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羊駝一直縮頭縮腦的,聽了冰紋蟒的話後,猛地大叫道:“激戰霧魔嶺,結得生死情!激戰霧魔嶺……”


    話音未落,卻被冰紋蟒的冷笑聲打斷了:“喲,沒想到還是隻母的,聲音不錯嘛。別喊了,你那暗號的對接對象,就是我。”


    羊駝聞言,隻覺腦門涼颼颼,眼裏淚汪汪,頓時蔫了。


    說好的對上暗號,就有個脾氣很好的家夥來接應的呢?就這?


    不滿歸不滿,卻絲毫不敢流露出來,最後隻能乖乖就範,不情不願地跳入溪中,隻一會兒,就沉入河底的杏玄洞中。


    冰紋蟒促狹一笑,運轉妖力,在溪麵上激起一陣濃霧,然後向前山進發,前去打探消息不提。


    卻說遊離裹緊摛雲錦袍,駕乘著青梟,飛翔在踇隅山東北一帶的高山草原上空。


    月華如練,夜空越發清亮。下方的群山屬於中山山脈西側的餘脈,連綿起伏,被一層白蒙蒙的水霧籠罩著,顯得安靜而神秘。


    這霧氣,正是從北麵的月牙海吹來的。看似安寧祥和,但遊離作為從小就在邊境長大的土著,深知其寧靜的外表下暗藏著的危險。


    一直以來,安化鎮的老獵戶都沒人敢接近踇隅大草原,更別提草原更東的中山山脈了。光是草原上的野牛群就夠強悍的了,中山山脈之中棲息著的各色妖獸隻會更多、更凶殘。


    本地獵戶之間就流傳著一句俗諺,叫作:“寧招伏龍一群豹,不惹踇隅一頭牛。”意思是說,寧可在伏龍山脈裏招架一群奔速奇快的雪斑豹,也不能招惹踇隅山後的一頭野牛。


    孰輕孰重,本地人其實是最有發言權的。不然,某個偏偏不信邪,不止一次被野牛拱過屁股的老道士,就是活生生的前車之鑒。


    一想到那老道士,遊離嘴角有笑意:“也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閉關進展如何了。”


    正思量間,青梟有了反應,瞬間展翅拉高飛行軌跡。


    “怎麽了?”遊離問道。


    在這寒冷的黑夜中,任他神識修為有多高,終究還是比不上能目視十幾裏遠的青梟,所以它的目力是遊離敢於夜闖踇隅草原的重要依仗。


    “下方的溝穀中,野牛群似乎有些一動。其中不乏修為高強者,安全起見,我往上飛了一些。”青梟心神傳音道。


    “你能看出對方的修為?”遊離詫異道。


    “踇隅一族雖然比較排外,但在西域妖修界畢竟名氣極大,我們在霧魔嶺時,嶺主大人就曾多次要求下屬記住這一帶的強大獸族,踇隅一族就是重點關注對象。”


    青梟一邊觀察,一邊解釋道:“據我所知,踇隅一族主要有兩大族群,其中以青牛一族為主。至於另一個族群,幾乎不出來活動,外界所知信息極少,十分神秘。而青牛一族的修為高低,有一個很明顯的外在表征,那就是皮毛的色澤。幼年期是黑色,過渡期是灰黑相間,成年期則蛻變為青色,再往上還有褐、白兩色。後兩者意味著已入化形期,修為相當於人族的凝丹後期至金丹期不等。”


    “原來如此。”遊離暗暗點頭,又問,“下麵是什麽情況?”


    青梟回道:“目前能看到兩頭白牛,各領一群青牛排成長隊,正在往溝穀出口行進,速度不慢。”


    遊離聞言,隱隱有了預感,吩咐道:“再飛高些,你繼續觀察,我負責警戒周圍。”


    於是,青梟依言繼續拔高,一對鷹目密切地關注著牛群動向。


    又盤旋了一會兒,青梟突然道:“已經出了穀口,兩隊牛群分開了,一隊往西,一隊往東。”


    遊離沉吟片刻,依然沉住氣道:“再觀察一下,看看兩隊的行進速度如何?”


    青梟如實道:“往西的一支有條不紊,速度隻比在穀內時提了半籌,而且看樣子,數量要更多一些,不過是以灰、青兩種為主。至於往東的那一支,速度明顯加快,而且數量不多,以青、褐兩種為主。”


    “那就是了。”遊離終於確認了,“要發生犇潮了。”


    青梟詫異:“犇潮?那個傳說中的能崩山裂地的野牛潮?”


    遊離點頭,麵色凝重:“可能性很大。這麽一來,踇隅山前山就有些危險了。獸潮一旦形成,萬一失控,搞不好還會對安化鎮造成災害性破壞。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原本是想著摸到中山山脈一帶,渾水摸魚,把局麵搞得亂一些,為師兄他們贏得喘息之機。可如果野牛群要主動引發犇潮,那情形就大不一樣了。”


    青梟疑惑道:“主人,我有些搞不明白。你既沒有到前山去探查過情況,又不知道中山山脈那邊的大戰是何人引發的,怎麽就那麽篤定,一定能借勢攪亂局麵呢?”


    遊離笑道:“我身上有指玄觀護觀大陣的備用陣牌,且一直完好無損,說明大陣還沒被破,那暫時就不用著急,不如先把山後、山側的情況搞搞清楚。


    “至於中山山脈那邊的話,則是我自己琢磨的。師兄這陣子一直忙前忙後,我閑來無事查問過一些,他雖然語焉不詳,但我還是能從他的隻言片語中猜測一二——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中山山脈的那幫人,都是仙盟長老會的一眾頂尖戰力。牧靈山莊公然攻打我派,應該就是看準了這個時機。”


    青梟似懂非懂地聽完,複問:“那接下來咱們該怎麽辦?”


    遊離道:“既然發現野牛群有意發動犇潮,那就改變計劃,綴上往西的那一支青牛隊伍。”


    於是,青梟打個回旋,返身往回飛去。


    就在他們掠過一座山頭時,冷不丁被一聲“哞——”叫聲擊中了。


    那聲牛吼的嗓音渾厚,卻極具穿透力,猛然打破清寂的夜空,隻半息時間,就擊中了四五百丈高的遊離主仆二人,堪稱恐怖。


    青梟險些暈死在當場,好在遊離剛剛晉升守一境,神魂強度已今非昔比,勉強承受下了這一擊,立即在二人身周布下神念之牆。


    同時不停以心神傳音呼喚,防止青梟昏睡過去。


    硬抗了整整十息以後,那牛吼聲才漸漸消散在長夜裏。


    遊離強按下心湖的激蕩,顧不得擦拭嘴角的鮮血,連忙感受了一下青梟的情況,發現它雖然同樣挺了過來,但已經七竅流血,樣子十分嚇人。


    可還來不及詢問它的情況,又一聲牛吼攻擊了過來。


    此時遊離已有了防備,神念之牆開啟到最大程度。那一連串的音波轟擊神念之牆上,仿佛被攻城的衝車狠狠撞擊了數下,心神震蕩,心湖翻湧,整個心湖秘境的防禦結界都出現了一連串裂紋。


    遊離全力運轉天心訣,將神魂防禦提升到最強狀態,同時不忘給青梟的腦門貼上一道禦神符。雖然隻是一道九品級的神魂防禦符籙,但聊勝於無,多少還是能起到一些作用。


    又過了八息,那牛吼聲再次沉寂下去。


    遊離一刻不停,直接召出一道八品禦空符,注入神炁,臨空幻化出一艘符舟。


    然後收起青梟,在一步跳上符舟的同時,還不忘往獸囊裏丟入兩顆生氣丸,這才迅速駕禦符舟向前逃遁而去。


    八品禦空符的飛行速度,雖然不比正常狀態的青梟,但在青梟幾乎失去戰鬥力的情況下,已是最好的選擇了。隻一息,就飛出五六丈遠。


    就在他驚魂未定地等待第三聲音波攻擊時,卻發現那山頭上的巨牛沒有繼續攻擊。


    於是,他立即將神識釋放出去,發現下方的山嶺之間,草木攢動,不時傳來斷裂之聲。


    遊離一驚,強提一口真炁,符舟再度升高十餘丈,向踇隅山後山飛遁。


    下方的莽莽鬆林之間,一直體型魁梧的白牛正在奮蹄狂奔。隻見其低頭拱角,根本毫不避讓,一路砍瓜切菜一般,拱斷巨樹無數。


    眼見遊離再度升空,速度又加快了不少,那白牛雙眸充血,抬頭又是一陣狂吼。音波頓時如離弦之箭,脫口而出,摧折了更大一片林木。


    空中,遊離暗叫一聲“苦也”,隻得召出心字印。


    那白牛明顯是一隻金丹期的牛妖,肉身之強悍,隻看它一路視一棵棵巨鬆如無物,隻顧橫衝直撞便知。


    若隻是這樣,遊離並不害怕,因為任它肉身如何強悍,也要能打到他才行。可偏偏這蠻牛的本命神通是音波類的遠程攻擊,這就很讓他頭疼了。


    剛剛勉強擋下了兩次攻擊,他的神魂負擔已然不小,這一次隻想靠自己抵擋,就有些力不從心了,於是隻能召出心字印。


    印靈已經再度陷入沉睡,但並不妨礙遊離將其作為本命法兵來使用。


    隻見心字印臨空漲大,原本被削減了七成有餘的神念之牆,立即緊緊圍繞著心字印,形成了一道新的神念之牆。


    那一連串的音波轟擊在其上,仿佛如泥牛入海一般,竟然被悉數吸收了。


    下方的白牛見狀,一個急刹車,收住身形,一對銅鈴也似的牛眼瞪得老大,鼻孔中喘出兩道粗氣,冷哼一聲,後腿一蹬,躍入半空。


    遊離一邊收攏心字印,一邊禦舟前行,餘光看到那在月光下泛著耀眼白光的巨牛,竟然臨空一變,化身一名魁偉異常的大漢,直挺挺地飛射而來。


    遊離簡直頭大如鬥,腳踩舟頭,直直往地麵斜插而下。


    同時運手如飛,手中瑩然一亮,立即有四道紅色的細小身影分散開去,墜向莽莽鬆林。


    那白牛幻化的白衣大漢見狀,粗大鼻孔中熱氣直呼,直接隔空轟出一拳。


    拳罡立即攢聚成一個巨大的光團,朝遊離電射而至。


    遊離沒奈何,直接棄了負責,躍身而下。


    孰料,那拳罡在將符舟轟成齏粉後,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繼續銜尾直追。


    遊離大駭,忙叫一聲:“前輩,在下不是有意進犯貴寶地的!”


    話音未落,拳罡已至。


    “轟”的一聲巨響過後,山中林木歪折了一大片,最近的一座山頭更是直接被削去了一小片。


    白衣大漢腳下不著一物,隻憑一副肉身懸停在半空,仔細感受片刻後,冷哼道:“敢闖踇隅一族領地者,殺無赦!”


    言訖,又朝著四周的山穀連續送出九拳。


    霎時間,方圓二十餘裏的山穀內,拳罡肆虐,火舌成海。


    白衣大漢負手懸空,靜候片刻,確認過後,這才拔起身形,急往西飛掠,追趕牛群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天空下起了陣雨。


    遊離披著摛雲錦袍,在一片水窪中冒頭,確認對方已經離去後,正想爬出地麵喘會兒氣,不想又有一道身影從東側電射而來。


    遊離如驚弓之鳥,立即鑽回地底。


    那人在上空懸停片刻,見滿山穀中一片狼藉,喃喃道:“剛剛的動靜就是從這裏傳來的吧?真是沒想到,踇隅一族的底蘊如此深厚,金丹期的牛妖居然這麽多,難怪千百年來一直無人敢亂闖踇隅山。我們還是低估了它們,張楚空、靈虛他們估計也撐不了多久,我還是先撤吧,正好去那指玄觀看看。”


    說罷,同樣飛身離去。


    地底,遊離煞白的臉上滿是沉鬱之色。


    剛剛離去之人,他認得,正是對他百般刁難的上清宗長老,致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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