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兩周,方晟主要督促管委會盡快完善各種手續、資料和合同,特別前期落戶企業與開發商簽訂的租賃協議,要求全部拿到公證處進行公證。方晟有種預感,一旦自己離開紅河,那些業主會卷土重來,刻意製造種種麻煩。兩年時間畢竟太短,還有很多後續工作來不及做。


    安如玉等人都以為是常規性工作,沒放在心上,明月卻知方晟的風格,悄悄來辦公室問:


    “方常委另有高就麽?”


    方晟沒正麵回答,反問道:“愛人調到紅河中心小學後還適應?”


    “剛開始難免別扭,過一陣子就好。”明月一語雙關,也暗示夫妻關係有所回暖。


    “放心,你是我從順壩帶出來的幹部,無論怎樣都不會讓你灰溜溜回去。”


    “那麽方常委……”


    方晟擺擺手道:“不要亂打聽,也不要亂傳小道消息,一切聽從安排。”


    明月還想進一步試探,安如玉風火火闖進來,一迭聲叫道:“方常委,出大問題了,郡泰光纖跟新耀集團簽的是三年!”


    方晟麵色一沉,接過合同仔細看了兩遍,勃然大怒,猛拍桌子道:“郡泰光纖是你負責跟進,當初怎麽審核把關?放眼整個開發區,沒哪家隻簽三年!三年呐,人家基建投入還沒回本呢,到時新耀集團把租賃費抬得再高也得捏著鼻子接受,難道不會動腦子想想?”


    安如玉委屈地說:“管委會提供了格式合同,期限一律為八年,我哪知道他們私下說好三年,悄悄把期限改了?”


    “合同送到你麵前審核,不曉得細細看一遍?”方晟更是火大,“你的工作責任心哪去了?還有什麽天大的事比審核合同重要?你以為紅河開發區的公章是白蓋的?蓋下去就有法律效力!”


    安如玉委屈地當時眼淚就叭噠叭噠往下掉,暗想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那夜趴在我身上快活得發抖的情形都忘了?男人真是無情無義,說翻臉就翻臉!


    明月打圓場道:“方常委,我覺得這事兒有蹊蹺。管委會隻負責牽線搭橋,具體合同細節還得雙方協商,市場行為我們不便多插手。作為企業,郡泰光纖心裏更清楚隻簽三年的後果,可它還是簽了,肯定有說不來的苦衷。我看不妨找郡泰光纖負責人了解一下情況。”


    “趕緊去!”方晟沒好氣衝安如玉道。


    安如玉哭得更厲害,一扭身離開辦公室。


    “我陪安主任一塊兒吧。”明月善解人意地問,快步追上去。


    “糊塗蛋!”方晟嘀咕道,不禁發愁如何安置安如玉。


    與安如玉的一夜風流,方晟心裏記得很清楚,想到她那小妖精般的媚態,還有蕩人魂魄的風情,禁不住一陣悸動。不過他知道回憶固然美好,卻隻能是回憶,千萬不可複製,安如玉跟徐璃、薑姝等有本質的區別,那就是感性遠大於理性,她會不計後果地投入感情,哪怕烈火焚身。


    自己離開紅河後,隨著新領導的到來,開發區經濟發展保持高速增長,工作壓力和複雜程度日趨提高,管委會必將要做到高效、精簡和優質,很明顯,以安如玉的能力、水平、素質都遠遠無法適應。


    到底放哪兒好呢?方晟發現自己已提前介入組織部長角色了。


    正想得入神,手機響了,一看居然是白翎打來的,接通後便說:


    “快來京都,我在機場接你,立刻!”


    “發生什麽事了?”方晟心頭一緊。


    “多問無益,來了再說!”


    方晟不敢耽擱,立即收拾一番下樓驅車直奔瀟南機場,正好趕上一班還有二十分鍾就起飛的航班。


    降落到京都機場後,白翎一身警裝颯爽英姿地站在出口等他,遠遠看去,方晟恍然回到十年前的黃海,她也是這樣英氣勃勃渾身充滿鬥誌,然後將自己來了個背摔……


    “到底怎麽了?”見麵後他迫不及待問。


    “上車再說。”


    忐忑不安一路隨行上了車,白翎發動車子後淡淡地說:“那個東歐殺手組織在京都的六名殺手全部落網……”


    “太好了!”方晟興奮地說。


    “但是,葉韻也身受重傷,目前還在重症室觀察!”


    “啊!那,那我們這會兒去醫院?”


    白翎點點頭,歎道:“抓捕行動是昨夜進行的,之前我和葉韻秘密聯絡後布下連環而複雜的圈套,迫使對方全體出動,分成三個小組在不同地區圍堵葉韻。行動開始後,其它兩個小組很順利,四名殺手三重傷一輕傷現場抓獲;葉韻遭遇的小組實力最強悍,火力也很猛,我們參加抓捕的五名同誌中三人受了傷,縱使如此還險些被他們突圍,幸虧葉韻以罕見的頑強死死堵住缺口,直到接應人員趕到才昏倒……”


    “傷在哪兒?有沒有致命傷?”


    “身中七彈……”


    “會不會殘廢?還有臉部有沒有受傷?”方晟急切問,“上次在順壩山洞裏她說過如果殘廢寧可死,她可是說到做到的人。”


    “你呀天生一枚多情種子,”白翎又歎道,“當年我生死未卜躺在醫院時,想必你也焦急萬分,五髒俱焚,對吧?”


    “都什麽時候了還拿我開玩笑!你明知我跟葉韻沒什麽。”


    “送到醫院緊急搶救,她醒來看到我第一句話就說‘終於完成方晟交辦的任務了’,感不感人?”


    方晟瞪眼道:“我不喜歡你此刻的態度!”


    “幫你解壓而已,此時最緊張的是醫生護士,我給他們下的死命令是必須完全康複。”


    “噢——”方晟這才放下心來。


    不料白翎後麵一句又讓他毛骨悚然:“但主治醫生說傷勢太重,存活率隻有百分之三十左右,所以才把你叫到京都,也許是最後一麵……”


    “手手手術不是已經做完了嗎?”方晟情急之下竟有些結巴。


    “醫生就是這樣總是撿最壞的可能說,當初國內最頂尖專家說我術後存活率不到百分之十,照樣活蹦亂跳嘛。葉韻的體質和求生意誌都不亞於我,依我看沒問題。”


    “你說話能不能不大喘氣?”


    “防患於未然而已。”白翎一付勘破生死的樣子,方晟雖然惱怒卻沒辦法,她為了自己先後兩次重傷,元氣大損並失去生育能力,原本融洽的床第之歡大打折扣,她嘴上不說,其實內心非常介意。


    性是男女之間的黏合劑,有了它關係牢不可破,缺了它則日益冷淡,如同遠在香港的趙堯堯,自從第二次懷孕後,再也沒跟方晟有過歡愛。白翎偶爾勉強為之,卻痛苦得難以忍受,此後方晟不敢再碰。


    兩人來到京都第一人民醫院,消毒、換衣後進入幾乎無菌環境的重症護理區,隔著厚厚玻璃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葉韻,象上次白翎一樣,全身上下布滿插管,病床四周擺滿了儀器,三名專家站在床前邊看報告邊低聲交談。


    “手術後她一直處於昏迷狀態,醫生說是正常的,醫學上叫保護性昏迷,可能要到明後天才能蘇醒,也可能永遠醒不過來……”白翎道。


    方晟雙拳緊握:“我在這兒等,直到她蘇醒為止。”


    “探視時間不能超過十分鍾,”白翎陪他站了會兒,提醒道,“該走了,明天再來吧,晚上有個不得不參加的飯局。”


    “飯局?你的,還是我的?”


    “我們的,”白翎強調道,“陳景榮去雙江掛職的事兒快有結果了,聽說你來特意作東。”


    “那個眼高手低的家夥?替我推了吧,就說我……嗯,另有安排。”


    “得了吧你,在京都你的行蹤瞞得過誰?倘若單陳景榮請客我也懶得理會,但作陪的有陳皎、燕慎兩尊大神,不看僧麵看佛麵,過去隨便應付一下吧。”


    想起江業新城成功翻案,陳皎居然秘密運作請出一號首長為朱正陽頒獎,可謂居功甚偉,就衝這一點,陳景榮再麵目可憎也得敷衍,遂無奈點了點頭。


    “那家夥到清樹掛什麽職?副市長,還是副廳級縣的縣委書記?”


    白翎長長沉默,快到酒店時才說:“你可能大吃一驚,不過再吃驚再惱火都必須壓肚子裏,千萬別放在臉上,明白嗎?”


    過去十年白翎都不曾過問官場裏的事,對方晟在場麵的應對能力也有足夠信心,這個時候冒出這樣的話,讓方晟非常詫異,問道:


    “他到清樹掛職關我何事?”


    “方案有調整,陳景榮改去銀山……”


    “這尊瘟神還是到銀山了,”方晟倒吸一口涼氣,“該不會接薑姝的位置,擔任分管科教文衛的副市長吧?”


    白翎深深歎息:“不是……他接你的班,任紅河經濟開發區主任,副廳級,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不進常委班子。”


    “啊……啊!”


    第一聲“啊”是萬分震驚,第二聲“啊”是他驚跳起來,頭撞到車頂!


    “紅河方興未艾,正處於騰飛的關鍵階段,需要位強有力的領導駕馭住局麵、合理調控進度,逐步發掘其底蘊,怎能……怎能交給那個什麽都不懂卻自以為是的家夥?”方晟激動地叫道。


    白翎冷靜地說:“瞧你,沉不住氣不是?紅河不是你方晟的地盤,領導安排誰去就去,無須經你同意!”


    “那是對紅河的不負責!”方晟大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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