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說是,也可說不是。”那人不急不緩向門口走來。


    他長發若墨,隨意地鬆鬆係在背後,長衫寬袖,隨著閑逸的步子輕輕擺動,清俊的麵孔帶著不羈的笑容,渾身透著一股卓然的風雅氣質。


    “此話怎講啦?”尹天成並沒有下車,眸中精光灼灼看著來人。


    “因為這個鎮子除了我這裏之外,別無他人。幾位遠道而來,而我恰巧又是好客之人,所以也算是在此迎客。”青衣人走到了門口。


    陳康不禁再次左右巡視:“你說真的假的?這麽大個鎮子隻有你一家人?別的房子都是空的?”


    那青衫人微微一笑,看著陳康道:“不是空的,而是……沒有活人。”


    此言一出,聽得車內的楚佩瑤不寒而栗,芊荀輕輕撩起車簾,向那人看去:“他確實是人,但卻又和常人不同……”究竟哪裏特別,芊荀一時也看不明白。


    陳康聽得這話也驚了一跳,問道:“怎麽沒有活人?難道都死了?”


    尹天成卻明眸一沉,眼中寒氣陡增。


    “幾位裏麵細說吧!”青衫人抬手作請。


    陳康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尹天成,等他拿主意。


    芊荀正想出聲拒絕,尹天成便別有意味地回道:


    “我還真不想拂了閣下盛情,隻是這鎮子陰沉得很,在這裏呆久了我怕驚嚇到女眷。就此別過,以後在下定會再來拜訪!”


    “哈哈哈哈……”那青衫人聽完仰首發出一陣長笑,笑罷輕蔑地看著尹天成道:


    “這樣一個院子而已,你都不敢進了嗎?傳聞鵬二俠乃當今蓋世英豪,今日一見,不過如此而已!”


    陳康看他瞬間變了臉,不禁怒道:“你笑個屁啊!他不是英豪那你是?你有種報個萬兒出來!我看你是何方神聖這麽大的口氣。”


    尹天成看他說出自己的身份又故意挑釁,卻隻冷冷地睃了他一眼,對陳康道:“不理他,我們走!”然後側過馬頭向旁街行去。


    陳康此時很是好奇,真想進去看看那院子到底是什麽龍潭虎穴,不相信有什麽地方是自己和尹天成兩人連手都闖不得的,但是聽到尹天成叫他,還是扭轉馬頭跟了上去。


    那青衫人看尹天成不受激將,也立刻轉身而去。


    “快走!”尹天成感覺到一種危險的氣息在周圍散開,一邊催促陳康快走,一邊在馬上加了一鞭子,把馬車趕得飛快。


    與此同時,“嗚……嚕……”一聲高亢激越的簫聲響徹夜空,跟著,一種奇異的音律響起。


    “不好!是奪命魔簫!小心了,這簫聲就是暗器!”尹天成向陳康喊道,同時飛身躍上馬車,揮劍在空中迎擊。


    陳康被簫聲吸引,正想聽個仔細,聽得尹天成一喊,才驚覺幾縷勁風已近到了身邊,趕緊拍出幾掌蕩開。


    而坐下的馬兒卻吃痛發出一聲驚啼,低頭一看,那白馬身上已經劃開幾道口子流出血來。


    尹天成護著馬車加速前行。


    這簫聲一個個音符都如同一柄柄無形的飛刀,好在這雖然無形,但是卻會有勁道的力感和破空之聲,卻不是像他在靄州戚家時所中的斷魂鏢,是無影無聲,連勁道力度都感覺不到。


    尹天成武功已臻化境,陳康也是一流高手,這種勁力不等襲身,便能感覺出來,都被二人一一擋開化解。


    陳康一邊發掌抵禦,不忘一邊問道:“這是什麽人啊?還真有兩把刷子!”


    “在一百多年前,世上有個大名鼎鼎的人物,叫三絕郎君顧青榮。”


    “顧青榮?什麽三絕?”


    “顧青榮此人不問江湖是非,但卻名噪江湖。因為其人精通音律,傳聞他信手隨便拈來一件東西,也能變成一件樂器,演奏出美妙的音律來,此堪稱一絕。


    其次,他武功奇高,當時不少人向他挑戰,卻沒有一個得勝,又堪稱一絕。


    而他相貌若畫中仙,此又為一絕。因此得了個三絕郎君的稱號。


    而奪命魔簫,便是他的絕技之一。不過隻是此人後來在世上銷聲匿跡,也沒聽說有何傳人……”


    尹天成站在馬車上,一邊給陳康講述,一邊揮舞長劍,他不慌不忙,身姿瀟灑翩翩,卻能將馬和馬車都護得嚴嚴實實。


    陳康在一邊看著,也不禁暗讚:“難怪楚姑娘一心傾慕他了。”想到這三絕郎君也讚道:“原來還是這麽一號人物!你怎麽認得他的啦?”


    “我也認不得。隻是在他剛才第一聲簫聲響起,我便已經感覺出暗藏的內勁,想起太祖父寫過的一本遊記,提到過他遇到過的一個奇人三絕郎君來。”


    “原來是這樣,你太祖父遇到的事情,到現在也應該是百吧十年以前的事情了吧?那這個青衣人該是顧青榮多少代徒子徒孫了啊,沒想到還這麽厲害。”


    “我闖蕩江湖這幾年,卻沒有聽說過三絕郎君有傳人。按理說這樣的人在江湖上,要想全不為人所知,怕是也難的。”


    “也是啊,這喜歡音律的人,難免整天吹吹彈彈的,而且還吹得這麽感人這麽好聽,不知道會吸引多少人啦。再加上這樣的相貌,嘖嘖!想不出名都難吧。”


    此時離得遠了,簫聲減弱,暗勁的力度已不能再傷人。


    “謔!好家夥。”陳康一陣運用內力,臉上起了一層薄汗,用袖子胡亂擦了擦,嘴上仍不停叨叨:


    “……誒!你說那顧青榮是每一代傳人的標準都那麽高嗎?還是就傳到這一代才高度還原了他那‘三絕’的稱號啦。


    真要是每一代都這樣習武天賦高,音樂天賦高,長相也那麽好的,那收個徒弟多不容易啊,咋就沒有斷了傳承?隻是想不通你說他咋就要與我們為敵啦?”


    尹天成聽著,心裏暗想,陳康是個心思靈透的人,而且心胸寬廣,不管是敵是友,隻要別人真的優秀,他便是會豪不吝嗇地讚揚,在他身上,似乎看不到什麽是妒忌,也難怪明靜大師總想著要將衣缽傳給他……轉而想起那青衣人說的這鎮子沒有活人的話,心中有些沉重,隻回道:


    “怎麽要與我們為敵,其中的原因隻怕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了……這鎮上的人若真的都死了,那想必和他也脫不了關係。”


    兩人說話之間,已離那鎮子越來越遠。


    ……


    鎮中,在那開滿梅花的院子裏,青衣男子收起長簫,一陣急促的咳嗽讓他臉頰浮起了丹紅。


    “他們不進來,你留不住他們的。”


    一個女子緩緩走過來,幫他輕輕撫著後背。


    “梅娘……”男子轉過身來,露出一抹苦笑,握著她的手以輕輕責備的語氣道:“你怎麽出來了?”


    “我沒事……”女子輕輕一笑,她美麗明豔的笑容,就如同三月繁花綻放,讓這一院子清幽的梅花瞬間都變得暗淡失色了。


    “沒想到,尹天成的警覺這麽高,你的陣法,都沒能派上用場。”男子情緒很是低落。


    女子一邊用手絹輕輕給他擦了額上的虛汗,一邊道:


    “我現在法力低弱,就隻借著這個宅子布下這樣低等的陣法了。若是以前,區區幾人,何需如此……不過,這件事情我會解決的,你不要再費神了……”


    “你傷得這麽重,不要再出手了……如果真的取不到,我們就認命吧……我現在隻擔心你的傷勢。”


    “榮哥……我這次的傷不同別的,我被那仙子用內丹擊中命門,以後就算好了也最多隻能恢複八成法力,再不能施展吸魂大法了,這樣一來……”


    女子搖搖頭,眼中充滿怯瑟,似乎不敢繼續想下去。


    “梅娘……有的時候,活著也未必就更好。滿鎮的人都死了,是我害了他們……”男子停了下來,低下頭,神色間充滿痛苦。


    “榮哥,你不要自責!這些惡都是我一人做下的,與你無關!你不能放棄自己!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我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你那樣……”


    女子語氣一變,透出一股殺伐果決之氣,美麗的麵孔在燭光中,顯得十分陰冷。


    “是你做下的,便是我做下的……”男子看著她,心疼地把她輕輕擁在懷裏。


    “不錯,我們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多想無益……”他仰起頭,緊閉了雙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女子側首貼在他胸膛上,麵上那陰冷之色卻如薄冰瞬間破碎,美麗的大眼睛盈滿了霧氣,麵上一片傷痛之色……


    且說尹天成他們遠離了那個鎮子,芊荀坐在馬車內愁眉緊鎖,想著現在好不容易知道這個妖孽的住處,卻不能動手。等以後身體恢複再回來的話,卻不知她會不會挪了住處。如果真的搬走了,再要找她可就難了。


    唯一有點安慰的是,她從那個妖孽的氣息中判斷出來,她上次確實已經傷了她命門,如果沒有聖血鹿的靈力修補,她的法力永遠都不能再恢複到法靈境界,就再也施展不了吸魂大法了。


    而聖血鹿,就是碧洛島現在都沒有了,何況別的地方。


    趕了一日馬車,到現在也找不到地方住宿吃飯,楚佩瑤又有些難受了,掀開車簾問道:“尹大哥,我們難道是要連夜趕路嗎?”


    “我們再往前趕些吧,離那個鎮越遠越好,到時萬一找不到客棧,就在農家借宿也好。”尹天成道。


    楚佩瑤隻好頭回到車裏,扯著手帕子忍耐。


    陳康不解地問尹天成道:“你剛才怎麽看出那人對我們不懷好意的?難道你還能掐會算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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