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地上,一個三十幾歲的婦人已然橫屍在血泊之中。


    一邊的神案前,另一個蒙麵人正蹲在那裏,給自己汩汩冒血的左臂包紮。他露在外麵的半截麵孔很是年輕,撕開的袖子,露出了胳膊上一塊黑色的火炬印記。


    尹天成藏身房頂,看著那人覺得很是眼熟:


    “真有些像範少華,難道他真的投靠了幽冥教了?”


    而那邊蒙麵人和少年的打鬥也甚為奇怪。


    那蒙麵人並未使用自己本門武功,隻用些江湖常見的三流掌法,而且掌上內力也含而不發,對那少年出手招招容情,生怕傷著了他。


    那少年身法迅捷非常,一柄亮華華寶劍在手,招招狠辣,恨不得一劍能在對方身上捅個透明窟窿出來。如此一來,那蒙麵人竟一時奈何不得他。


    尹天成暗想:“這少年年紀還小,劍法卻已有小成,又會是什麽人啦?”


    正此時,少年不顧招架蒙麵人拍向自己左肩的掌,挺劍直刺蒙麵人心口。


    那蒙麵人見此也不再閃避,在劍離心口三寸左右突伸右手食中二指夾住劍尖,一沉腰,腰身帶著整個右肩一擰,隻聽“哢嚓”一聲,那少年的寶劍竟被折為兩段。


    “大力金剛指!”尹天成心裏暗驚:“這幽冥教裏竟然有少林中人?”


    大力金剛指是少林絕技之一,隻有掌門同輩才有資格學習,現在會此絕技的,應該是明字輩的高僧,便是如今少林方丈“明靜”的同輩。


    那少年寶劍被折斷,卻不退返進,身體後仰倒貼地麵,一步滑入那蒙麵人紮馬步的雙腳之間,半截斷劍向蒙麵人襠下插去。


    那蒙麵人不想少年會用此法,忙飛身退避。


    這一退,原本被他擋著的門口被讓了出來。


    那少年卻也並未乘機逃走,反而定身怒喝:“你竟然是少林和尚?為何要對我娘親下此毒手?”


    “哼!掌教看得起你,欲收入門下,你以後隻要有掌教一個恩師足夠,要娘親何用?”那蒙麵人冷森森地回道。


    “什麽狗屁教主!誰要他做我師父?你殺我娘親,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少年咬牙切齒。


    “二護法!我看還是算了,他這樣子就算抓了去也未必肯真心效忠掌教。”那年輕的蒙麵男子包好了傷口,走了過來。


    這二護法道:“你懂什麽?掌教法力高深,他自有辦法。再說了,掌教有令‘不從者殺!’,今天他要一直這樣拚命,你等會就殺了他!”


    “哼!”那年輕蒙麵人鼻孔裏一聲冷哼極為不滿:“二護法為何不自己親自出手?難道由我出手,你的手上就算是幹淨的?”


    那二護法目光一冷,轉頭看向他:“大公子不要忘了,你現在是我手下執事。”


    那少年“哼哼”冷笑:“你們這兩條惡狗,殺我娘親!今天我和你們不死不休,還在嘰嘰歪歪廢話什麽!


    “哈哈哈……”那蒙麵人大笑道:“無知小兒!若不是怕傷了你筋骨,你早已被我擒住,還能有你與我搏命說大話的機會?”。


    “那是當然,這少林明字輩的大師,要殺個婦孺小兒,豈不是輕鬆得很的事情。”尹天成此時飛身下來,擋在少年身前。


    那蒙麵人神色一驚:“閣下是誰?勸你閑事莫管,免得惹禍上身。”


    “天下事天下人管!我是誰不重要,不過我倒想看看閣下是哪位高僧!”


    尹天成話音一落,右手成抓直向那蒙麵人麵部襲去。


    與此同時,那年輕蒙麵喊了一聲:“二護法小心,他是尹天成!”


    那二護法道一聲:“難怪!”旋身避開,斜穿兩步,雙手連翻,掌影竟能同時襲向尹天成上中下三路。


    “般若金剛掌!”尹天成叫道:“果然好掌法!”


    般若金剛掌,也是少林絕技之一,而這掌法比大力金剛指更為繁複難學,練成的人很少,見過的人也少,不似大力金剛指知道的人甚廣,也好辨識。


    尹天成幾年前恰巧碰見過明靜和血玫瑰教中的一長老交過手,用的就是這套掌法,當時覺得甚為精妙,很多地方值得學習,今天在此正好又遇上一個會使的,想著讓他全力施展,好看看這套掌法的全部奧妙。


    尹天成祖上隻傳下劍譜,不曾專門學過掌法。他出道江湖後與人交手,看到精妙的掌法便東撿一招西撿一招,而這些招式經過他稍加融匯變化,套用自己的玄門內力施展出來,又變了形貌,威力大增。


    這蒙麵人和他交手,見他掌法奇特半點摸不到路數,無論自己如何強攻,他都能應變自如一一化解,似乎永遠不會攻破他的防線,沒有承受的極限,其武功之深,實是可怕。


    又走了十幾招,那人無心戀戰,對旁邊那個蒙麵人喊道:“大公子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旁邊那蒙麵人此刻雙手一揚,把早已扣在兩手中的藥粉朝尹天成和那少年撒去。


    尹天成見一蓬如石灰一樣的粉末向自己襲來,也不閃不避,左手拂袖揮出,內勁在空中湧起一道氣浪,將那白色粉末盡數反摧回去。


    而那少年自無此功力,忙抓過那神案擋在身前。


    那二護法料到這藥粉傷不了尹天成,隻趁他分神之機縱身退出門去,同時打出兩把鐵砂分襲他和一邊的少年。


    那年輕蒙麵人也在同時飛身朝窗戶躍走,破窗之時不忘反手朝少年打出一把白色粉末。


    鐵砂來勢迅猛,卻也不放在尹天成眼裏,本想直接迎麵拍開鐵砂去追那老者,但見少年危險,忙回身救護。


    兩種暗器分前後夾擊少年,小年避無可避,隻好抓起那小神案揮動擋避。


    尹天成拂出一掌,拍開少年正麵的鐵砂。但少年身後的粉末卻隻被他自己蕩開部分,餘下的很多都落到了身上。


    那粉末一挨著身體,頓時覺得像是有什麽蟲子鑽了進去,跟著傳來一陣劇痛,少年仍不住慘叫一聲,在地上翻滾起來。


    尹天成馬上以掌抵在少年背心,不多時,少年毛孔裏卻是逼出了一層紅色的薄汗。


    尹天成一看暗自心驚:“又是蠱毒,果然是他!”


    尹天成見無法將毒逼出,隻好點了他身上幾處穴道,暫時緩住毒性深入,然後將少年扛回剛才的客棧之中。


    可進去發現人去樓空,隻有桌上留著苗小歡劃下的標記暗語,讓他去前麵捷諾城匯合。


    尹天成將少年放在椅子上,心中不由發愁:“不知道三妹他們遇到了什麽事,怎麽會匆匆離去啦?眼下這位少年又還有什麽親人,該如何才安置才好?”


    片刻後,那少年醒轉過來,看著旁邊的尹天成有氣無力地道:


    “多謝這位大哥出手相救……隻是我……我怕是活不成了,您的這份恩情怕是沒有機會回報……”


    尹天成道:“蠱毒雖然難解但是卻不是無解,你不用太擔心。”


    少年道:“大哥不用寬慰我,我雖然年少,卻自小研學醫理……


    蠱毒的毒性根據毒蟲和飼養的毒草不同,特點都不一樣,若不能得到施毒者的解藥,想要解毒,幾乎不能。”


    “天下間沒有絕對的事,我就認得一人,定能解得此毒!”


    “大哥說的是神醫王景嗎?”


    “不是,我說的這個人她是一個女子,隻是我不知道她人在何處……對了,你難道有王景的下落?”


    少年搖搖頭:“他遁世多年,我隻聽父母提起過。”


    “那你可是本地人,家裏還有別的親人嗎?”尹天成問。


    “沒有了……”少年慘然一笑:“我是從霽州來,本是隨母親一起去找我父親的。


    誰料幾天前,我們在路上突然被四個蒙麵人攔住去路,不知為什麽,他們想要生擒我,我和母親奮力抵抗,一路逃亡……可母親還是在今夜……”


    少年語聲哽咽說不下去。


    “那你父親是誰?他又在什麽地方?”尹天成問道。


    “小弟名叫霍晴川,家父是霍偉霆。”


    “霽州‘伏龍劍客’霍偉霆麽?”尹天成微微驚訝。


    少年點點頭:“正是家父。”接著道:“一年多以前,家父為追蹤一件命案出去後就失去了音訊。我和娘親四處打聽,有人說在靄州城見過他,於是我們便趕去靄州尋找。”


    “原來是這樣。”尹天成道:“剛才看你劍法似曾相識,原來果是霍家劍法,聽說令尊所學廣博,難怪識得少林大力金剛指。”


    少年聽他稱讚父親,臉上露出些許笑容,又問道:“還沒請教大哥尊姓大名?就算我不幸活不下去,但大哥的這份恩情,我也需銘記在心的!”


    尹天成道:“小兄弟言重了,我姓尹,出手相助隻是為平自己心中義憤而已,你大可不必掛懷。”


    “‘好一個隻為平自己心中義憤!’……不沽名釣譽,不求回報,隻為自己心中的是非公道,這才是真英雄,真俠義!”


    少年滿臉欽佩,目光也隨之瑩亮了許多。


    尹天成搖搖頭,笑得有些苦澀,因為他知道三天內如果找不到解藥,他就沒有救了。


    現在見他無親無故,不忍心就此不管。於是打算帶他一起和李道長他們匯合,李道長見多識廣,或許會有什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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