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驚疑不定之際,遊離嚐試著加強神識鎖鏈的束縛強度,奈何裏麵的那縷神識霧團卻如水入油鍋一般,瞬間爆裂。


    遊離一個不防,神識所化的鎖鏈險些就被那股急劇膨脹的霧團撐斷。


    不過,他一直牽記著遊大山的精神狀態,深知以其識海作為“戰場”,再小的意外都可能對遊大山的神魂產生不可逆轉的傷害,因此十分小心謹慎。


    而這份謹慎就在關鍵時刻拯救了他自己和遊大山——他一刻不放鬆地維持著神識鎖鏈的強度,這才在裏麵的神識突然爆發時,勉強維持住了鎖鏈的狀態,沒有被那股極其詭異的變數在第一時間內撐爆,為自己爭取到了五分之一息的喘息時間。


    就在他想不計後果、全力維持鎖鏈強度時,神識感應突然出現了短暫的迷茫,下一瞬,就聽到了師兄劉在的聲音在心中響起:


    “做得不錯,接下來交給師兄。”


    遊離心中大定,喜道:“師兄,那縷充滿敵意的神識所寄生的原主,正是我兄長遊大……”


    話音未落,他卻眼前一花,等到眼神再次聚焦時,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身處一個暖和的房間內。


    他下意識地四處張望了一番,屋中陳設十分簡單,隻有一張床鋪,一套桌椅,一個放著盥洗器具的木架,以及一盆炭火通紅的暖爐。


    此刻的他,正坐在桌邊,仿佛剛睡醒一般,回顧起先前的一切,有種恍然若夢的虛幻感。


    習慣性地釋放出神識,籠罩著整間屋子,再往屋外蔓延時,遊離才發現,牆壁上有一道無形的禁製,不僅隔絕了屋內屋外,就連神識也無法穿透。


    眼見橫豎無法突破禁製,遊離索性放棄嚐試,再度查探了一番屋子內的情形。


    不過,這一次有了新的發現。


    就在他坐的這個位子上,殘留著一股異樣的氣息。


    這種異樣的感覺,源自這股氣息對於他來說,竟是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之處就在於,這是一股他以前從沒遇到過的氣息。須知,遊離的直感十分出色,這主要得益於他從小在森林裏狩獵的習慣,對於人和動物氣息的感知十分敏銳。任何人事物,隻要被他近距離接觸過,便會深深地印在腦海裏,長久不散。


    在意識到自己擁有了這一能力後,遊離曾不止一次吐槽自己,若是前世能具備這種天賦,早就成了“別人家的孩子”,何至於當個娘嫌爹惡的學渣……


    至於那股氣息所帶來的熟悉之感,他卻一時找不到根源,隻是憑直覺地認為,這股氣息是友非敵。至於到底是誰,卻完全摸不著頭腦。


    有了些許眉目後,遊離這才心有所感,發現自己身上的這件鹙氅上所繡的仙鶴圖案,大有古怪。


    以手撫摸片刻,再以玄真門符咒術特有的方式,緩緩注入一縷神識和一道真炁,那原本不無髒汙之感的仙鶴,突然發出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


    其後,仙鶴的短喙、眼睛、脖頸、翅膀、長腿等各處立被“肢解”,並重新打散、組合,形成了一幅全新的圖案。


    頓時,一股古樸渾厚的道意撲麵而來。遊離麵露驚異之色,這才意識到,那幅圖案不是別的,竟是一道替身符的符圖!


    而那一股股金光熠熠的恢弘氣勢,更是明晃晃地昭示著,這是一道達到五品層次的替身符。


    替身符涉及空間奧義,雖然因為使用時的前置條件頗多,比如需要預先準備好一個“替身”,並且一次使用至少需要兩張,消耗很大,等等,因此在同類型的符籙之中不算特別出彩。


    但不管怎麽說,這也是一種涉及空間奧義的符籙,隻要使用得到,保命或出奇製敵的效果奇佳。然而,這類符籙的繪製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失敗率奇高無比,所以其價值遠比同一品級的絕大多數符籙珍貴得多。


    而要繪製出五品層次的替身符,符咒師本身的符道修為至少要達到四品層次,並且本身對於空間一道有著較為深刻的理解才行。


    綜上所述,遊離第一次直觀感受到了自家師兄的實力:四十四歲,金丹初期修為,至少四品層次的符師,神識修為至少也達到了第二境守一境……凡此種種,無一不顯示著其人的強橫。


    想到這裏,遊離頓時就安心了不少。有師兄如此,接下來的戰鬥,還有啥需要他一個小小築基初期擔心的?


    “就是不知道師兄他有沒有聽清楚我的囑咐,希望他能保護好大山哥啊。”他自言自語地說道,隨即覺得自己有些關心則亂了,像這類常識性的問題,想來自家師兄不隻是會注意到而已,甚至早就有對策了也說不定。


    “希望人沒事。”他咕噥了一句,趺坐入定,冥想恢複起來。


    ——————————


    劉在通過替身符轉移走遊離後,穩穩地在遊離原先的位置站定。


    對麵遊大山的魂魄識海之中,原本用於困索那縷黑色霧團的神識鎖鏈,此時卻被一個金光熠熠的符文牢籠代替。


    籠內的那團黑霧已經膨脹了一倍有餘,此時正像一顆心髒一般,一張一縮地跳動著。


    “嘿嘿,劉兄,你對剛剛那小道士很緊張啊?莫不是你與哪個鄉野村姑生的小野種?”


    劉在雙手負後,神色自若道:“劉某這輩子很少佩服人。但在認爹一事上,卻是真心誠意地佩服桓獏兄的天賦神通啊。”


    劉在口中的那個叫作桓獏的大桓修士,乃是薩烏教的高層修士之一。此人所修習的功法頗為邪異,常需分出些許神識意念,寄生在其他人或動物身上,通過蠶食宿主的魂魄,來壯大自身。


    是以,劉在才有了上述一番反唇相譏,意在諷刺此人的寄生行為為“認爹”之舉。


    桓獏不以為忤,反而開懷大笑道:


    “大家都是神識修為高強之輩,那小道士被你用替身符轉移走之前所說的那句話,你該不會以為能瞞過本座的耳目吧?”


    劉在麵無表情道:“那又如何?”


    桓獏雖然再無辦法控製遊大山的肉身,卻依舊通過對其魂魄的影響,間接地影響著遊大山的肢體動作。於是,原本已經安靜下來、雙目無神的遊大山,再次露出陰惻惻的笑容,嘴唇翕動道:


    “還能如何?那小道士雖然極力隱藏情緒,哪裏能逃得過本座的感知?我寄生的這個宿主,隻怕與那小道士有些關係吧?”


    見劉在不答話,桓獏更顯得意:


    “被本座猜中了吧?嘿嘿,你以為這一個小商隊中,本座為什麽獨獨選中了這個小家夥寄生神識?”


    劉在聞言,心中一動,沉聲問道:“還有點時間,不妨說來聽聽。”


    桓獏大笑道:“你有興趣聽了,本座卻沒興趣講了。”


    劉在微微皺眉,似笑非笑道:“不說便不說,拳腳上見真章便是。”


    桓獏止住笑意,饒富興味地問道:“本座很好奇,你在意的是那小道士的安危,還是他身上的那片龍鱗?”


    劉在眉頭一挑,說道:“你有興致聽,劉某也沒興致講啊。”


    桓獏見他拿自己的話來擠兌自己,一時語塞,隨後假裝不甚在意地問道:


    “算算時間,河穀西口的戰鬥也差不多結束了。嘿嘿,你該不會以為,本座陪你聊這麽久的天,真的隻是想套你的話吧?”


    劉在抬頭看看天色,淡然道:


    “劉某當然知道桓獏兄的如意算盤,同樣的話再回敬你——你該不會也以為我被你吸引過來,我們在穀口那邊就會出現戰力真空吧?”


    桓獏聞言,霧團原本很有節律的跳動仿佛直接漏了兩拍,頓時大駭道:


    “你……你……的真正目標……之一,其實是本座的本體!”


    言畢,也不等劉在回答,當即施展秘術,那霧團登時分裂為數十個魚子大小的霧點,試圖分散逃逸。


    然而,饒是那些黑色的霧點再如何分裂,依舊沒辦法越過那看似縫隙極大的牢籠。


    劉在背負在身後的雙手掐訣不止,神色如常道:


    “我這道拘神符乃是四品層次的,你若是在神魂完整的情況下,或許能逃脫,如今不過隻有一半的神魂在此,看你還如何蹦躂?”


    話音剛落,那原本在持續分裂著的霧點再度聚攏成霧團狀,聲嘶力竭道:


    “劉在!你陰我!原來這小鬼和那小道士,都是你下的魚餌!你早就知道他倆與皮囊中的那件珍寶之間的因果聯係?”


    劉在掐訣不停,嘴中同時回道:


    “因果線嘛,金丹期的‘人仙’境界雖然很難推演獲知,但你們未免太小看我大隨的能人異士了。你們想通過這件珍寶釣魚,我們不過是將計就計而已。”


    此時的桓獏,一時難以自持,漸漸陷入癲狂狀態。原因無他,他的本體此時真躲藏在河穀北側山脈——青山的北坡一處密洞之內。分出一縷神識,潛入戰場,趁機鑽入他們早就選中的遊大山,寄生於其魂魄之中。


    企圖依據那件珍寶與遊大山的因果聯係,挖出真正的因果線終端的那個真正目標!


    劉在一方其實獲知的情報十分有限,但剛剛桓獏癲狂之際所暴露出的信息,卻瞬間點醒了他,讓他意識到,此事似乎與自家小師弟有些幹礙?


    事情發展到如今的局麵,漸漸有些脫離雙方掌控的跡象,加上牽扯到了師弟,劉在便再顧不得其他,瞬間起了殺心,必須盡可能地將此事扼殺在搖籃裏!


    於是,遊大山識海之中的金色牢籠急速收縮,並將其中的黑色霧團拖曳出遊大山的識海,在黑色的夜空中,直接擠爆了那團黑霧。


    一時間,黑色的天空中如煙花爆裂一般,散發出一道璀璨奪目的金光。


    片刻後,遊大山的眼神之中,恢複了一絲靈動,人也漸漸脫離了僵硬的狀態,看樣子,似乎已經徹底清醒了過來。


    與此同時,青山另一邊,一處幽暗的洞穴之中,一聲淒厲的慘叫響徹其間。


    身穿藍色裘衣、剛剛喪失了一半神魂的桓獏,雙手捂頭,痛苦難當。


    就在他滿地打滾之際,一道身影驀然出現在洞口。


    桓獏雖然痛楚不已,但還是在第一時間有所警覺,看著洞口堵住光源的巨大身影,臉上露出畏懼而絕望的神色,顫抖聲音道:


    “你是……秦複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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