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省城,方晟特意回了趟家,驕傲而炫耀地把楚楚的照片給方池宗、方華等人看,方池宗不停地嘮叨“兒女雙全”,眼睛笑眯成一條縫。方華也羨慕不已,拿臂肘推推任樹紅,讓她“考慮考慮”。任樹紅紅著臉捶了他一拳,嗔道多大年紀了還想這個!


    肖蘭笑嗬嗬說不晚不晚,人家四十多歲還生二胎呢。


    方華和任樹紅同時皺眉搖頭,表示不感興趣。生二胎是富貴事,需要又有錢又有時間,他倆都是工薪階層,日子不算緊可也不寬裕,照料聰聰都覺得忙不過來,哪有心思自找麻煩?


    方晟這趟回家是有事情要跟父母親商量,他想出錢讓兩人到香港看望趙堯堯和楚楚,順便把香港、澳門玩個遍,幾十年了父母親還沒出過境呢。


    “往返機票、旅行費用由我出,香港澳門那邊有堯堯安排,你倆帶著身份證隨便逛,玩個十天半個月都沒事。”方晟笑道。


    方池宗和肖蘭對這個建議很感興趣,相互望望,肖蘭遲疑道:“我們不在家期間聰聰怎麽辦?”


    “這點困難能克服,”任樹紅鼓動道,“機會難得,出去玩一趟吧,主要是我和方華沒時間,要不然也陪著一起去。”


    方晟眼睛一亮:“怎麽沒時間,兩人都有年休假嘛,不妨帶聰聰一起去,費用我全包,人多熱鬧些。”


    方池宗更高興了:“對啊,讓聰聰看看剛出生的妹妹。”


    任樹紅工作比較清閑,請假也容易,關鍵在於方華,發改委平時忙得連軸轉,遇到愛妮婭這個工作狂還經常加班加點,一下子請十多天談何容易?就算領導礙不過麵子,自己也不好意思開口。


    “嗯,我得斟酌一下……”方華有些為難。


    任樹紅嘴快,道:“要不請方晟跟愛主任打聲招呼?”


    “胡說!”方華暗想女人頭發長見識短,為這點小事麻煩愛妮婭值得嗎?好鋼要用在刀刃上!


    “沒問題啊,”方晟出乎意料說,“明天我打電話給她,然後你把請假條直接送過去,難得陪父母出去一趟,於情於理都能理解。”


    “單位工作那麽多,我……”


    方晟拍拍哥哥的肩,笑道:“放心,缺了誰地球都能轉。你看我離開黃海,景區建設依然穩步推進;我離開江業,江業新城還是蓬勃發展;我到香港幾天,順壩也沒有發生重大事故。做領導的千萬要拿得起放得下,隨時保持超然的心境。”


    方華終於下定決心:“好,明天聽你的電話。”


    “這就對了,”方晟笑道,“到香港買些數碼產品,給嫂子多買幾套化妝品,據說價格比國內便宜很多。”


    “是嗎?”提到化妝品任樹紅兩眼發光。


    當下全家興致勃勃討論港澳之行的細節,方池宗和肖蘭活這麽大別說出境,國內很多景點都沒玩過,開心得象小孩;方華、任樹紅也沒去過多少地方,對東方明珠向往已久。看著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樣子,方晟心中愧疚,原來快樂有些如此簡單——港澳遊的開銷其實並不大,這些年來自己花在工作的心思太多,又周旋於不同女孩子之間,對父母、哥哥的關心還是不夠。


    晚上全家難得湊成一桌吃飯,方池宗喝得酩酊大醉,在兩個兒子的攙扶下進臥室睡覺,朦朧中嘟嘟嚷嚷說“有子萬事足”、“兒女雙全好”,方華和方晟相對苦笑。


    回到酒店,方晟打電話給愛妮婭,先試探能否去她家——要不要享受按摩服務,愛妮婭淡淡說正在單位加班,今晚算了。方晟說你剛剛手術不久,又做了極為耗神的化療,應該多休息才對,太辛苦對身體不好。愛妮婭歎道任何一個做在這個位置上的人都不可能輕鬆,我就好比套了韁繩的馬,不由自主一直向前,永不停歇。


    方晟無語。他知道愛妮婭將所有心思都放在事業上,工作就是她全部生命,要她休息等於要她放棄生命,即使大病一場都沒能改變她的人生觀。


    於是直截了當說了方華請假陪父母去香港看望趙堯堯母女並遊玩一事,愛妮婭很隨便地答應下來,卻細細問起趙堯堯的情況,是否剖腹產、產後身體如何、女兒多重、長得象誰等繁枝末節,印象中愛妮婭向來不食人間煙火,按理對這些事應該不感興趣,方晟雖然奇怪還是一一作答。


    “以後她們母女倆定居香港,再也不回內地嗎?”愛妮婭最後問。


    這個問題觸及了方晟的傷疤,長歎一聲道:“是的。”


    “再大度的女孩也不能容忍跟其他女孩分享心愛的男人,對吧?”


    “你說話總是一針見血,能不能給我留點麵子?”


    “我說的是事實,”愛妮婭道,“你能接受女兒長期在香港,接受西式教育,將來與你的思想格格不入,甚至找個金發碧眼的洋女婿?”


    方晟苦笑:“愛妮婭,愛主任,你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專門往我傷口撒鹽是不是?”


    “因為你已失去對趙堯堯的掌控?”


    “不,她是我的妻子,永遠都是。”


    “很顯然她不這樣認為,”愛妮婭緩緩問,“你是否想過設法說服她,把女兒接到內地上大學,工作?”


    方晟驚訝地反問:“為什麽一定要她回來?”


    “你不想經常看到女兒?還有,女兒回來了,趙堯堯勢必跟著回來。”


    “你不明白趙堯堯,”方晟傷感地說,“她是身無羈絆的人,兒子、女兒對她來說都非唯一,孤獨到老才是她的人生追求。”


    愛妮婭長長“噢”了一聲,道:“看來我對她了解不夠,白翎也不是她遠避香港的主要原因……還是談談你女兒吧,你真不想她接受傳統東方教育?”


    方晟覺得她始終糾纏於這個問題有點莫名其妙,道:“我憑什麽決定她的人生?如果香港整體教學氛圍好,不必經受內地折磨人的高考製度,何必回來?”


    愛妮婭突然笑了笑:“我很欣賞你在孩子教育問題上的開放態度,晚安。”說罷便掛掉電話。


    方晟詫異地看著手機,還是覺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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