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離睜開雙眼時,已是兩個時辰之後。


    發現師父正手拄大腿,撐著側臉假寐。遊離便輕手輕腳地添柴,然後將剩下的魚肉烤了,安安靜靜地吃完。


    這次吐納內視,是遊離進入森林修煉以來,最為深入的一次,收獲也最大。


    雖然最終還是沒能叩開丹田之門,但已經有一絲鬆動的跡象了。


    遊離很知足,他知道,這三個月來,自己的進步其實是全方位的,不僅懂得了“煉氣”二字的真正含義,而且內觀返照功和吐納功已經上手,虎形拳也同樣有所小成,這些收獲足以彌補開竅失敗帶來的失落感。


    吃完烤魚,身心飽足,遊離學著師父的做法,撥出一部分灰燼,在地上鋪勻,然後鋪上樹枝,以及師父早就放在一旁的鋪蓋,美美地躺了上去。


    隨著筋骨皮肉的強化,遊離的身體素質已是今非昔比,其實不再需要擔心晚間的地氣對身體的影響了,但就像師父說的,在野外風餐露宿,為何不放鬆放鬆身心,善待一下自己呢?


    這一夜,遊離睡得很香甜,做著所有少年都會做到的仗劍江湖、懲奸除惡的大俠夢。


    璿玉子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繼續入定假寐。


    待璿玉子搬運完第三十六個大周天後,天已大亮,遊離早就自覺地重入森林之中,修煉去了。


    “不知道今天的倒黴鬼會是哪一個?”


    璿玉子不無惡趣味地猜測著,同時對於遊離修為進境的表現十分滿意,盡管開竅的進程比他所預期的慢了不少。


    “這小子的心智成熟度,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年齡。看來,問題還是身體跟不上神魂的成長速度啊——照這個發展趨勢,本門有一門塵封已久的秘術,很可能後繼有人了。”


    深秋清晨的寒風,潮濕陰冷,直透骨髓。遊離換上了暖和的裘衣,在霜露漸濃的森林裏不停穿梭,尋找獵物。


    來回奔波了一上午,除了見到他就撒丫子逃命的零星野豬群,以及一隻速度快到他根本就追不上的成年雪斑豹,遊離再無所獲。


    中午時分,為了節省時間,遊離僅僅摘了一點山果果腹。


    眼見著雪季即將來臨,樹葉凋零,在外活動的野獸越來越少,遊離橫下一條心,決定往西坡森林的更深處進發。


    從淺灘處越過溪流,遊離取出匕首,全神戒備地闖入了對岸的密林之中。


    西坡森林被這條屬於踇隅河支流的小溪一分為二,遊離先前一直在溪流的南邊外圍地帶活動;至於北岸的這片充滿蒼莽氣息的遠古森林,才是踇隅山西坡森林的主體部分。


    相比於外圍地帶,溪北的核心區域麵積不見得更大,但是這裏棲居著更多的猛獸,因而更加危險。


    遊離踩在厚厚的落葉上,抬頭看看被光禿禿的樹枝刺破的蒼穹,發現有一隻金雕在上空來回盤旋。


    遊離放慢腳步,繞過眼前的落葉林,轉而向右邊的鬆樹林折去。


    行不多時,見到前方近百米外有一群赤狐,足有六七隻,應該是一個小家庭,外出覓食了。


    遊離悄無聲息地攀上一棵巨大的鬆樹,靜靜察看著。


    那幾隻赤狐,警惕性頗高,派出兩隻在外圍放哨,中間的幾隻則低著頭專心挖洞,似是在聯手捕鼠。


    遊離饒有興致地看了一會兒,突然寒毛直豎,下意識地向前一躍而下,落地後一個滾地龍,向前拉開數丈距離,驚得不遠處的狐群作鳥獸散。


    回頭一看,果然見到一條灰色的巨蟒,盤踞在自己先前所在的鬆柏之上。


    遊離後怕之餘,不由得慶幸,這三個月鍛煉出的對未知危險的警覺性,真是能在關鍵時刻救命的!


    那巨蟒偷襲不成,並沒有急著追擊上來,而是吐著信子,拿兩隻陰鷙冰冷的豎瞳死死鎖住遊離。


    雙方就這麽對峙了片刻,遊離心中越發悚然,方才意識到這不是一條普通的灰岩蟒,分明是一隻已經成了精的妖獸!


    師父曾在遊離曆練開始前,為他詳細介紹過普通動物晉階為妖獸——也就是民間所謂的“成精”——的情況:


    一為初開靈智,擺脫懵懵懂懂、渾渾噩噩地靠本能生存的狀態,是為初等妖獸;二為擁有了足夠的智慧,能口吐人言,是為中等妖獸;三為孕育出妖丹,能幻化出人形,是為上等妖獸,也稱為化形大妖。


    眼前這條長達四米的巨蟒,便屬於剛剛開啟了靈智的初等妖獸。


    “難怪師父一再關照,讓現階段的我不要輕易踏足這裏。”


    雖然直到現在才明白師父的用心,但遊離畢竟煉心有成,並未被眼前這巨蟒震懾住。


    本就是求戰來的,既然遭遇一頭初等蛇妖,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隻見他收起手中的匕首,毫不猶豫地擺出虎形樁架,依舊準備用赤手空拳的虎形拳應敵。


    那蛇妖感應到遊離收起匕首的舉動,昂首緊弓的身體明顯放鬆了下來,似是覺得那把匕首才是它最大的威脅。


    遊離固守心神,穩穩地維持著樁架,氣勢卻在不停攀升。


    當這股氣勢達到某個臨界點時,那蛇妖剛剛蟄伏下去的三角形腦袋,瞬間抬高一丈,釋放出警告意味十足的敵意。


    開弓豈有回頭箭!


    遊離大喝一聲,右腿猛一蹬地,人果然便如那離弦之箭一般,不足兩息時間,便抵達鬆柏之下。


    一拳遞出,那一往無前之勢,如破竹,似敲山。


    那蛇妖反應也是極快,張開血盆大口,直接咬向遊離的出拳之手。


    遊離改拳為爪,收臂旋腕,掌心朝上,一式海底撈月,抓向那蛇妖下頜後方的蛇腹。


    那蛇妖端的了得,淩空一扭身,躲開遊離的虎爪之威,順勢盤住他的右臂,便要沿著他的手臂繼續向前,企圖一口吞下他的腦袋。


    遊離自然不會容它得逞,翻腕鉗住那小臂粗細的濕滑蛇身,止住了那蛇妖的前進之勢。


    然後,左手飛快地扣住那蛇妖的三寸部位,用力一捏,便聽到其脊椎處隱隱傳來一聲輕響。


    那蛇妖痛得狂性大發,尾部上翹,試圖纏住遊離的左臂。


    這可是一條以力量著稱巨蟒,遊離豈能任由它上身!左手死死扣住那蛇妖三寸處脊椎最薄弱的部位,不斷加重力道。


    那蛇妖扭動著身子,緊緊纏住遊離的腰身,突然蛇信一吐,找準角度,尖牙內側噴出一股毒液,冷不丁地射向遊離的麵門。


    這灰岩蟒本來並不屬於毒蛇,但多年前曾在陰差陽錯下,吞食過一條劇毒無比的綠蝰蛇妖屍體。在隨後的幾年裏,這條飽受劇毒困擾的灰岩蟒,非但沒死,反而發生變異,自身也具備了毒性,還誤打誤撞地晉階為初等妖獸。


    不過,這變異灰岩蟒的毒腺極不發達,毒液積蓄一次需要花費數年時間,而且噴射一次便會耗完,隻能被其作為壓箱底的手段來使用。


    遊離雖然限於境界,看不透這蛇妖的根腳,但本著“遇蛇就當它有毒”的謹慎習慣,早就防著這一點。


    隻見他向左一偏腦袋,及時躲過了那沾之即死的毒液。


    至此,那成精才不過兩三年的蛇妖,就徹底沒轍了,隻能使出看家本事,將死死纏住遊離的身子,越收越緊,試圖逼迫遊離鬆手。


    雙方就這麽僵持著,隨著脊椎的進一步碎裂,那蛇妖終於熬不住了,纏繞的力度逐漸變小,最終頹然垂下了身子。


    遊離尤自不肯鬆手。又過了一會兒,才甩了甩早已麻痹的左手,抽出匕首,小心翼翼地割掉了那妖物的腦袋,


    到了這時,他才徹底放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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