有不影響案件結論卻是傑森家人關切的細節,我還要在鄞峽待段時間,有機會再來拜訪。”


    方晟不卑不亢道:“非常期待與羅伯特的再次相見。”


    齊垚送羅伯特離開,方晟獨自坐在沙發上發呆。


    他慶幸自己留了個心眼,堅持叫齊垚參與見麵並記錄,否則單獨見麵本身就蘊含極大的風險。


    因為形勢很明了,羅伯特的真正身份就是fbi特工,相信有關部門一查便知。fbi這個禁區有愛妮婭前車之鑒,萬萬不可招惹上身。


    當下要做的第一樁事是向省廳十處、反恐中心等遞交剛才的談話記錄,以證清白!


    第二件事是申請人身保護,對於fbi特工的手段,方晟有很清醒的認識。


    記得魚小婷說過,fbi能讓你生不如死,保守秘密是絕無可能的事,落到他們手裏,縱使強如魚小婷也隻能設法自殺。


    第三件事……


    正想到這裏,郜更躍不知趣地走進來,臉上掛著矜持而溫和的笑容。伸手不打笑臉,方晟隻得收拾煩悶的心情,打起精神跟他周旋。


    其實郜更躍隻是把在吳鬱明麵前說的話重複了一遍,初次見麵彼此摸不清深淺,不會急於亮底牌,不過表達的意思倒是很明顯,那就是國騰油化會助正府發展經濟。


    本來方晟準備利用這個機會談南澤廠,畢竟國騰油化已交了保證金,正府說取消就取消,總得給人家一個說法。然而剛才羅伯特那席話使方晟煩惱叢生,完全沒心情談工作,應付幾句便做出送客的姿態。


    連續在書記和市長麵前碰軟釘子,郜更躍心中惱怒可想而知。


    在他認為,自己肯放下架子主動登門拜訪已經給兩人天大的麵子,若態度更熱情一點,說話更實在一點,就能盡釋前嫌,以後大家還是朋友。


    沒料到兩人象商量好似的根本不買賬,談吐間非但沒把國騰油化放在眼裏,對自己這個堂堂副廳級幹部、國企老總也漠然視之,跟以前享受貴賓待遇尤如天壤之別!


    既然如此,別怪老子不客氣了!驅車出了市府大院時,郜更躍臉上笑容褪得幹幹淨淨,暗自下定決心跟不識好歹的兩個家夥玩到底!


    接到方晟的報告,省廳十處邱組長當晚就抵達鄞峽,在市府大院和宿舍樓附近部署了暗哨;安排特別行動小組24小時監視羅伯特。


    白翎也極為不安,她比省廳十處更了解fbi不惜暴露羅伯特身份給方晟施壓的內幕。


    “魚小婷到底哪去了?!我隻有她去香港的離境記錄,卻沒見她回來!”白翎煩躁地說,“她不是對你一往情深嗎,關鍵時該怎麽不見蹤影?對付fbi,沒有誰比她更有經驗!”


    方晟冷靜地說:“羅伯特公開露麵想幹嘛,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無非是敲山震虎引魚小婷現身,所以她非但不能保護我,反而讓fbi一網打盡!”


    “葉韻呢?之前對付詹姆士和傑森,她都沒參與,不會引起fbi懷疑。”


    “她是一枚重要棋子,後來要派大用場,這會兒不宜出現。”


    “方晟!都什麽時候了還想著經濟布局!”白翎埋怨道,“升遷早點晚點沒關係,性命隻有一條,當前的形勢是保命要緊!你要真找不到貼心的,我請兩個月假過去當保鏢!”


    “別別別,那也不是長久之計,”方晟沉吟良久道,“還有個人能幫我抵擋一陣子,要不我今晚跟二叔打聲招呼。”


    “小司?”白翎對方晟的情況了如指掌。


    在紅河忠實保護方晟後,小司的人事關係先在梧湘過渡了一下,然後正式調任銀山市刑警大隊副大隊長,副處級,履行當初借用的承諾。


    蜀中無大將,廖化當先鋒。在魚小婷、葉韻和白翎出於各種原因不能施以援手的情況下,隻能讓小司再度出山。


    方晟道:“fbi折損傑森之後有些急紅眼,因此這回隻打防禦戰,一定要讓羅伯特全身而退,否則我們跟fbi的仇越結越深,終究不是好事。”


    白翎歎道:“就怕妾有心郎無意啊,羅伯特不獲得點什麽,絕不會空手而返。”


    “這件事……我會斟酌處理,盡量圓潤一點,無論如何不能再死人了。”


    “fbi殺上門來就沒想和平解決問題,也根本不在乎損失,fbi每年從全世界招募數以千計特工精英,象羅伯特之流隻能算外圍,是隨時可以犧牲的小棋子,老實說方晟,我也不知道這件事怎麽收場,它遠遠超出我所能掌控的範疇。”


    “深有同感啊。”方晟心情沉重地說。


    兩人同時陷入沉默。


    隔了會兒白翎問:“在那邊開局還順利?吳鬱明沒給你設置障礙?”


    “剛開始精誠合作,以後再說吧,相比fbi的威脅,市長的份內事真不算啥。”


    “……過幾天我以督查名義率隊過去,能呆多久呆多久,我不信世界銀行項目要調查多長時間,另外,我也想你了……”


    方晟一呆,緩緩道:“自從你去了京都,我才意識到你在身邊起的作用不僅僅是打打鬧鬧,嚴加管束,而是……我所缺乏的踏實感和鬥誌,真的,其實我很想你的陪伴。”


    白翎不禁淚流滿麵,哽咽道:“到反恐中心這一步,或許我選擇是錯的,除了給小寶母愛嗬護,我覺得失去的更多……”


    兩人難得情深意切說了好些體己話,比平時多聊了數倍時間。


    手機上有幾個未接來電,是於道明打來的,看來他已聽到省廳十處的報告,主動詢問和關心。


    方晟也沒客氣,提出把小司調到鄞峽,另外空降兩名嚴華傑的心腹,解決最為迫切的安保問題。於道明一口答應,並提醒他謹慎、克製地與羅伯特周旋,絕對不能采取極端手段。


    於道明深知魚小婷、葉韻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兒,擔心她們護方晟心切,沒準要斬草除根。


    方晟請他放心,自己膽兒再肥也不敢跟fbi玩狠的,普天之下,誰玩得過fbi?


    “白翎的反恐中心也介入此事?”於道明問。


    “她有可能親自來督陣。”


    “魚小婷呢,該不會是你故意隱藏的伏兵吧?”


    方晟苦笑:“別逗了,二叔,這會兒我半點開玩笑的心情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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