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在順勢看過去,卻見“遊離”一拳轟在南木的紫嵐盾上,再次迸發出一陣氣勢驚人的神力罡氣。


    周功成無奈道:“陽玄雖然實力不弱,但他那落地生根陣又能擋下多少法力和神力的衝擊?若是以為這樣就能瞞得過老夫的感應,那也太小瞧人……神了。”


    周功成成神才不過數年,顯然還沒有完全適應新身份,仍習於自稱為“人”。


    劉在壓根沒留意這個小細節,而是淡定地搖搖頭,說道:“時機還不成熟。這招放長線釣大魚,才引出了明麵上的三方勢力而已。正好,道心那小子也需要好好磨礪一下,他這一路雖然多次被高修追殺,但總體還是走得太順遂了些。”


    周功成沒好氣道:“哪有你這麽當師兄的?讓自己師弟當魚餌,就安排得那麽理直氣壯?”


    劉在平靜道:“開國公有所不知,小道心的情況不能以常理度之。這裏麵有些涉及他大道根柢的隱秘,我就不方便細說了。總之,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他那邊還請開國公看顧一二。”


    “好說。漫說道心小友是氣運之身,光是他阻止鼠疫蔓延所獲得的功德,就足夠老夫出手了。瞧你這意思,那邊要收網了?”周功成說道。


    劉在歉然一笑,未作回答,鄭重一抱拳,轉頭看了一眼遠處的法司大院內,一閃身,便消失在原地。


    周功成搖頭撫須道:“一個四十多歲的金丹,一個以築基期的修為對戰一名金丹,第二代弟子這般出色,真玄派這是大興之象啊。”


    ——————————


    安西城西南十餘裏外,是一片低矮的丘陵,山嶺之間便是蜿蜒流過的踇隅河和伏龍河。


    這兩條堪稱波瀾壯闊的河流,均發源於聖山縣境內的高山群中。


    其中,踇隅河源自安化鎮踇隅山,沿著安化鎮西南一帶流淌,逶迤行至安西城西南郊,整體呈東南—西北流向,成為大隨在這片邊境蠻荒的天然國境線。


    至於伏龍河,則發源於朝山鎮境內的伏龍山餘脈之中,往北流經聖山縣城西郊,一路蜿蜒而至安西城南,最終在這片丘陵之中與踇隅河匯聚。


    兩河合流,形成一條新的大河,安西人仍舊稱其為踇隅河。於是,本來不算支流的伏龍河,就這麽成了人們口口相傳的踇隅河支流。


    在兩河交匯的河口地帶,因為河兩岸高崖林立,樹木蔥蘢,野獸橫行,故而幾乎沒有人煙。


    劉在站在河口一裏外高坡上的一株巨鬆上,目不轉睛地盯著河口一帶的動靜。


    不一會兒,一道身影驀然出現在他身後的樹上。


    “大人。”那人抱拳傳音道。


    “小狗,好久不見。”劉在笑道。


    “三年零八個月了。”黑影回道。


    劉在嘴角微揚,笑問:“其他人都就位了?”


    “都已陸續占好各自的方位了,就老豬那貨還在磨蹭。”


    “還是老樣子啊。”劉在感慨道,“按說我已經自動脫離武德司了,不過既然在新的醜牛人選尚未到位,我便厚顏請諸位兄弟姐妹幫一次忙,接下來就有勞你們了。”


    那個代號為“戌狗”的黑影笑道:“牛哥見外了,既是我們共同的目標,就沒什麽幫忙不幫忙的。你早早成就金丹大道,我們還沒來得及祝賀,這次任務就當是當家的心意了。”


    言畢,身影迅速隱於黑暗之中。


    劉在雙手負後,望著開闊的河麵,喃喃道:“小師弟,師兄能幫你做的,都已經幫你準備妥當了,接下來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


    安西城,法司院內。


    被火炁神君附身的遊離,與那南木道人大戰上百回合,沒想到率先支持不住的不是意想中的遊離,也不是當事人的南木,反而是那拚了老命壓製戰場氣機的陽玄道人。


    隻見他大聲疾呼:“南木老匹夫,你丫到底行不行?老子快撐不住了!”


    南木雙手持盾,法力瘋狂湧入其中,擋下一連串的太陽真火攻擊。紫嵐盾雖未遭受實質性的損壞,卻被燒灼得通紅滾燙,饒是南木肉身強悍,也被燙得雙手血紅,渾身冒汗不已。


    若非紫嵐盾上有一道上清宗秘法繪刻的青龍布雨陣,這紫嵐盾早就熔化成鐵水了。


    本來就疲於應付的他,聽到陽玄的叫喊後,氣急敗壞道:“陽玄老兒,你幫不上忙也就算了,還在那邊鬼哭狼嚎地說風涼話,早知如此,貧道就不該替你強出頭!”


    “好端端的,誰讓你出頭了!”陽玄自然不會領情,罵罵咧咧道,“老子請你過來是為了以防萬一,不是讓你個老匹夫成為那個萬一!”


    南木聞言,老臉一黑,破口大罵道:“好你個餘老兒,貧道這是好心給當成驢肝肺了是吧?”


    陽玄冷笑道:“你個瘋癲老匹夫,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心裏那點小九九嗎?我崳山派是比不上上清宗,但你莫忘了我崳山一脈出自哪裏!”


    陽玄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口,南木當場就炸了刺。


    隻見他一把頂開“遊離”自帶真火的拳擊,一邊後退,一邊唾沫橫飛道:“你崳山派甘當太清宮的跟屁蟲,修行界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太清宮想當婊子又要立牌坊,知道要顧及頂尖宗門的顏麵,隻暗搓搓地躲在後麵,教唆旗下的小門派出來搞事。但凡有點腦子和骨氣的,都不會上當,偏偏你崳山派最會阿諛奉承,主動自覺地跑出來當打手、做惡人,還真是鞍前馬後,忠心耿耿啊。”


    “你……”陽玄氣得夠嗆,好懸沒當場撤了落地生根陣,趕緊跑去堵南木的嘴。


    “你也是活了一把年紀的人了,嘴都不知道把門的嗎?老子今天總算見識了你那‘道癲’的諢名,果然是其來有自,名副其實!”


    陽玄惱羞成怒,也顧不得其他了。他們的一些計劃和幕後的主謀,原本被遮掩得極好,但被南木這麽一抖落,言者無心,可是聽者有意,便隻能一條道走到黑,加快清除計劃了。


    首當其衝的,便是在場的遊離。


    陽玄麵色沉凝,二話不說,瞬間召出一片綠瑩瑩的荷葉。注入法力後,荷葉驟然漲大,將整個法司都遮蓋住了。


    如若此時從法司外麵的街道上看去,整個法司卻一切如常,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這般高明的障眼法,端的高妙。


    “遊離”抬頭看了一眼那烏雲壓頂也似的荷葉,眉頭微皺道:“玉陽芰荷?”


    對於這荷葉,遊離體內的火炁神君自然不陌生。他一眼便認出,這荷葉與東華帝君座下的玉陽真仙種植的芰荷源出一脈。


    由於這種墨綠中略帶點金暈的芰荷,隻有玉陽真仙能夠種出來,在天庭也小有名氣,被眾仙神稱為“玉陽芰荷”。


    陽玄所用的這片荷葉,比起他祖師爺的自然要差了不少,但也初步具備了囚禁、淨化的功能,對付附了身的遊離也足夠了。


    南木見了,心情非但沒有轉好,反而又罵道:“餘老兒,你既然有這等寶貝,為何不早點拿出來?你是什麽意思?”


    陽玄躍下樓閣,在院子中央站定,氣得直翻白眼:“是你自己一言不合就動手,怪得誰來?玉陽芰荷乃是我派至寶,催動起來需要時間。你這麽莽,我哪兒來得及催動法寶?隻能先想辦法壓製這裏的天地氣機,不使其外溢,免得被城隍發覺。”


    南木經過方才一番激鬥和對罵,戰意昂揚,摩拳擦掌道:“今天我們兩個老家夥臉也不要了,趕緊弄死這小滑頭吧!”


    這時,遊離的眼神中金光消退,露出一絲清明,平靜地問道:“南木,我且問你,前些時候在霧魔嶺偷襲我的是不是你?”


    南木聽得直嘬牙花子,“老道承認,今天我倆做得不地道,但老道要殺你,何必要幹偷襲那種勾當?真當金丹修士不要麵子的嗎?”


    陽玄一挑沒,冷笑道:“做就做了,有什麽好不承認的?”


    南木嗆道:“老匹夫,需要含血噴人!老道又沒幹,幹嘛要承認?”


    此時的遊離,真全力運轉傳心術,發現南木的神魂波動十分平穩,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滿腹狐疑。


    無移時,心湖中響起了鬱攸的聲音:“想那麽多做什麽?當務之急,不是先想辦法逃離此地嗎?”


    “前輩可有辦法?”


    “這玉陽芰荷頗有些神異,以你目前的狀況,哪怕是在我附身的情況下,也很難逃脫。”


    “兩名金丹,又隔絕了內外天地,的確是很難啊。這可如何是好?”


    就在二人商議之時,遊離心中又響起一個陌生而熟悉的聲音:“道心小友莫慌,你身上應該有一件土屬性的寶物吧?待會兒手握那個寶物,聽老夫的指示,可保你安全撤離。”


    遊離一愣,旋即大喜,試探道:“您是……城隍老爺?”


    周功成恭敬一笑,旋即叉手而拜:“小神見過神君,先前不敢打擾上神戰鬥,還請海涵。”


    “好說。”鬱攸惜字如金,淡然道。


    正說話間,陽玄立有所覺,當即召出自己的本命法兵——那柄名為“靜定”的黃色桃木劍,迅速掐訣念咒。


    不多時,隻見那長劍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瞬間形成一張金色的劍網。


    陽玄道人其實並不擅長攻伐,無論是那玉陽芰荷,還是“靜定”所化的劍網,都以禁錮、困索為要,兩相疊加,甚至能困住金丹後期修士十息的時間。


    在這雙重的壓製下,周功成無奈歎息一聲,頓時現出了身形。


    南木眯起細長的眉眼,冷冷道:“周城隍,我等雖然在城內鬥法,但一直很注意分寸,可沒有傷及無辜。你身為一方地祇,按理不該隨意插手人類修士的紛爭吧?”


    周功成笑道:“南木道長,你自己也說是在老夫轄境內私鬥了,老夫如何就管不得了?”


    陽玄瞪了南木一眼,遙遙打個稽首,笑吟吟道:“今晚是我等的不是,事後定會登門拜會,奉上降真香半束。還請周城隍多多包涵。”


    道門規製,香品主要以“束”計量,一束合一百二十根。


    至於降真香,則是香中極品,可以去蕪存菁,剔除燒香信眾內心九成以上的雜念,將其轉化為精純的信力,供神祇金身吸收。


    陽玄一出口就是半束降真香,按照時下修行界的物價來算,能值近五十萬靈,是真正的大手筆,可謂誠意十足。


    對此,周功成自然聽得頗為心動。他辛苦勞碌一陣年,為百姓除災賜福,所獲得的信力,算起來也不過就是一束降真香的功效而已。


    想了好一會兒,周功成笑著搖頭道:“二位的好意,周某心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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