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鈺珩實在不忍溫擇琤的一世英名被玷汙, 隻能“啪啪”打字和陸鳴喧解釋:


    —他沒撩我,是我誤會了,他隻是想當我奶奶。


    陸鳴喧看見個“他”也沒在意,以為是容鈺珩打錯字了。


    【陸鳴喧】:現在的人真是奇奇怪怪,不過你也挺自作多情的。


    【容鈺珩】:……


    他就知道, 不管和這孫子說什麽, 最後一定會以互相傷害作為結束。


    容鈺珩禮尚往來地和陸鳴喧對罵了六七分鍾之後, 鄒毅他們組就結束表演回到了後台。


    容鈺珩趕緊拋棄陸鳴喧跑過去送關懷,“累嗎?渴嗎?要幫你們剝蛋殼嗎?”


    鄒毅的一段街舞很耗體力,這會兒下了台還沒完全平複氣息,聞言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我們不需要剝殼……”


    蒲在希絲毫不懂客氣為何物, 直接倒過來搭在了容鈺珩的肩上,陰濕倒陽的像個麻袋, 袋口還一直漏氣, “呼呼”地往容鈺珩耳朵裏灌風。


    “累死了,呼呼……!”


    “……”容鈺珩隻覺得腦子裏全是“呼呼”的風聲,像是被塞進了一個幽深的山穴溶洞。


    “我陪你們去休息室坐會兒吧。”


    “也可以。”蒲在希說完又四下裏望了望, “漱白呢?”


    容鈺珩也跟著找了一圈,卻沒看到人。他又想起溫擇琤說周漱白的名次很危險, 一時間不禁憂心忡忡:


    他會不會躲在某個暗無天日的角落哭泣?抹幹了淚水不讓世俗的人們看見他的脆弱?


    鄒毅不理解容鈺珩突如其來的愁思是為了什麽, 秉承著中華民族優良傳統, 他謙虛地請求答疑解惑。


    容鈺珩就把溫擇琤的話轉述了一遍。


    話落後,三人間陷入了難言的沉默。


    其實周漱白的實力一直中中間間,又不像容鈺珩那樣有神奇的爆點, 加上他是個愛炫富的善良小憨憨,觀眾對他的感官一直好壞摻雜,人氣不高不低。


    被淘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從情感上來講,容鈺珩三人都希望周漱白能苟到最後。


    集體的沉默以三聲整齊的歎息作為收束,三人懷揣著明媚的憂傷,一路慢慢地朝休息室踱去。


    容鈺珩發達的淚腺又受到了敏感情緒的觸動,他一想到周漱白此刻可能正在某個角落黯然神傷,就有些不受控製地想要落下共情的眼淚……


    一行人在悲雲籠罩下走到了休息室門口。


    蒲在希按在門把手上,“哢噠”一聲推開了門。


    門一開,就看見他們剛剛討論的人正在裏麵大馬金刀地坐著。


    沒有黯然神傷,也沒有脆弱過後的故作堅強。


    周漱白仰在椅背上,如同一個睥睨天下的王,眉間神采飛揚,眼中天地浩蕩。


    那神態,仿佛已經贏得了決賽。


    還未從悲傷情緒中剝離出來的三人,“………”


    周漱白見他們情緒不高,還挺擔憂的,“怎麽了?鄒毅和在希沒發揮好?”


    鄒毅,“……沒,挺好。”


    周漱白就寬慰地鬆了口氣,“那就好,還以為你們也危險了。”


    這個“也”用得相當之流暢,仿佛已經接受了既定的命運。


    容鈺珩哽了一下,雖然他不知道周漱白在獨自睥睨什麽,但還是安慰他,“溫老師說的不一定全對,你說不定就苟到最後了呢?”


    周漱白寬容地忽視了那個傳神的“苟”字,隻接受他美好的祝願,


    “其實我也知道自己的實力中中間間,人氣不高不低,溫老師說的很客觀,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容鈺珩以為他說的“做好準備”是指做好心理準備,還沒來得及替他惋惜,又聽周漱白話鋒一轉,接著從身上散發出無與倫比的光輝,


    “我準備好進軍影視行業了。”


    容、鄒、蒲三人同時倒吸一口冷氣:原來他是在睥睨影視界的江山!


    ……


    然而,周漱白的“影視抱負”並沒有得到施展。


    隨著十組學員表演結束,觀眾投票通道關閉。導師投選過後,奚林在台上公布了各選手的最終成績以及本輪淘汰名額。


    這裏麵居然沒有周漱白。


    周漱白險險地苟在了淘汰的邊緣,成功晉級。


    提心吊膽醞釀了半天情緒的一窩窩沙雕:白憂傷了!


    但是,好開心!


    回程路上,四隻雕窩在一起,探尋周漱白能苟住的原因。


    鄒毅特地找出了晉級賽的視頻回放,一邊觀看彈幕一邊滑動投票口下的應援評論區。


    四人探尋了會兒,終於找到了核心——


    那些原本因為周漱白和容鈺珩擋了臉而感到失望的觀眾,紛紛被某個毒唯的一句“膚淺,隻知道看臉”給激怒了,為自證有深度,全都把票投給了兩人!


    險被淘汰的周漱白也因此意外翻盤。


    ……沉默在四人之間蔓延。良久,蒲在希伸了個拳頭遞到周漱白嘴邊,


    “這位選手,我想采訪一下你的感受。”


    周漱白盯著那幾行赤紅的“毒唯發言”,嘴唇囁嚅了兩下,半晌才擠出一句話,


    “否極泰來。”


    回到集訓點,又例行送走了一批學員。


    剩下的十五名學員被導演陳厲叫到一起,說是要宣布決賽的賽製。


    “大家都知道,我們決賽會決出六個名額成團出道,因此團隊的合作也是我們考核的一部分內容。接下來你們會被分成三個組,每組五名成員,一起準備決賽的舞台表演。”


    陳厲此話一出,學員間一片嘩然:五人成團的表演,既不能過於凸顯自己的存在感,又不能讓自己的實力被埋沒,這要怎麽協調分配才能不打起來?


    陳厲眉飛色舞地說,“我知道你們有的人有意見,有意見也沒用,因為我才是導演。”


    眾人:……好欠!


    陳厲放飛了一秒又正色道,“以後出道了也會麵臨這種問題,你們要提前明白團隊的意義。就算實力再強,如果不能和團隊和諧相處,那麽這個團隊也沒有團魂。”


    導演組效率極高,宣布規則的當天晚上就根據學員的特質將他們分好了組。


    容鈺珩被分到了第二組,組內成員還有單齊、蒲在希、南瑉杉和於符。


    容鈺珩在看到名單上“於符”的名字時,頓時陷入了長達十秒鍾的靜默。十秒後,他摸了摸胸口的觀音玉,緩緩呼出一口濁氣:


    要和諧……要團魂……要友善的小眼神。


    第二組中,單齊的實力最強,由他來帶領組內成員編曲和訓練大家都沒有異議。


    分好組後各組就開始了各自的訓練。


    在日複一日緊湊的合作與練習中,徐蓀的電話再次打破寧靜。


    但這次他隻是來提醒容鈺珩關注一下過幾天要播出的《尋寶大會》試玩版,順道想想節目播出後怎麽演繹自己的人設。


    容鈺珩這才想起還有《尋寶大會》。


    至於人設……他自有分寸,先擱置一旁再說。


    《尋寶大會》要首播,“讚助商爸爸們”自然不能不看。容鈺珩挨個通知下去後,忽然又瞥見了通訊頁麵倒數第二行的“溫擇琤”。


    溫擇琤好像也挺關心他的綜藝。容鈺珩想,雖然大影帝不一定有時間看,但好歹得告知一句。


    他想著就去了一條信息。


    【容鈺珩】:奶奶,您孫孫的《尋寶大會》周四就要播啦~[海獺歡呼.jpg]


    溫擇琤已經進組了,估計這會兒在拍戲,等容鈺珩晚上訓練結束回了宿舍,才接到前者的回信。


    【溫擇琤】:在拍戲,晚點打給你,乖。


    容鈺珩盯著最後那個“乖”字瞅了半晌,心想溫擇琤這“奶孫劇本”不但入戲挺深,還相當持久,真不愧是影帝。


    【容鈺珩】:[海獺乖巧.jpg]


    因為白天訓練強度大,還要時刻保持友善心情以凝聚團魂,他這會兒已經有些疲憊了。


    容鈺珩把手機扔在床頭,準備洗個澡回來癱在床上休息。


    等他洗完澡出來,渾身還騰著熱氣,就聽蒲在希叫他,“剛剛你電話響了。”


    容鈺珩“謝”了一聲,趿著拖鞋走到床頭,便看見手機屏幕上有一通未接的通話邀請。


    未接通話:溫擇琤


    來電是二十分鍾之前,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半,容鈺珩不知道溫擇琤休息了沒,就發了個信息過去:


    —剛剛在洗澡,你休息了嗎?


    還沒過一分鍾,通話邀請就打了過來。容鈺珩走到屋外接起,隻聽對麵傳來平複過的喘氣聲,隱隱還有拍攝現場設備運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容鈺珩愣了一下,“你還在拍攝嗎?”


    溫擇琤的氣息此刻已趨於平穩。四周很安靜,他的聲音就格外清晰,透出一種刻意壓低後的磁性,直直穿過聽筒振動耳膜。


    “沒有,我今天的戲份已經拍完了,留下來看看他們的戲,方便明天搭戲。”


    “你好勤奮。”容鈺珩感歎了一句,又重拾“奶孫劇本”,“人上了年紀還是要早點休息,不然孫孫會心疼的。”


    對麵的溫擇琤似乎悶笑了一聲,但聲音很輕,容鈺珩幾乎認為是幻聽。


    溫擇琤說,“我知道了,謝謝你關心我。《尋寶大會》是周四幾點播?”


    “下午六點半,我想守著看一下。”容鈺珩說,“我就是跟您匯報一聲。”


    “嗯,你等一下。”溫擇琤說完這句,他那頭就傳來一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在翻找什麽,隔了會兒,電話又靠近他的頰邊,“我周四整天都有戲,周五晚上有空。”


    容鈺珩,“………”所以?


    不等他發問,溫擇琤就說,“能等著我周五一起看嗎?”


    容鈺珩愣了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也要看?”


    拍攝這麽忙,溫擇琤竟然還能擠出時間來看他的綜藝!


    溫擇琤的聲音充滿了慈愛的氣息,“畢竟是孫孫的第一部綜藝,要有儀式感。”


    淦!溫擇琤還真喊了他“孫孫”!


    容鈺珩被成功說服——畢竟綜藝這種東西,不就是要和別人一起看才有意思?


    “那周五我們一起看。但如果你忙,或者臨時有事就直接告訴我,不能耽誤你的正事。”


    “嗯。”溫擇琤應了一聲,又補充一句,“可能會晚一些,但不會耽誤你休息,你要等我。”


    容鈺珩孝順地答應,“多晚都等你。”


    溫擇琤聽了這話,心裏頓時甜滋滋的。似乎已經全然忘記了這是個什麽劇本。


    他的心裏隻有一個想法:連麥!看綜藝!


    而且一期綜藝最少也要一個小時,就相當於他們要連麥一個多小時!


    溫擇琤決定了,這幾天一定要把劇本琢磨得滾瓜爛熟,並且監督劇組其他人一起滾瓜爛熟——誰都別想拖慢了拍攝進度耽誤他的雲約會!


    ……


    溫擇琤掛完電話就回到拍攝現場,他一走進去,劇組的人就敏銳地察覺到了氣氛的轉變——


    溫擇琤一向平靜的眼眸中正冒著犀利的精光,目光灼灼地緊盯著場上的兩位主演,帶著審視與挑剔!


    劇組眾人渾身一激:……這是怎麽了!


    場上飾演女一號的潘思衣正端了個銅盆要遞給對麵的男一號魏新添。結果一側頭就撞上了場外那兩束實質性的目光,頓時嚇得手一抖,銅盆“哐當”一聲砸在地上,差點砸到魏新添的腳。


    導演龍鄭眉頭一皺,正要起身訓導,然而還沒張口,就聽旁邊一道聲音比他更快。


    溫擇琤嚴肅的聲線穿透半個片場,降臨在每個人身上,給人感覺這番話不是隻講給潘思衣一個人聽的,而是在提點他們所有人:


    “用心拍戲,不要分心,劇組的拍攝進度需要我們共同維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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