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在踇隅山西坡穀底森林的外圍地帶,兩道身影打破了清晨的靜謐。


    “師父,救命啊!”


    遊離沒命地狂奔,身後則吊著一隻長著尖尖獠牙的野豬。


    那隻額頭有一綹白色鬃毛的野豬,別看體型龐大,速度卻奇快無比,所過之處,地麵都被踏出了很深的腳印。


    每次快要追上遊離時,就被他一個變向,稍稍拉開距離。那野豬越發著惱,喘著粗氣,不依不饒地緊緊追趕。


    “我就是路過,不是故意嚇到你家母豬,攪你好事的啊!”


    遊離邊跑邊嚷,漸漸感到快體力不支了,便遠遠選中一棵樹,一個縱躍,腳在樹幹上一蹬,借著慣性,飛身攀住了上麵的高枝,雙手再一拉,便敏捷地上了樹。


    那野豬見狀,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竟要直接衝撞樹幹。


    然而,還沒有碰到樹幹,腳下的地麵卻突然塌陷,那野豬便應聲掉進了陷阱裏。


    遊離擦了擦汗,喘息個不停。


    “好家夥,還真是一根筋,比我那寶貝師父還軸。”


    遊離邊在心裏吐槽早不知跑哪兒去逍遙快活的師父,邊從腰際取下水袋,滿滿喝了一大口。也不著急下去,因為那畜生還要在陷阱裏掙紮很久。


    晨風吹過,格外涼快;斑駁的陽光照在身上,讓人神清氣爽。


    遊離知道,這種感覺是勝利的喜悅。


    而這種喜悅,他在最近的兩個月中,已經體驗過很多次了,並且從不覺得膩煩。


    也虧得他是獵戶人家出身,知道不少狩獵技巧,加上還算熟悉這一帶的地形,不然就自家師父這種完全放養式的教法,自己早不知道死了幾回了。


    反正時間還早,遊離也不著急,幹脆在樹上盤腿而坐,靜心修煉起來。


    “師父說過,在煉意階段,主要修煉兩個基礎功法:返觀內照功和吐納功。”


    遊離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返觀內照的功法口訣,從心神中緩緩牽引出一縷意念,自兩眼之間的玄關開始,沿著口腔往下,過咽喉處的十二重樓、胸腔的心竅,一直巡視到下丹田關元穴附近……


    遊離的意念,不知不覺已沉浸在內視己身的玄妙境地。


    與此同時,他的口鼻也按照《指玄通微心經》的吐納功法,伴隨意念的巡視,吹呴呼吸,吐故納新;督導經脈,接引陰陽。


    至此,他的意終於念與身體產生了越來越和諧的共鳴,不僅能“看”到身體內各處經脈、髒腑的運轉,還能“聽”到全身運動的聲音。


    這是一種身心合一的美妙感受。


    不知過了多久,遊離又突然察覺到,位於臍下的關元穴向內兩寸左右的虛空之處,有一點若有似無的溫熱氣息憑空出現。


    遊離大喜過望。按照師父的說法,這一點幾乎微不可查的溫熱氣息,正處於下丹田開竅築基的中心點。


    進入煉意階段已經三個多月了,遊離還是頭一次感受這點溫熱氣息。這就意味著,他對吐納功和內觀返照功的修煉,正式入門了!


    到這時,師父的聲音才在他的腦海裏懶洋洋地響起:“做得好,終於抓到竅門了。這兩門基礎功法,隻要長久練習,便能‘伏精氣,降白虎’,煉氣衝竅。”


    遊離聽後,又內視了一圈,這才收功起身。


    遊離環顧四周,發現地上的陷阱內已經沒了動靜,裏麵飄出的血腥味卻引來不少肉食動物。


    遊離居高臨下,冷冷地注視著那些掠食者。


    這種情況正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剛剛之所以選擇按兵不動,便是在等這些獵物自動送上門來。


    這時,那群動物中體型稍小一些的,突然率先倒地不起。體型大一些的,受了驚嚇,試圖逃離,卻四腿發軟,一個接著一個撲街。


    原來,遊離曾在師父璿玉子的教導下,學會了製作一種名為“迷醉散”的麻醉粉劑,無色無味,成年人中招,至少要昏睡一天一夜。


    遊離在上樹之前,就將迷醉散撒在了陷阱上方。現在直接一網打盡,可謂省時省力。


    他從樹上一躍而下,徑直走到坑邊,隻見那隻體型肥碩的野豬,被埋在地下的三根尖木樁刺穿了身體,鮮血流了一地。


    遊離忍著血腥味,躍入坑底,花了好大力氣,才將最為細嫩的幾處肉片割下來,用麻繩紮好,掛在脖子上,再向上一蹬泥壁,兩手扒住坑邊緣,翻身出了陷阱。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現場。


    至於那些中了迷醉散的獸物,遊離連看都沒看一眼。


    不是他心懷慈悲,而是因為麻醉散的藥力頗為持久,至少會在這些獸物體內停留一天,是沒法食用的。


    遊離拎著野豬肉,迅速飛奔至溪邊,將尚滴著鮮血的豬肉在溪水中洗淨了,又馬不停蹄地往上遊走了近兩裏路,來到一處深澗邊,這才定定心心地在溪邊坐下,搬石搭灶。


    一裏外的樹叢中,璿玉子點頭不已。


    “不錯,這小子心思還真是夠縝密的,早慧得有點可怕呀。”


    璿玉子一邊想著,一邊正要上前蹭飯,卻突然心有所感,立即止住了腳步。


    溪邊的遊離正架起火堆,炙烤著野豬肉,這時同樣有所警覺,自腰側中拔出一把至今未派上用場的匕首,警惕地看著十幾丈外的密林。


    不多時,林鳥驚飛之際,那密林中緩緩走出了一頭黃白相間的老虎。


    那涎水外溢的大蟲,體長約一米二左右,乃是一隻尚未成年的西域白斑虎。


    隻見其微伏著身子,邊緩緩逼近,邊齜牙咧嘴,挑釁味十足。


    “師父一直嘮叨,煉意階段,伏精氣難,降白虎更難。我倒要看看,今日能不能降住你這頭白斑虎。”


    ——煉氣者,製伏精氣,歸根複命,號為“降白虎”也。


    作為煉氣中期的煉意階段,前承煉心之性,後啟開竅之命,性命雙修,形神兼顧,最終完成“男降白虎、女斬赤龍”的壯舉,是修仙入道至關重要的一步。


    那幼虎似是能聽懂人言一般,惱羞成怒,蹬腿一撲,氣勢洶洶而來。


    遊離卻收刀入鞘,雙膝微蹲,同樣迎了上去,卻是一個直來直往的虎樁步。


    所使的,正是五形拳中的虎形拳。


    就在雙方即將接觸之際,終是遊離更快半籌。


    隻見他雙手加速前探,率先攫住兩隻粗壯的虎爪,左腿蹬地,身體側傾,借勢一拽,趁那幼虎重心不穩之際,騰出右手,遞出一記重拳。


    那右頰受到重擊的幼虎,登時斜飛出一丈開外。待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時,嘴角鮮血淋漓,竟是被打落了一顆虎牙。


    那幼虎以往在這森林之中沒有天敵,橫行慣了,哪裏吃過這等大虧?這次臉上吃了痛,好像是被打蒙了,見勢不妙,竟然夾著尾巴,毫不猶豫地轉身就逃,再沒了森林之王的不可一世。


    遊離收拳站定,並未上前追擊,而是仔細回味著剛才一番交手的得失。良久,才發現自己出拳失了輕重,指骨竟然骨折了。


    “看來還是師父說得對,我的骨格太差了些。五形拳中有‘虎形煉骨’一說,師父叫我此次曆練,多用虎形拳,的確是大有深意啊。”


    遊離暗歎一聲,忍著疼痛,將指骨接續歸位。重新回到溪澗邊,用左手取下早已烤熟的野豬肉,大快朵頤起來。


    “不錯不錯,居然能一拳打跑一隻白斑虎——哎,哎,悠著點,給師父也留兩口。”


    遊離將新烤好的一串野豬肉遞給師父,毫不自滿道:“那隻是一頭幼虎。”


    璿玉子細嚼慢咽完口中的烤肉,有點無語:“幼虎又如何?你也才不過六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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