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鐵涯率先發動的接觸戰經莊彬強硬反擊,及時後撤,避免第一次縣長辦公會就撕破臉。但方晟已感受到對方內心滿滿的敵意,知道今後不可能和平相處。


    晚上回到紫金花園小區——即趙堯堯之前買的房子,現在已正式從三灘鎮搬回來住了。


    提到於鐵涯,趙堯堯有幾分了解,說他表麵謙和易處,實則內心高傲自負,很少有看得上眼的人,這一點使他很難交到朋友,且容易到處樹敵。優點是識時務,善於見風使舵,很少與對方發生正麵衝突,隻有在充分準備的情況下才會發出致命一擊。


    這倒符合於鐵涯在縣長辦公會上的表現。


    “其實你也蠻高傲,不愧是一家人啊。”方晟微笑道。


    她生氣地別過臉:“才不是,我跟於家已經決裂。”


    “所以於鐵涯來黃海將近一周,跟我打了多少次照麵,偏偏沒提過你,顯然不願揭起那塊傷疤。”


    “這樣最好,彼此忘卻。”


    “不過堯堯,娘家人畢竟是娘家人,即使不能親密相處,也得維持至少表麵的熱情——我不是指於鐵涯,這家夥沒法溝通,而是說……”


    她捂住耳朵:“不聽不聽!”


    說著跑進臥室,方晟無奈地歎了口氣,跟進去說:


    “剛才老公說錯了,來賠禮道歉……”


    她當然猜到賠禮道歉的內涵,急忙鑽進被窩說:“不用,我原諒你了……”


    他涎笑道:“你原諒,我心裏內疚得很,所以必須……”


    在他的騷擾下她連連尖叫,然後陡地緊緊摟住他,乖巧地送上香吻,閉目由他胡來……


    事畢,她突然幽幽說:“老公,我想要孩子了。”


    他心一緊:“為什麽?你說過等婚禮……”


    “從於鐵涯的態度看,當初你設想的娘家人出席恐怕絕無可能,我考慮了一下,實在不行就找幾位朋友充當女方親戚,否則……特別是你的身份,總要對各方麵有所交待。”


    “雖說沒舉辦過婚禮,黃海誰不知道我方晟是有婦之夫,內容大於形式嘛,當今社會在這方麵寬容得很,隻是……”方晟皺眉道,“參加婚禮是於家應有的禮節,怎能因為曾經的不愉快而鬧得如此生分?哪有半點大家族的風度和涵養?”


    她絲滑冰涼的**貼著他,道:“我早對他們失望了,沒生氣,你也別生氣,好嗎?”


    方晟已打定主意,遂微笑道:“要我不生氣,除非答應一個條件。”


    趙堯堯立即感受到他的蠢蠢欲動,驚叫道:“不,不,你生氣好了,我不管……”


    兩天後曾衛華主持召開第二次縣常委會,討論當前重點工作和今後一段時期的工作規劃和相關舉措。由於關係到新領導班子施政思路和經濟發展方向,常委會成員都十分重視,紛紛下基層調研、開專題會、找相關部門領導談話,反複醞釀後形成各自的發言稿。


    會議輪流發言,闡述分管工作的現狀,列舉困難和矛盾,剖析成因,回報下一階段工作思路和具體措施。這些都是規定套路,雖然會前已形成材料分發給大家,但讀也是權利和義務。


    冗長而沉悶的發言直到中午才告一段落,花十分鍾吃完工作餐後繼續開會,接下來討論當前重點工作,縣委方麵主要由邱海波介紹,正府方麵由於鐵涯發言,其它還有宣傳、紀委等曾衛華直接分管的,隻簡單說幾句而已。


    邱海波的發言波瀾不驚,基本按曾衛華思路走,內容也平實而貼近實際,很大程度延續前期韓子學的做法,沒有驚世駭俗之言。之後戴部長和蔣樹川各自就本職工作講了幾分鍾,最後才是重頭戲,於鐵涯負責的正府事務和經濟發展工作。


    前四十分鍾完全照本宣科,與縣長辦公會研究事項完全一致。談到招商引資工作時,於鐵涯突然放下發言稿,微笑道:


    “昨天我和海波接待了京都燕騰集團羅總,通過我們大力引薦和實地考察,羅總對黃海的投資環境、地理位置、交通運輸都很滿意,有意向在黃海鎮經濟開區興建分廠,投資額將達兩個億!”


    兩個億!會議室裏一陣輕呼。


    剛到黃海就拉來幾個億投資,而且來自京都,無形中提高了於鐵涯和邱海波的威信,使他們在今後經濟工作中說話更有份量。


    曾衛華不熟悉京都企業,問道:“燕騰集團是做什麽的?”


    “上市公司,總規模名列前一百位的央企,主營是化工、塑料和橡膠製品,以出口為主。”


    曾衛華略感不快:央企老總到黃海,兩個臭小子居然藏著掖著,連縣委書記都不通報一聲,怕別人搶功麽?


    當下又問:“分廠主要生產什麽?”


    “應該是農用化工產品,有關細節還待後麵進一步接觸。”


    “黃海鎮開發區什麽態度?”曾衛華沒如於鐵涯想象那樣立即表示歡迎,反而轉向鄭衝。


    昨天鄭衝也參加了接待,被羅總和於邱等人描繪的美好藍圖深深打動,遂道:“開發區有能力也有信心合理安置燕騰集團分廠,保證提供一切便利,促使項目順利實施並投入生產!”


    “噢——”曾衛華淡淡應道,沒說什麽。


    會議室陷入微妙的僵局。


    招商引資兩個億,明明是件好事,然而曾衛華曖昧不清的態度無形中降低了熱度,所有人都在琢磨究竟怎麽回事。


    方晟打破沉默,道:“化工是高汙染行業,開發區做好承受環境汙染的準備嗎?”


    鄭衝道:“人家是央企,排汙治汙技術國際領先,來投資辦廠當然有配套措施,不會對開發區環境造成影響。”


    鄭衝從房朝陽手裏接任後,采取一係列截然相反的舉措,也動了不少房朝陽提攜的幹部,兩人由此心存蒂芥。


    房朝陽不緊不慢道:“擁有國際領先技術未必應用於實際,高汙染行業都是這樣,說一套,做一套。也難怪,人家到這兒是來賺錢的,不是配合你搞環境整治,能省則省。”


    “我們會在合同上注明雙方權利義務!”鄭衝反駁道。


    莊彬已看出方晟和房朝陽的反對之意,也站出來說:“鄭常委,大家都是從基層上來的,哪個不知道合同什麽的防君子不防小人?”


    “這話怎麽說?”邱海波眼見一件好事竟造成爭論,也沉不住氣了。


    “我想問一句,燕騰到黃海辦廠,建設資金怎麽解決?”莊彬問,“如果全部自籌,我莊彬雙手讚成;如果需要解決銀行貸款,情況就有點複雜了。它亂排亂放,你必須要管,怎麽管?下罰單、暫停生產?把人家逼急了給你撂擔子,反正廠子用的是黃海銀行貸款,大不了一拍兩散。這個後果,鄭常委想過沒有?”


    鄭衝漲紅臉說不出話來。


    事實上昨天洽談時羅總提到銀行貸款問題,於鐵涯當場拍胸脯說沒問題,到時召開縣長辦公會,把幾家銀行行長叫過去旁聽,起碼弄一個億!


    這會兒風向變了,於鐵涯變成縮頭烏龜,哪敢提一個億的事?


    房朝陽又敲打鄭衝一下:“縣裏當初成立黃海經濟開區,目的在於大力發展機械加工、不鏽鋼和儀器標準件等產業,一方麵倚托靠近高速公路的交道優勢,一方麵也考慮附近分布有三個村莊,兩個居民小區,利用控製產業類型來保護環境,避免影響居民正常生活。這些話,當初辦理工作交接時我都說過吧?”


    鄭衝一怒之下索性翻臉,道:“時代在變,當初的規劃也可以適當調整,未必事事遵循過去的套路!”


    “那是當然的。”房朝陽微笑道。


    既然反對意見聽起來合情合理,而且主要來自正府方麵,曾衛華不必顧及於鐵涯臉麵,沉聲道:


    “剛剛同誌們各抒已見,闡述對燕騰集團投資建廠的看法,說明大家環境保護意識很強,我的意見是,請於縣長和邱書記繼續接洽燕騰集團,一是落實好排汙治汙問題,二是搞清楚相關生產細節,三是銀行貸款,黃海不能做冤大頭,貸款可以給一點,但要以燕騰投資為主,不然拿銀行貸款搞建設,誰不會?嗯,於縣長接著說。”


    於鐵涯涵養工夫很深,吃了記悶棍也麵不改色,接著一板一眼地讀稿子,讀了會兒方晟眉頭一皺,發現內容已不是縣長辦公會形成的決議!


    隔了會兒莊彬也有所察覺,衝方晟使眼色,方晟微微點頭。


    趁於鐵涯讀完一個段落停下來喝茶的空隙,莊彬突然說:“關於於縣長剛才提到的加強漁民職業化培訓,年內力爭持證下海漁民比例達到25%,這一條我有異議!”


    話一出口會議室氣氛簡直凝固了。


    這是開玩笑嗎?於鐵涯讀的是縣長辦公會正式形成的決議,你莊彬應該舉手同意的,為何到常委會開炮?


    誰知方晟緊接著說:“我也有異議!”


    常務副縣長和常委副縣長同時反對縣長的發言,這一下等於將縣正府內部矛盾公開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於鐵涯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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