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陳家堡一改昨晚幽靜的景象,賓客如雲,熙熙攘攘,我睜開眼,就聽到了外麵紛擾雜亂的聲音。


    一夜無夢。我卻是有些不習慣休息時突然之間不做夢的情景,在回來的這些時日裏,我每夜在夢裏都會夢一些稀稀落落的景象,有種恐懼,有種不甘。我不知道夢裏究竟有什麽,但是我知道,它給我帶來的那種感覺,我不喜歡。


    “醒了?”一隻柔軟的手附上了我的額頭,我的心底突然明朗了起來。是啊,有主人在這裏,我還有什麽可以擔心的呢。


    “可還有哪裏不適?”淩玦輕緩的聲音問我。我摸著她敷在我額頭上的手,涼涼的,卻讓我感到了真實。


    我淡淡的搖頭,看著她黝黑似乎能將我吸進去的眸子,說:“我沒事,隻是昨夜有些累了。”


    “那便好。”


    外麵雜亂的聲音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反而愈演愈烈,我把淩玦柔涼的手放在了她的身旁,邊起身邊問:“玄約呢?怎地不見她?”


    我的腿剛邁出去,還未著地,忽然,淩玦俯下身,攬著我的腰,竟是把我打橫抱了起來。不知是不是昨夜太累的緣故,我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摟住她的脖子。


    “淩玦!”我驚得叫了一聲。


    從這個視線看去,我一眼,便能清楚的看清楚淩玦的輪廓。我不是第一次被她抱,她是我的主人,我自然也希望被她抱著。隻是我現在身為人身,身軀自然會比原身大許多。同時,我還突如其來的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對淩玦情感的變化。


    一個不留神,化為了原形。


    淩玦的身軀一僵,頗為無奈的看向懷中的我。


    “怎麽了?”


    我縮在淩玦的懷裏,不敢抬頭。我之前不曉得這突如其來的羞意是作何來的,但是此時我曉得了。見慣這世間的情情愛愛,我縱然並非人類,但也有所頓悟。


    我不想再稱淩玦為主人,就是因為,我想要站在一個和她同等位置的地方,和她一起生活,而不再是主人和寵物的關係。


    然而我此時,卻退縮了。忽然,我鄙夷此時的自己。


    淩玦沉默的注視著我,最後,她還是將我放了下來,語氣裏似乎也有了些疏離,她說:“我先去尋玄約。”隨後便出了屋子。


    淩玦打開屋門時,我撇到了屋外的行人之中,有不少身披狐裘之人,他們路過時被我瞅見,我突然整個身體打了一個顫,又變回了白珂淪的模樣。方才淩玦冷淡的聲音似乎還在我耳旁回響。


    尋玄約,尋玄約。


    似乎在哪裏,淩玦也說過同樣的話。


    我把這些雜亂的思緒撥開,簡單的清洗了一下自己,隨後便出了屋子。我要跟在淩玦身旁,這是我唯一的念想。


    我們住的地方有兩排的屋子,對麵還有一排,是正對著的。中間有條行人道,很多的衣著都是五花八門的人在這裏來來回回,似乎是陳家堡宴請的一些江湖之人。


    這些人中,我見到其中一位體色黝黑瘦骨嶙峋的男人,幹癟的皮膚讓人看了就有些不舒服,在我注視著他時,有另一個人向他打招呼,另一個是一位看起來挺正常的一個年輕人,兩人似乎是認識,互相摟著對方的肩膀豪邁的大笑。


    在我眼裏,覺得分外的詭異。


    忽然,我感受到了有一股視線緊緊的盯著我,我急忙收回看著兩人的目光,尋著那個緊盯著我的人。我總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陳家堡的勢力很大,在前來賀壽的人自然不會少,這人群,和外麵的集市上相比,有過之而不及。我環視一周,那種感覺忽然又消失了。人群裏,沒有自己想要找的身影。


    我心想著早些去找淩玦,也無意在這裏多做停留,於是便離開了這裏。在人群中來回打轉,路過了一個池子,看著如此多的人類,氣味混雜,淩玦的氣味被衝散的四處都是,我站在人群之間,忽然有些摸不清方向。


    正茫然時,一個身披白色狐裘的女子忽然立在了我的麵前。


    唇色朱櫻一點,眉橫丹鳳,風姿韶秀,明明是一張明媚妖嬈的麵孔,卻有一雙淡漠世間決然的眼睛。我在仔細一瞧,這分明就是我昨夜在玄約屋裏時,在對麵的屋裏看到的那人!


    “姑娘為何如此看我?”女子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平靜的目光和昨晚一樣,舉手投足之間都透露著柔和,能讓人止不住的放鬆。看著這個人,似乎可以讓人放心心中的一切戒備,讓人感覺到異常的舒服。


    也許,昨夜一夜無夢也是因為看到了這個女子的緣故。


    回過神,我有些歉意的說:“實在不好意思,我也不知為何,看到姑娘後便有些失神。”


    那人溫和的笑了,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似乎都在迎合著她的笑意:“說來也巧了,我總覺得和姑娘你,有種似曾相識之感。小女子名為燕綏,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似曾相識?我和她的想法不謀而合。我從來沒有對除了淩玦之外的人類有過這樣放鬆的感覺,若是之前相識也罷,但這人似乎也隻是一個人類,若沒有上百年的壽命,之前又怎能相遇呢?


    我試探性的開口道:“白珂淪,我叫白珂淪。”


    “很是清雅的名字呢。”燕綏的目光波瀾不驚,似乎也隻是聽到了一個陌生的名字。想來,隻是合了各自的眼緣罷了,並不相識。


    “珂淪姑娘也是來參加陳老的宴會的麽?不知珂淪姑娘和陳家堡是何關係,你和你好友住的那幾間房可是最好的幾間房了,若說你們和陳家堡裏的人關係一般,我可是不信的!”燕綏攏了攏身上的狐裘,在早日的晨光下,狐裘的周身都籠罩了一層銀色的光亮。


    忽然,我的脖頸後麵一陣發麻。


    這個狐裘,讓我忍不住想離的遠一些,沒有害怕,沒有恐慌,單純的想遠離它,不想見到。


    我扯了扯嘴角,盡量讓自己的視線不放在狐裘的身上。


    “我們和陳公子認識罷了。”


    我們倆個被夾在人群的中間,來來往往的人類都時不時的瞧一瞧我們,我對視著燕綏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還要去尋人,先不叨擾燕綏姑娘了。”


    “珂淪可是要尋那位周身都散發著冷意的白衣女子?我從那邊過來,似乎看到了她。”說完,她輕笑了聲又道:“那位白衣女子容姿傾城,卻不知為何周身都散發著一些令人無法抵禦的寒意,我從那邊過來,人不少,卻獨獨隻見她的身旁空無一人,那場麵,著實令人覺得新奇!我昨夜瞧見你們似乎相識,才想著你應該便是去尋她吧?”


    我聽到了有淩玦的消息,臉上一喜,對著燕綏道了聲謝,便急急地向著她所指的方向去了。


    那個地方有處是被假山環繞的,假山下的草叢裏,圍了很多的江湖人,其中就有那個方才在屋外見到的那個瘦骨嶙峋的男人。


    我走進附近,一眼,就望到了淩玦所在的方向,身穿著白衣,肌如凝雪,從她的周身空出來一片空地,尤為矚目。


    我飛快的跑到她的身旁,臨近她的時候,她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到來,回過頭,一眼便凝視住我。


    “來了?”


    我像一個孩子似的環住她垂在身旁的胳膊,點頭。環視了一下四周,並沒有發現總是一身紅衣,惹人注目的玄約,這時我才發現這裏的所有人都麵向同一個方向,朝著那個方向看。


    “怎地不見玄約?”淩玦不是來尋她的麼,怎麽連個影子都見不著?


    淩玦說:“在那裏。”


    眾人所麵向的地方,假山的下麵,一個圈形的地洞,形狀極為不規則,像是剛剛被人挖出來的一樣。


    “那美人兒這麽久了為何還不出來?”


    “是啊,都這麽久了,難道那下麵真的有什麽寶貝!”


    “什麽寶貝,別做青天白日夢了!就算是有寶貝,也不是你的,這裏可是陳家堡!”


    “若真是有的話,我們下去探一探也不是不可。”


    “得了,別想了!”


    “就算不為了寶貝,也得為了美人兒啊,你沒看到那個嬌滴滴的美人兒,若是地底下有什麽危險,順道救了她,說不定我還能抱得美人歸呢!”


    “…………”


    人群雖是這樣說,這麽多江湖人圍在這裏,其中不免有些不是等閑之輩。還是有很多人躍躍欲試。


    “玄約她……”我聽到這些話之後,望著淩玦。


    淩玦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能讓玄約不顧一切的去尋的東西,難道是……”那道白光?


    這麽多人,她在日間就行動了,可見她根本就來不及細想就下了洞,眾目睽睽之下,也不怕招來什麽麻煩。


    但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在沒有來陳家堡的時候,玄約就一心想著追查那道白光的下落,白光似乎和她一直尋找的那個人有聯係,她想知道那人的下落,會這樣不顧一切,也是符合她的性子。


    一些人正準本下去時,突然,地上的那個洞口裏伸出一隻纖細的手掌,帶了些潮濕的泥土,豔紅的衣服也蹭上了不少泥。玄約的頭露了出來,原本梳妝整潔的發飾此時蓬頭垢麵。


    “噗嗤——”有不少人笑了出來,其中大部分都是女性。


    “啊呀!白鬼,快快快……快拉我一把!腳抽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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