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氏風門?上次混入法司地牢,帶走山嵬,又順腳踩死王窕的,難道是武家的人?”


    遊離眉頭微蹙,覺得十分意外。再看看遠處,劉巧巧已經悄然消失在人流之中。


    不過,看到雨桐和欒斐走得遠了,他暫時按下心頭的疑惑,大步跟了上去。


    就在他路過一個小巷時,不意巷子裏竄出一個人來,遊離不及手腳,直愣愣地撞了個人仰馬翻。


    人落地前,但聽得一聲清脆的“哎喲”,遊離心道:“壞了。”


    爬起身來一看,果然是個身穿淺黃色衣裙的少女。隻見她正趴在石板路上,頭上的雙丫髻淩亂不堪,顯然摔得不輕。


    “你沒事吧?”遊離上前問道。


    少女利索地爬起身,取出一方巾帕,在臉上胡亂一抹,朝他歪頭一笑,兩顆門牙早沒了影。


    遊離嚇了一跳,正思量是不是自己的過失時,那少女撣撣身上的塵土,不以為意道:“小兄弟莫怕,俺這門牙早就掉了,換牙哩!”


    遊離聽得鬆了口氣,歉然道:“不好意思,剛剛沒注意,你沒事吧?”


    少女不答話,將用完的巾帕塞到他手上,拔腿就跑,邊跑邊回頭說道:“你要真不好意思,就幫俺把後麵那些家夥打發掉吧。”


    話音未落,人早消失在了人群中。


    遊離聽得莫名其妙,正想繼續往前追趕雨桐二人時,心字印突然示警,他心中一動,收回腳步,立定不動了。


    兩息後,果有三個身影從巷子深處追了過來。


    “喂,小子,剛剛那臭丫頭是不是塞了什麽東西給你?”為首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長得人高馬大,足有六尺多,比一般成年人還高。


    遊離舉起手中的巾帕,“你問的是這個?”


    “你唬誰呢?”另一個瘦猴一樣的少年惡狠狠道。


    為首的少年接過巾帕,說道:“上麵倒的確是她的氣息,不過你少蒙人,老實把那翡玉釵交出來!”


    遊離心知被坑,無奈道:“我要是說我身上沒有翡玉釵,你們肯定不信,是不是?”


    “廢話!”另一個鼻孔掛著兩條蚯蚓的小胖子說道,“我看你也是個修士,小兄弟,勸你莫要自誤,那瘋丫頭是出了名的手腳不幹淨。”


    遊離心想,就算被甩鍋了,也得弄個明白吧?於是抱拳道:“在下真玄派道心,還未請教?”


    三人對視一眼,小瘦猴冷笑道:“真玄派?哪來的野雞門派,從來沒聽說過。憑你也配問我們的師承?你少耍花樣,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是在拖延時間嗎?”


    說完,給胖鼻涕蟲使了個顏色,小胖子有些猶豫,心神傳音道:“老大,那瘋丫頭是個硬茬,我怕一個人去鎮不住她。”


    高大少年麵無表情,傳音道:“你跟猴子一起去,這裏交給我了。”


    於是,一胖一瘦兩個小弟先後追了出去,隻剩下高大少年與遊離對峙。


    此時,遊離早已將那少年上上下下看了個遍,見他雖然穿的是便衣,衣領衽口卻繡著一個似鏡非鏡,似湖非湖的橢圓形紋樣。


    若是放在一年以前,他肯定認不出來,但這一年多以來,隨著越來越多的修士湧入安西州,遊離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沒有見過世麵的山裏娃了。


    這個紋樣他非但見過,而且不止一次。對象便是蒼穹派的蒼穹道人。


    蒼穹道人雖然已經自立門戶,但畢竟出自昆侖山,所以蒼穹派弟子的製式道袍上,右衽口繡著蒼穹派標誌性的胡楊樹,左衽口則繡有象征瑤池仙境的昆侖派標識,表明不忘根本之意。


    因此,遊離立馬斷定,此人當是昆侖派弟子。


    不過,這個少年一身修為極為內斂,顯得頗為深藏不露。遊離為了探知其修為境界,悄悄運轉傳心術,試圖通過感知其神魂波動,來推測其修為。


    誰知他剛剛釋放出些許神識,那少年就似笑非笑地看了過來。


    “小道友好手段,真玄派是吧?如果我記得不錯,應該就是安西州本土的門派?”那少年似是被遊離的這一手驚豔到了,滿懷興趣地問道。


    “正是,敢問這位道兄是昆侖哪一脈?”遊離問道。


    “能看出我出自昆侖,倒也有些眼力。你很好。”少年笑了起來,“我姓譚,法名‘子元’。”


    譚子元?


    遊離聞言,心裏咯噔了一下。


    這兩日他與欒斐交流不少,那廝負責的就是深挖青榜副榜人物消息,所以沒少聽到給他普及修行界年輕一代的俊彥美材,美其名曰知己知彼。


    而眼前這個譚子元,據說在上一屆時,就以築基中期的修為殺進了青榜副榜前十名,而他當時還不足十三歲,所以是這一次仙盟大比築基組頭名的熱門人選之一,也是欒斐重點介紹對象,因而遊離印象十分深刻。


    “那剛剛那個少女,又是什麽來頭?”遊離笑問。


    譚子元直勾勾地看著他,見他表現得沉穩坦然,暗讚一聲,眯眼道:“那瘋丫頭是玉清穀的元湫,剛剛從我身上順走了一件美玉。”


    遊離正要解釋一番,以證清白,譚子元直接哂笑道:“我知道東西不在你身上。剛剛之所以由著兩位道友對你施壓,隻是想確認你與那丫頭的關係。”


    好重的心機!不,與其說是心機,不如說是處事的經驗。


    遊離在心中同樣記下了對方的一個好印象,抱拳道:“很高興認識道兄,今日我還有事,改日再向道兄請益。”


    “好說。”譚子元笑著讓開身子,任由遊離離去。


    “對了,這個你還是帶走吧。”譚子元說著,隨手將巾帕甩了過去。


    遊離目光一沉,暗暗運炁於手腕,順勢一接,強忍著手中的酸麻,硬是沒有跨出多餘的碎步。


    譚子元點頭致意,施展身法,在來往的人群中不停穿梭,簡直如入無人之境。而這些行旅匆匆的老百姓,卻似一葉障目一般,渾然未覺。


    “好高明的步法和障眼法。”遊離暗自驚異,藏在袖中的手腕再次一抖,打散了對方劉在巾帕中的暗勁,突然對即將到來的仙盟大比產生了一絲期待。


    正思量間,遠處傳了欒斐的叫喊聲。遊離隻得收起思緒,揮一揮手,快步趕了上去。


    ——————————


    “以上十二道議題,大家都討論得差不多了,也都**表決出了結果。接下來的議題,則是關於仙盟未來發展方向的問題,此事就不是貧道任上的事了,就由繼任的玄機道友來談談大的方針吧。”張楚空麵對眾人,朗聲說道。


    玄機站起身,笑道:“承蒙各位看得起,讓貧道擔任盟主。”


    “玄機道長謙虛了,您是天下有數的二品煉丹師,當了盟主後,雖然日理萬機,在高階丹藥的煉製方麵,還請同樣多多努力呀。”龜島島主海清波大聲道。


    眾人聞言,都哄笑起來,紛紛附和。


    玄機道長的戰力雖然不算頂尖,但是更加稀有的二品煉丹師,隻這麽一個身份,就比仙盟盟主這一頭銜還要為各大勢力所珍視。


    “眾所周知,貧道就是個成天悶在煉丹房裏煽風點火的丹藥師,對天下諸多大事,看得沒有前幾任盟主那麽通透。所以,貧道思來想去,又和敝派峰主、大隨太醫局商討許久,決定在任內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放開丹庠的招生限製,廣納各家門派的年輕弟子入學。”


    玄機話音未落,大堂內已經一片嘩然。


    道誠笑道:“玄機院長,此話當真?”


    玄機含笑點頭。


    “那真是功德無量了。”道誠捋須道,“我淨靈宗第一個支持,到時會挑選門內年輕弟子前往報名的。”


    “玄機前輩此舉深得人心,隻是不知招生的條件有哪些?”問話的正是慶州幽霧山的碧綾仙子。


    “詳情還需要貧道回去與峰主師兄商討一二,等各項細節敲定後,會在第一時間通告天下的。”玄機笑道。


    “哼!依我看,不過是借著職務之便,行擴大本派影響力之實吧?”風繚子突然澆了一盆涼水。


    道誠反唇相譏道:“就算如此,也是大家樂見其成的。丹峰的煉丹術是天下公認最好的,那麽多的好經驗、好技術、好丹方,哪怕隻拿出一部分來,也是功德無量的大好事。哪些有些人,當了三十年盟主,什麽建樹都沒有不說。別人要做點普惠天下的好事,還要跳出來冷嘲熱諷,這就叫妒賢嫉能吧?”


    風繚子大怒:“道誠小兒,老子不過說了點公論,你還懷恨在心了?剛剛楚空不是已經議定了,明天要舉辦歡迎牧靈山莊的儀式了嗎?能不能公私分明些?”


    道誠毫不相讓:“說到公私分明,咱倆彼此彼此。”


    “好了,別吵吵。”一直一言不發的廣弘子出言製止道。


    他是昆侖派玉霄峰峰主,也是昆侖近年來負責主持對外事務的長老,加上昆侖又是天下第一大派,說話還是很有分量的。因此,他一出口,互懟的二人當即都不說話了。


    玄機樂得有人出麵控製場麵,這種事他一個宅男煉丹師其實一點都不擅長的。見現場安靜下來了,便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這第二件事便是,貧道決定收兩名弟子。”


    現場又是一片嘩然。


    “玄機道長收什麽樣的弟子?”龍門溝的龍潛道人也忍不住問道。


    “一入室,一記名。”玄機對這樣的反應很是滿意,笑吟吟回道。


    入室弟子,自然是嫡傳了。但記名弟子卻不一定非要嫡傳,也可以帶藝從師。玄機此舉,實際上就是在昭告眾人,他要從現場的數十家門派中招手一個記名弟子,說白了,就是通過送弟子來學習,增強與該派的關係,簡直是明目張膽的拉幫結派了。


    不過,縱然是風繚子,也不好說什麽。因為這是能學到丹峰煉丹術精髓的大好事,哪怕是他也聽得有些動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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