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韻笑道:“可惜查了一年,那個組織驚訝地發現許玉賢居然是位清官,不收禮不收賄,不搞錢權交易!至於購物卡嘛,他們秘密打聽之後也清楚,中國法律裏的收賄定義隻包括現金、匯款、黃金珠寶、古玩字畫等,購物卡不在其內。通常情況下若有舉報官員收取購物卡,隻須退還同等金額即可,頂多內部通報批評,阻止其晉升通道,不會導致他丟官罷職。也就是說,李倩倩白白獻身了……”她笑得直不起腰來。


    方晟也笑:“這麽說未必不公平吧,男歡女愛,她也有享受,對不對?”


    “二十歲剛出頭的小女孩陪半老頭子,還享受呢,真惡心!”


    “別忘了我也是奔四的人。”


    “所以要及時行樂,別辜負大好光陰喲,”她挑逗地瞟他一眼,續道,“今年以來許玉賢發現羅世寬等正府要員故意拖延,大動肝火,打算成立專門小組大力推進。那個組織急紅了眼,不得不出此下策,打算利用收取購物卡的軟肋逼迫他犯更嚴重的錯誤。”


    方晟搖搖頭:“那個組織到底遠在歐洲信息不暢,隨著京都高層加強全黨廉政建設教育,對領導幹部的操守、品德要求越來越高,收取購物卡的行為固然不屬於違法犯罪,但金額過大就觸犯黨的紀律,照樣會受到嚴厲查處。”


    “現在的情況是,李倩倩處於組織安排的多名誌願者保護之中,如果許玉賢不能在規定期限內履行兩項要求,就把那份清單公布到網上,同時李倩倩本人到省婦聯上訪,公開許玉賢包養她的事實!”


    “那麽你……”


    方晟探詢地看著她,心裏怦怦亂跳,擔心她嘴裏吐個“不”字。


    葉韻嫣然一笑,豎起一個指頭:“我可以處理這件事,前提是答應我一個要求。”


    方晟頭皮發麻:“我記得上次的答應的要求還沒兌現呢。”


    “上次是你我之間的私人約定,這回不同,純粹是一筆交易,”她收斂笑容道,“幫我救一個人。”


    方晟驚得連頭發都快要豎起來:“救人?你你你這麽高的身手都救不出,我我我怎麽救?”


    他心裏明白葉韻想救的人八成與國外情報機構有關聯,這可是最禁忌的領域,連白翎都不敢輕易造次,他如何敢輕率答應?


    “這個人目前在某個勞改農場服刑,刑期十二年,今年才第三年,望眼欲穿呐,”葉韻臉色黯淡下來,“聽說監獄管理局裏麵門道挺多,隻要有足夠關係,保外就醫、減刑什麽都可以。這個人身子向來不太好,高血壓,糖尿期二期,還有輕微冠心病,如果招呼和禮數到位,應該符合保外就醫條件。”


    “他是什麽罪名?”


    葉韻略一猶豫:“危害國家安全罪……”


    果然如此!


    方晟頹然道:“你所說的保外就醫、判刑等等,隻針對普通性質罪犯,涉及國家安全不在其內!”


    “如果好辦還用等到現在?”葉韻可憐楚楚道。


    “你跟這個人什麽關係?”


    “……一定想知道麽?”


    “當然,否則就算幫忙也沒法開口啊。”


    “同學……好吧,也是我的初戀男友,這麽坦率你可滿意?”


    “他是兩年前被捕,當時你正在江業經營小洋蔥西餐廳。”方晟意味深長道。


    “抱歉我的表述不太準確,應該是前男友,留學期間熱戀並同居,從英國回國不久便分了手,原因是性格不合,另外他媽媽很強勢,還沒結婚就對我指手劃腳,管這管那。之後斷斷續續有些聯係,不算太親密,可能就是通常意義的分手後還是朋友的情況吧,我覺得。”


    這是葉韻頭一次如此詳細地提到往事,方晟聽得很仔細,饒有興趣問:“他回國後從事哪個行業,為何涉及國家安全?”


    “他學的微電子技術,回雙江後在省城某大型國企工作,至於為何犯事,具體犯罪經過,我一無所知,都是他媽媽說的。她請求我幫她兒子奔走,爭取早日出獄。”


    “叫什麽名字,在哪個勞改農場?”


    “諸雲林,在新紅農場,歸隴山省鄞峽市管轄。”


    方晟一聽便聯想到當年於鐵涯推銷轉基因種子事件,就是在隴山幾個市翻了船,後來於秋荻夫妻尋到江業,方晟暗中請樊紅雨找宋家疏通才得以擺平。


    時隔數年,隴山分管農業的副省長宋遠冬已晉升為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跟於道明一樣手握實權,是炙手可熱的人物。想把諸雲林撈出來,還得走樊紅雨這條路子。


    回味昨晚的瘋狂,方晟下意識摸了摸腰,道:“隴山那邊倒有能說上話的人,不過這種事……我沒法承諾什麽,最終努力到哪一步心裏也沒底,隻能說盡力而為,好不好?”


    葉韻立即展顏道:“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你呢盡管無情無義,但很講信用,凡答應的事肯定千方百計完成,我相信你!”


    “好,接下來談談你準備怎麽處理李倩倩?”


    “她的事情嘛……你就別問了,隻要知道結果就行,有些事,有些手段你知道了反而不太好。”她眨眨眼輕快地說,其神態似乎準備跟朋友惡作劇。


    方晟心頭一凜。


    明知李倩倩事件最終不會有好結果,還是一廂情願和平解決,但葉韻的暗示終於打破他的幻想。


    反複斟酌,他提出行動要求:“別出人命,其它隨便你。”這是他的底線,國內不是香港,人命案的追查沒有限期,一旦惹上終身麻煩。


    “象我這樣的人豈敢背人命?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計!”她起身走到門口,突然回眸一笑,“記住我的話,別辜負大好光陰。”


    方晟不禁怦然心跳,瞬間想起江業高科路小樹林邊的絢麗春光。


    這個小妖精!


    真是小妖精!


    他咬牙切齒罵道,如果不是海外間諜該多好!


    香港,傍晚。


    趙堯堯慢慢放下手機,凝視窗外叢林般的高樓大廈,微微出神。


    方晟預計得不錯,白翎果真打電話過來詢問魚小婷的下落。趙堯堯對她向來沒好臉色,即便婚禮那次聯手對付周小容也是如此,當下冷冷道:


    “我是香港公民,沒有義務回答你的問題!”


    說罷掛斷電話,沒想到白翎居然又打過來,帶著笑意道:“什麽香港公民,在我眼裏就是黃海那個跟我較勁的小丫頭嘛。”


    這句話霎時拉近兩人距離,想起黃海與方晟的甜蜜片段,還有與白翎之間賭氣性質的較量,也有些好笑,不覺緩和語氣道:


    “沒見過,我也不認識她。”


    白翎加重語氣道:“我有可靠情報證實魚小婷去了香港,具體事由不詳。她已從原單位退役,不再是情報部門人員,在香港孤軍作戰得不到任何資助,如果遇到難以解決的困難,沒準會找你。記住,千萬不能收留,否則後患無窮!”


    “後患?什麽意思?”趙堯堯疑惑不解。


    白翎見趙堯堯一無所知,遂將魚小婷在順壩期間態度堅決地與白昇離婚,之後辦理退役手續隱居南方,突然間有孕在身,並在分娩前夜孤身潛逃、很可能埋伏於雙江的情況詳細說了一遍,最後問:


    “你覺得孩子有可能是誰的?”


    趙堯堯沉默不語。


    “其實早在江業期間我就發現一些苗頭,當時魚小婷的身份還是我表嫂,多次否認,我也就信了,誰知……”白翎苦笑,“知道你移居香港有我的因素,我離開方晟留在京都何嚐沒有魚小婷的因素?他就是那樣性格的人……”


    “別說了!”趙堯堯打斷道,“你想抓她歸案?”


    “不是我想,而是整個情報係統的決定!她掌握太多秘密,為了國家利益必須抓捕到她,接受軍事法庭審判。”


    “會不會判死刑?”


    “呃,這個難說……”


    “那孩子怎麽辦呢?”趙堯堯問道,“你想過孩子的問題嗎?畢竟是他的血脈。”


    “我……”白翎沉默下來,才發現自己已習慣於動輒上升到國家安全高度,沒忽略了最重要的細節。


    “你覺得我從內地跑到這兒,變成香港永久居民算不算背叛祖國?”


    “不一樣的,你是……”


    “有啥不同?她潛逃不為了投靠敵對勢力,泄露國家機密,而是想過真正自由的生活,有啥不可以呢?”


    白翎振振有詞:“隻要她度過三年靜默期就能獲得自由,不會再有人監視,也不會有人打擾她的平靜生活。”


    趙堯堯反駁道:“我說自由,你卻說平靜,那是有本質區別的好不好?”


    “她……她不該以我表嫂身份跟方晟有私情,還,還生孩子,這象什麽話?”


    趙堯堯輕輕刺了一句:“你不也是懷孕在先嗎?”


    白翎瞠目結舌,僵在那兒不知如何應答,趙堯堯“哢”輕輕掛了電話。


    佇立在窗前不知過了多久,趙堯堯輕歎一聲,緩緩轉身出了辦公室。對麵交易大廳激戰正酣,交易總額已達上百億的機構會戰已鬥至白熱化,此時她早已無心理會,徑直來到停車場,坐在車裏又發會兒呆,驅車直奔那家私人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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